<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一</p><p class="ql-block"> “远处蔚蓝天空下涌动着金色的麦浪,就在那里曾是你和我爱过的地方。当微风带着收获的味道吹向我脸庞,想起你轻柔的话语曾打湿我眼眶……”</p><p class="ql-block"> 小满过后,就到了麦子逐渐成熟的时候。站在田埂上,看蓝天白云下面大片大片的麦田,麦穗在初夏暖风吹佛下轻轻摇晃,泛起阵阵麦浪!</p><p class="ql-block"> 虽然前段时间大风刮倒了少部分麦子,但听农技人员介绍,由于普遍施用了叶面肥,麦穗比往年更加饱满,并且倒伏的麦子叶片仍然可以进行光合作用,麦穗也会继续灌浆、生长,预计今年麦子收成不错。</p><p class="ql-block"> 看麦田,说麦子,除了粮食与收获,其他首先会想到什么?我的回答是歌曲《风吹麦浪》和古诗《观刈麦》,它们穿越了时空的距离在我脑海中相遇。“风吹麦浪!”仅仅这简单的四个字,就感觉特别美好、特别浪漫。《观刈麦》则准确、生动地反映了劳动人民收割庄稼时的辛劳与疾苦,“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妇姑荷箪食,童稚携壶浆……”我上初中时学过这篇文章,字字句句让人记忆深刻。</p><p class="ql-block"> 今年以来和同事们一起看麦田和麦子比较多。察看冻灾情况,观摩麦田画,预防赤霉病,核查特殊天气造成的影响等等。近些天围绕夏收准备、秸秆离田、农机安全等工作,更常常站在麦田边。看完现场、交流结束后回到车上,透过车窗玻璃望着渐渐远去的麦田,往事涌上心头。</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二</p><p class="ql-block">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我们大丰来了很多知青。多到什么程度?有十二万多,其中八万多来自上海,其余四万多来自苏州、无锡和南京等地。</p><p class="ql-block"> 当时我家所在的龙堤公社同玉大队也有不少知青,当地社员包括我们这些只有十岁八岁的孩子都会讲一句用来嘲笑知青的话:“麦子(麦苗)跟韭菜都分不清哎!”</p><p class="ql-block"> 我们生产队有户知青,三个儿子分别名叫“振星”、“振宏”和“振球”,当地有点文化的老百姓拿他们开涮:“连麦子跟韭菜也分不清,还想振兴大星球,哈哈~”可是,1977年刚刚恢复高考,在我们小学代课的振宏老师一下子就考上了广州大学。开学之后他写了信给我们校长,校长激动地将信拿到各个班级去读。我印象最深的是信中说广州大学的校园之大,“如果在校园完整走上一圈,得好半天时间呢。”</p><p class="ql-block"> 另有一户姓金的,儿子长得特别帅,皮肤白净,五官端正,在我们眼里跟电影演员没什么分别,但豆芽菜似的身体又高又瘦。起初他同样分不清麦子和韭菜,可人家有志气啊,不怕苦、不怕累,硬是把自己练成了干农活的一把好手,不仅能一眼分辨出韭菜、麦子,而且会种麦子、割麦子、担麦子、脱麦子……挣的工分比当地小伙都高。大队、生产队的干部们纷纷带着自己的女儿到金家串门,可金家儿子似乎总是懵懵懂懂的,有人直接跟老金挑明孩子的“大事”,老金则拱拱手、笑着回答:“感谢赏脸!孩子还小,等长大些再说。”不久金家儿子同样考上大学离开了。 </p><p class="ql-block"> “我们曾在田野里歌唱,在冬季盼望,却没能等到阳光下这秋天的景象。就让曾经的誓言飞舞吧,随西风飘荡……”那个年代,由于生活环境、文化程度以及对未来生活追求的差异,知青和当地农村青年恋爱的故事并不多,能成功携手结婚的就更少了。但知青的形象、气质、理念以及爱学习、求上进的精神,给当地带来的变化是非常明显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三</p><p class="ql-block"> 有一种用青麦仁做成的美味也许很多人连听都没听说过,它的名字叫做“冷蒸”。冷蒸由灌浆饱满、日趋成熟的麦穗除去麦芒麦壳后,用铁锅文火炒熟,再经石磨磨制而成。做的过程比较复杂,尤其是除麦芒与外壳得用布袋装起来反复摔掼,然后用筛子仔细筛呀簸的……</p><p class="ql-block"> 据史料介绍,冷蒸宋代就有了记载。清代《邗江三百吟》中这样写道:冷蒸,大麦初熟,磨成小条,蒸之,名冷蒸,以其热蒸而冷食也。有诗曰:“四月初收大麦仁,箫声吹罢卖饧人,青青满贮筠篮里,好伴含桃共荐新。”不过,这种“蒸”的做法显然有别于我们当地的炒制。</p><p class="ql-block"> 在我记忆中,冷蒸的味道既有熟麦仁的清香,又有一种特别的青草味,类似于小时候吃的一种野外生长的“茅针”肉的味道。冷蒸还带着青麦仁的绿色,可真是色香味俱全。</p><p class="ql-block"> 我的父母属于过日子比较节俭的,麦子成熟季节很少做冷蒸吃,偶尔做一次也是在傍晚农活基本忙完之后。等一道道工序完成,父母将冷蒸盛在小青花碗里或者捏成团拿给我们的时候,我们姐弟几个早已进入了梦乡。迷迷糊糊中吃上几口也感觉不到冷蒸的美味,特别是自幼就不嘴馋的弟弟根本懒得张口。倒是第二天早上会聚精会神地美美吃上一顿。同时,父母还要用大碗另外装上几份,让姐姐和哥哥送给邻近的伯伯、叔叔等人家。冷蒸,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哪家只要做了,就像过年前杀了猪一样,都会分一部分给邻居。</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四</p><p class="ql-block"> 收割麦子的季节忙碌而辛苦。上世纪七八十年代,苏北农村基本仍以千百年延续下来的收割方式为主,用镰刀一把一把地割,用草绳一捆一捆地扎,用扁担一担一担地挑,只有最后脱粒的时候才用上小型脱粒机。</p><p class="ql-block"> 农村一家一户种植大麦数量一般比较少,大麦收割上场后往往用连枷打或者用石磙碾。连枷是件原始的农具,在竹柄头上装块由一排木条或竹条做成的板子,通过挥动长柄将板子转起来再用力拍下,达到打谷的功效。农家小孩喜欢拿连枷当玩具耍,起初操起家伙乱舞一气往往使不上劲,板子会竖着或斜着落地,也有在空中直直地保持某种“造型”、转不成圈的。不过练上一会儿基本可以无师自通。石磙子也叫石碾,农家用来打谷与翻压场地。庄稼量大一点的用大石碾,由老牛拉着碾压;少量庄稼除了用连枷打就是用小石碾碾。我家有个小石碾,表面是平的,浅褐色,不打谷的时候,我们姐弟几个都喜欢站上去晃悠或者用脚盘着它前后走。</p><p class="ql-block"> 小麦收割上场,需要提前请机手及邻居,到时一起来帮忙脱粒。我几乎没直接参加过脱粒作业,但那紧张、忙碌的场景历历在目,尤其几个关键环节比如搬运、拆包装绳、喂机、铲粮以及撤草等等。收获粮食是喜悦的,也是庄稼人特别劳累的时候。自家的活加上为邻里乡亲帮忙,十来天下来,人往往黑了很多、瘦了一圈,尤其男同志习惯赤膊,个个浑身晒得黝黑发亮。</p><p class="ql-block"> 一年夏天,我家小麦脱粒的当天是个星期天。当天下午,在县中学上高中的弟弟休完月假需要回校。由于从家里到乘车的站点有些距离,加之这条线路常常因乘客太少不发车,姐姐和哥哥都争着用自行车送弟弟,可父亲不同意,坚持要让弟弟跑。弟弟跟父亲解释说:“从新龙站(附近站点)到新丰经常没车,就让姐姐或者哥哥送我吧。”不知是因为太累了还是其他什么原因,父亲竟然突然发起了脾气,而且火气相当大,“自己跑!到新丰哪怕是到大丰也要跑。这么怕吃苦还得了,将来只能捧老牛屁股(即专门饲养老牛、耕田)。”“爸爸,自行车空着,哥哥姐姐也有时间送,为什么就不能呢?多跑点路就表示将来会有出息?”弟弟有点不理解。“不行,就要自己跑。还犟嘴不是,想讨打吗?大家脱粒这么累了,你还要送,有良心吗!”父亲咆哮起来,并且越骂火气越大。</p><p class="ql-block"> 后来,弟弟曾悄悄对我说:“哥哥,那天我一路跑到新丰,说老实话,在路上我忍不住哭了。我要努力学习,一定要考上大学,将来走出去。我不愿像父母这样还是用很落后的方式种田,一年到头辛辛苦苦也过不上轻松日子。将来有了孩子,我决不轻易委屈和伤害孩子。”我理解弟弟的委屈,也似乎能理解父亲因为自己太累了而情绪失控。只怪那时候我们苏北农村还比较贫困,一年农活干下来,家庭可能还欠上了新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