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纪念父亲_《地道战》编导任旭東</p><p class="ql-block"> 一位从战场走到片场的军事片编导</p><p class="ql-block"> 父亲任旭東是1938年在家乡河北涉县参加刘邓部队129师抗日先遣队.历经十年征战,转战南北,长途奔袭,忍饥挨饿,风餐露宿,日夜兼程,刀光剑影,血雨腥风,经历大小无数次战斗烽火硝烟.1949年战争结束了,在他身上除了留有多处的战伤,还留下了三支枪,小手枪,那可是真家伙.</p><p class="ql-block"> 父亲的这三支枪.是他一直珍爱的宝贝,都是他亲自从敌人手里缴获的,每支枪都记录着父亲在战争年代血与的火战斗经历.</p> <p class="ql-block">上图, 左, 手提20响驳壳枪的,即父亲任旭东.</p> <p class="ql-block"> 第一支枪,这是一支德国造20响驳壳枪,是平汉战役中,父亲当连长时缴获的. (网络图片参考)</p><p class="ql-block"> 1945年,10,24日—11,2日,平汉战役. 20岁的父亲任旭東任太行第七军分区基干团九连连长.当时攻克武陟县城的战斗刚刚结束,还正在打扫战场和清理俘虏中,基干团突然接到一项十万火急的任务,命令基干团不惜代价,必须在24小时之内,迅速炸断黄河铁路桥.全团立刻投入炸桥的战斗准备.军分区连夜送来二百公斤炸药、数十个雷管和导火线.团长命令由我担任爆破队长,执行火速炸断黄河铁桥的任务.”团长从全团抽调来几名有爆破经验的爆破手组成几个爆破小组,立刻投入分装炸药包的工作.每包装炸药5公斤,分40人背,爆破手现场指导如何安装雷管,如何引爆等技术问题,准备工作很快就绪.任务非常紧急,必须在24小时之内完成.我带领爆破组直奔黄河铁路桥.根据事先部署,行进途中不管遇到任何情况一律闪开,一切情况由其他连队掩护,我们的任务就是炸桥,必须排除任何艰难险阻完成爆破任务.部队急行军抵达黄河铁路桥北岸一个村落-詹店时,发现村落里外全都是疲惫不堪的军人,因为军装一模一样,也没有引起怀疑,没有顾上问他们是哪部分的.我们只顾往前闯,转眼仔细一看,发现他们的武器装备与我们不同,我们都是缴获日式装备,而他们都是美式装备,顿生疑虑,于是问了一句: “兄弟,你们是哪个部分的”?那个打盹的士兵漫不经心的回答: “30军的?!从黄河铁路桥南头跑到北头,累死啦.” 我暗自大吃一惊,不好,是中央军! 我们的任务是炸桥,于是我一声不响带领爆破小组继续穿行在敌军士兵之间向前飞奔.就在快要上桥之际,营部通讯员急匆匆跑到我跟前小声传令:“营长命令,赶快撒退,蒋军过河来了.”我立刻命令一、二排长“快撤,别空手走,顺手夺几挺枪带走.”战士们趁敌不备顺手抓起机枪、步枪扛起就跑,困倦懒散的敌军还没有弄清楚咋回事,我军战士已经跑得无影无踪了.桥没炸成,我们这趟也没白跑,缴获了两挺机枪、六支步枪.因此受到嘉奖.</p><p class="ql-block"> 平汉战役进入到最后阶段,蒋军将领高树勋率部战场起义,战局迅速扭转.不愿缴械投降的敌军躲藏在一片芦苇荡里.父亲任旭东奉命带领全连转入追歼和搜剿,将不愿投降的百余敌军团团围住.敌方突然向我开火,我军遂发起攻势,短兵相接,父亲任旭东带领九连不得不用手榴弹加刺刀白刃战奋力拼搏,最后将敌军全部歼灭. 父亲任旭东也在这次战斗中负了伤,那支20响的德国造驳壳枪就是在战斗中从敌营长身上缴获的.一切缴获必须归公,这是部队的纪律,经请示团首长批准,这支二十响驳壳枪由父亲任旭東留用.</p> <p class="ql-block"> 第二支枪,一支八音勃朗宁手枪_马牌撸子,这是父亲当作战参谋时,在襄樊战役中缴获的. (网络图片参考)</p><p class="ql-block"> 襄樊战役,1948年7月2-16日,中原野战军一部和桐柏、陕西军区部队进行协同作战.7月2日,中原6纵等部奔袭老河口、谷城,次日歼灭撤逃守军第163旅大部.6日包围襄阳、樊城,并袭占了南漳县城.7日从襄阳外围发起攻击,守军依托南山坚固阵地顽抗待援,樊城守军迅速支援襄阳.11日,部队调整部署,集中主力从东西两面直接攻打古城楼.</p><p class="ql-block"> 1948年转战大别山后的中原野战军失去了重武器装备,战前,纵队司令员王近山在动员会上许诺, 活捉守城司令康泽或缴获迫击炮者,所在班、排、连、营、团各计大功一次. 15日夜间发起攻城,攻城部队单靠拼刺刀、手榴弹、搭人梯攻城,伤亡代价太大.中原六纵十六旅四十六团作战目标是夺取化学迫击炮.四十六团从西门进城,展开巷战,拂晓十分开始攻打古城楼. 攻城战斗开始不久,一营营长前来报告称他们缴获了四门化学迫击炮.团参谋长张超立刻派我父亲到一营阵地去查看地形,视情况炮击城楼上的敌军指挥部. </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上图就是二战时美军正在发射的107毫米化学迫击炮.(网络图片参考)</p><p class="ql-block"> 化学迫击炮并不特别大,但炮弹特别大,装弹药特别多的高爆弹,比120迫击炮装药还多,因而杀伤力特别大。因拟装备化学部队,故又称为化学迫击炮。</p> <p class="ql-block"> 一营缴获大炮的位置在古楼西北角,父亲和一营长来到炮位阵地.找到俘虏炮兵连长,询问情况. 俘虏连长说:“这个炮弹威力很大,距离近了,自身都保不住呀.这距离城楼满算不足百米,太近太近啦,”. 他强调说:“至少要500米开外,这是美军教科书上定的规则”.俘虏炮兵连长因炮位距离城楼太近,怕炮弹炸到自己,不敢开炮.父亲气急的朝他脚下开了一枪,然后用枪指着他脑袋,喝令道: “我就是教科书,你敢违抗说不,这个就不客气了!” 这炮是美国援助蒋军的新式曲射炮,名称化学臼炮,需两名士兵抬着炮弹从炮口装弹.父亲和一营长督着他们填装炮弹,炮手装弹准备完毕.我父亲下令:“开炮!” 俘虏炮兵连长不得不下达命令:目标——鼓楼,距离——80米,放!只听得 “轰”的一声炮响, 50多公斤重的炮弹80度直角吊射直接打到古城楼上,敌军指挥部顷刻被炸的粉碎.一炮解决战斗!不等硝烟散尽,父亲就迫不及待地单人单枪冲上了城楼, 猛力一脚踹开墙门的堵砖,墙砖哗啦一声倒塌下来.我父亲顺势冲到古城楼平台上.这里到处是刚被炸死的敌尸和伤兵.到处混乱不堪.父亲抓住一名军官,用枪抵住他:“命令你的弟兄集合,缴枪投降!”那军官喊了几声,鼓楼里几百多名没有被炸死的士兵把枪丢在地上,集合起来做了俘虏.这时,一营高营长才带了一个连冲上来,开始逐层逐屋地搜索,打扫战场.父亲在一处敌人用于观察的掩体内又抓到一受伤的营长,他一看到我父亲冲了过来,立马缴出他身上的配枪.这是一支八音勃朗宁_马牌撸子.后经请示团首长同意,这支勃朗宁手枪也被父亲留用。纵队领导为表彰46团作战积极,团记大功一次.并把我父亲《一炮终战》的事迹登在了纵队《战斗报》上.</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第三支枪,一支加拿大造六轮手枪,(网络图片参考)</p><p class="ql-block"> 1948年11月6日,亲历淮海战役,1949年4月20日亲历渡江战役,中原野战军改番号为第二野战军.父亲由团参谋调任第二营担任营长.渡江战役开始,父亲带领二营率先占领扁担洲,全营记大功一次.胜利渡江后,我军乘势追击残敌,以疾风扫落叶之势,追击千里.接连攻占贵池、青阳、歙县、寿昌、兰溪、金华、武义、丽水、青田等城,逃窜的敌军犹如惊弓之鸟,惊慌失措.不堪一击.1949年7月下旬,二野六纵回师南京郊区,准备进军大西南.</p><p class="ql-block"> 自南京解放后,二野在南京成立军政大学,各纵队选调有文化、带过兵、打过仗、进过军校的优秀干部进入二野军大担任队长. 1949年8月,唐明春团长通知我父亲调到南京军政大学去工作.父亲服从命令,从此离开了他特别不想离开的战斗部队六纵46团。时年25岁的任营长前往二野军大一纵队四支四队担任中队长.</p><p class="ql-block"> 父亲自1944年从抗大太行分校毕业分配到这个团起,浴血奋战五年多的时间,如今父亲就要离开这个作战部队调到二野军大去工作,心里是万般不舍.唐明春团长和张超参谋长亲自送行.父亲将随身携带的驳壳枪和勃朗宁两支手枪交到团长面前,唐团长表示说:“也没有什么东西送给你,这两支枪你喜欢就带走吧”.这时,张超参谋长也从身上掏出一支加拿大造的六轮手枪递给了父亲,他说: “这支枪是你从战场上缴获下来送给我的,现在我把它当做礼物送给你,我们在一个战壕里摸爬滚打了五年,这枪你留着也算是个纪念吧”.从此,这三支枪就一直伴随着父亲,</p><p class="ql-block"> 1952年,二野军大推荐父亲任旭東调任军事教育电影制片厂任军事片导演, 这三支枪就跟着父亲一起进了北京。</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父亲带着珍爱的小手枪<span style="font-size: 18px;">勃朗宁_马牌撸子,在</span>重庆照相馆留下这一珍贵照片。</p> <p class="ql-block">这是父亲在影片《连进攻》照片。</p><p class="ql-block">1958年《加强步兵连进攻》获厂年度优秀影片奖。</p> <p class="ql-block"> 战利品失落</p><p class="ql-block"> 1951年6月27日,政务院批准、公安部发布实施《枪支管理暂行办法》.为维护社会治安,保障公共安全,防止犯罪分子利用枪支进行破坏活动,各单位要求个人登记枪支并上缴.私藏武器犯法.</p><p class="ql-block"> 各单位组织要求个人登记枪支并上缴.母亲担心违反纪律,趁着父亲出差外地拍片子不在家时,一次又一次的将枪支交了出去.父亲为此伤感很久,因为这几支枪是他戎马生涯最后的记忆.记载着许许多多的战场经历,这是他亲自缴获的战利品.</p><p class="ql-block"> 母亲把枪都交出去了,老两口为此很是吵了几架。</p><p class="ql-block"> 1953年, 交出了第一支枪.这是一支德国造20响驳壳枪,是平汉战役中,父亲20岁当连长时缴获的。</p><p class="ql-block"> 1954年, 上交第二支枪,也是父亲在外地拍片之时,母亲交出的一支勃朗宁手枪(马牌撸子),这是父亲当作战参谋时在襄阳战役中缴获的。这是一支只有巴掌大的小手枪,父亲一直爱不释手.</p><p class="ql-block"> 之后,同样的,又上交了第三支枪,这是一支加拿大制造的六轮手枪. </p><p class="ql-block"> 到五十代未期,父亲战利品全部失落.</p><p class="ql-block"> 父亲爱枪,超乎寻常,每个上过战场,从枪林弹雨闯出来的人,都把枪视为珍宝.在二野军大期间,一位大队部的政治部主任听说我父亲手里有三支枪,便三番五次来示好讨要那支六轮手枪,父亲始终也未松口. 不惜得罪这个领导,也没有给他。如今枪都被交出去了,可以想象他的感受.很多年后,父亲每当想起他的宝贝枪支,都感到非常的痛心遗憾,为此一直埋怨母亲很久, 后来听说那三支枪都在八一厂的仓库里.</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父亲影片照。《刺杀》</p><p class="ql-block"> 1954年. 《刺杀》获得八一厂1954年度优秀影片一等奖</p><p class="ql-block"> 父亲任旭東是河北涉县人,15岁参军,17岁当排长,20岁当连长,22岁当侦察参谋,23岁当作战参谋,24岁当营长。参加过武工队、打过冀中的村落战、伏击战、袭击战、地道战,跟鬼子拚过刺刀。曾化装蒋军军官深入敌占区抓过舌头,抓过向鬼子告密的汉奸,曾带领46团突击队趁夜色一枪不响登上兰封城头,襄樊战役指挥一炮终战.十年征战,三次负伤,两次致残,为救战友,一右手中指被炸伤,因伤不治,在没有麻药的情况下被医生硬是用剪刀给铰了下来.</p><p class="ql-block"> 父亲回忆17岁那年,让他当排长,即没有经验,又不知该怎么做,就要带兵打仗上战场了,这兵怎么个带法,心里没底,急得直抹眼泪.一位军人的成长历程,十年征战,枪林弹雨的战场,烽火硝烟的磨砺,转战南北的战斗生活,造就真正军人不凡的一生.</p>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父亲导演的都是军事教学片和军事保密片,当年父亲拍摄的军教片,因为加入了故事情节而被厂里的很多人诟病,认为是非驴非马,不予认可. 父亲拍摄军教片一直努力摆脱形象化的枯燥乏味教学式的说教,努力要将军教片拍得深入浅出,有趣味而不呆板,努力将军事教学片演绎得通俗易懂.这就是父亲从战场走到片场的一位军教片编导的业务追求. 父亲拍摄的《地道战》影片也是军教片,且是唯一一部公开发行放映的军教片.当年军委领导指示拍摄此片目的,是要看了之后学会作战,知道怎样应付敌人. 父亲接到拍摄任务后依然按照自己的风格即军事教育片加入故事情节拍摄,并得到军委领导及八一厂领导的支持。《地道战》 自1966年上映至2005年纪念抗战胜利60周年之际,已经中外发行拷贝达到8420部,持续放映近50年,也算是成绩斐然了.</p> <p class="ql-block">2023年10月21日,央视文艺台播出致敬经典节目—致敬电影《地道战》。</p> <p class="ql-block">感谢您的阅读,感谢您的点评,感谢您的关注,感谢您的转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