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在奔波忙碌中,忘记了童年的点点滴滴。随着年龄增长,童年记忆慢慢苏醒。一件件在梦中不经意地跳出来,午夜梦回,辗转反侧,思念缠绵悱恻。我童年的日子很艰苦,但很有趣,很快乐。 姐姐出嫁前,带我们做过很多非常有趣的事,是最快乐的时光。</p><p class="ql-block"> 春天里,姐姐带我们挖红根,挖辣辣,一直到开始播种,她就帮忙干农活了,玩得少了。早上,大人干活去了,挂在<span style="font-size: 18px;">墙上的广播</span>里的歌声唤我醒来,爬在炕上,听着悠扬的歌声发呆。那时的歌超好听,有《我的中国心》《白莲花》《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等。一会儿,姐姐就从山上回来了,她把长辫子盘着一根,吊着一根,头上插满桃花,说她就是白莲花!还说,我看电影时睡着后,又加演了一部分,里边白莲花复活了,是从白荷花里走出来的。我听了,很懊悔自己在看电影时躺姐姐怀里睡着了,没看到白莲花复活的一幕。我怀着惆怅的心 一个人 去外边玩,看见满山的桃花开了,隐匿在朦胧的雾里,若隐若现,像仙境般,想像着白莲花是不是就在这样的荷花雾里走出来的。姐姐带我听广播剧,学唱《踏浪》《小城故事多》等歌曲。姐姐不仅有很多谜语,还有很多“古今”,每天晚上关灯后,都听她说古今。我对《红楼梦》了解也是来自姐姐的启蒙:她拿着父亲有《红楼梦》插图的笔记本,给我讲那是林黛玉葬花,那是贾宝玉。她还拿着父亲的《红楼梦》等各类小人书给我编讲故事。现在回想,真的是长姐如母,她给我现在母亲般的启蒙教育。播种过后,姐姐又带我挖刺根,刺根皮是药材,能换钱。还铲白蒿子,蒲公英,这些都是入药的,是姐姐的零花钱来源。</p><p class="ql-block"> 一转眼就到夏天了。豆子开花了,结豆角儿了。豆子地比较远,姐姐把我放在背篓里背上去揪豆角儿。走累了,就靠在路边埂子上缓缓。到豆子地里,我揪着自个儿吃,姐姐揪煮着吃的。边揪边给我讲她自个儿编的故事:成精的黑老鼠。说有一家人,把孩子放家里睡着了,被一只老鼠精把孩子的心吃了。妈妈回来见孩子死了,就哭得天昏地暗,地动山摇。老鼠精被哭声惊动,出来看见这情形被感化,把心吐出来,填放进胸腔,孩子就活过来了。他们就结拜成亲戚,老鼠精常请她们母子去鼠洞府做客。鼠洞很大很阔气,里边住着千百只老鼠,尊鼠精为王……那故事听得我很长时间不敢一个人睡着,生怕被老鼠把心吃了。吃豆角的同时,还有酸杏子,天天吃得牙都倒了,但还是吃。姐姐把酸杏用糖水泡在罐头瓶子里,说是酸杏罐头,泡上两天,超好吃。把杏仁则用棉花包起来,放进耳朵抱鸡娃,她给我耳朵也塞上,我心急,过几分钟就拿出来看看是不是有豌豆大的小鸡娃出来了,想像着会不会也能长到院子里的公鸡母鸡那么大。姐姐说我把气放了,出不来鸡娃了,我愁得不行,想重新再抱一窝,姐姐就让我给她打下手,她的出壳了分我几个。于是,我就俯首帖耳,给她马前鞍下地服务,等第二天,她打开棉花,还是几个发红的杏仁!她慢慢把外边一层薄薄的皮剥开,里边是晶莹剔透的杏仁!不是鸡娃!我愤怒至极,觉得受了天大地欺骗,再也不听她的调遣。</p><p class="ql-block"> 秋天来了,杏子,毛山桃熟了,姐姐又忙活了。她领着我一天到晚打杏子,捡拾杏子,揪毛桃。然后剥离杏肉杏胡儿,杏肉晒成杏干儿,杏胡再打破挑捡出杏仁,皮子烧火,杏仁,杏干卖钱,再加上桃仁,能买一大笔钱,就给我们几个人买衣服了。接下来是扫树叶了,杨树的,杏树的,槐树的,山上,马路上,都去扫(等到冬天烧炕),家里会堆起一座树叶山,红的,绿的,黄的,就像一座彩色的小山,我们往里一躺,软蓬蓬的,蓝天白云清澈明净,真是“天似穹庐,笼盖四野”。</p><p class="ql-block"> 冬天,下大雪了,我们捕雀。姐姐在院子里扫出一块空地,在空地上用一根短棍支起一个大筛子,筛子上盖上门帘儿,下边撒上糜子,棍子上拴上一根长绳,一直牵扯进屋子。接下来,我们都进屋潜藏起来,屏声静气。姐姐蹲在门口,在门缝里偷窥,手里拽着绳子,准备随时拉一把,把麻雀扣在筛子下边。起初,麻雀很警惕,站在房上、树梢上、院墙上观察,不肯下来,观察一会儿,不见有人,于是就唰唰地,一个接一个地飞下来,在远处跳着,窃窃私语着,试探地往近,往近,再往近。胆子大的,东看看,西瞧瞧,赶紧跑到筛子边缘啄一粒糜子,再赶紧跳出来,再回去,再跑回来,这样反复几次,发现没什么危险,就进去大吃起来。那些胆小奸猾的,站外边看着,在筛子附近跳着,张望着,然后慢慢消除戒心,跳着跟过去。看下边雀数多起来了,姐姐正要拉绳子时,大公鸡傲慢地走过来,引颈高叫一声,麻雀四下逃散!我们气急败坏,跑出去赶走大公鸡,然后焦急而又耐心地等待麻雀来自投罗网。等很久,麻雀还像先前一样试探,最后筛子下钻了一大群,姐姐猛一拉绳子,边上和外边徘徊的雀儿哗一声飞了,其它的全扣在筛子下边!我们欢呼着跑出去,姐姐拿着一个瓦罐,用头巾盖住罐口,我负责罐口,二哥负责筛子。筛子周围用门帘捂严实,姐姐把手伸进去捉一只雀出来,放进瓦罐,我把瓦罐上头巾压严实,以防麻雀飞出。虽然我们三个都高度重视小心,但每人总漏掉几只。捉着装完,二哥就自告奋勇去叫两个念经的满拉哥哥了,干什么?宰麻雀!干什么用?吃麻雀肉!哈哈!但是,等很长时间不见哥哥们来,我趴在热炕上等着等着就睡着了。等醒来时,姐姐已经在炕炉子上熬麻雀肉了。 现在回想起来,雀儿肉真香,比现在的牛羊鸡鸭鱼肉都要香。</p><p class="ql-block"> 这么快乐地过了几年,我上学了,刚开始不会写"a" ,姐姐就抓住我的手教我写,还教我画画。我会教她我在学校学的歌曲,《太阳天空照》《小红花爱太阳》等。我上二年级时,不满十七岁的姐姐,就出嫁了。嫁到很远很远的地方了,据说骑自行车得一个早晨才能到。姐姐哭得很伤心,就像是和我们要永别了一样,和世界永别了一样,她走了,带走了我所有的快乐。天空不再瓦蓝,云也不再雪白,太阳也不再明媚温暖,山上的桃花不再鲜艳,山也不再翠绿,露天电影也不再好看,场地里总让人瑟瑟发抖。我的世界一片惨白,玉米面坨坨酸涩难吃,没了往日的甜软,黄米饭干巴巴的,再没人给我们在主饭后突发奇想搞点小吃,肚子经常饿得咕咕叫。天天盼望姐姐能回来,我在绝望地等待中习惯了读故事。</p><p class="ql-block"> 接着,不知什么缘由,风起云涌,公路两旁高大的杨树,满山的桃树杏树被人们三五天砍精光了,人人抢着开荒。大自然没有给人们带来丰收,而是黄风土雾。红根,辣辣,刺根,白蒿,桃花杏树也全都找不到了。我童年的乐园彻底变成黄沙漫天的世界了。</p><p class="ql-block"> 童年,童趣就这样随着姐姐的出嫁而远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