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拉特草原的骆驼刺

芷汀

翻看位于内蒙古自治区乌拉特草原深处的，中原油田内蒙采油厂的工作照，你会发现，每一张照片里，“上镜”最多的，是那一簇簇灰绿色，矮矮的，不起眼的骆驼刺。一览无遗的苍穹，灰黄为主色调的地表，没有一碧千里，没有绿影婆娑，似乎只有这样的灰绿色与那抹“石油红”远远近近地陪伴着。

想起，第一次见骆驼刺，已经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车窗外，是稀稀落落的，浅浅的，细细的，黄绿色的小草，根本连地面都盖不住，和“风吹草低”的景象实在差得太远，甚至连生机勃勃也实在无法和眼前的景象联系在一起。反倒是，只有远远近近的，一团一团，暗暗的灰绿色，就那样散落着，东一簇西一簇的，孤零零地相互守望着，这一切，和想象中应该的，柔软、悠远的，地毯一样的草原落差太大。

旁边的同事笑说：这已经是我们这最美的时候了。再过两月，就只下这些骆驼刺和草根了。

原来，这些看起来不是寻常的绒绒的，绵软的草的形象的植物叫骆驼刺。

到达目的地，一下车，我迫不及待地奔向采油区外面的这片和想象中不一样的草原。深一脚浅一脚中，一阵刺痛忽然从露着的脚踝处传来。低头细看，难怪这种怪怪的植物叫骆驼刺，而不叫“骆驼草”。原来，它所谓的“叶子”全是细细的针的形状。旁边人告诉我，这种东西，全是刺，连羊都不吃，别看地面上就这么一小团儿，地底下这几平方米的面积里全是它的根，有的能长到十几米长，在这地方，也就这东西能活得这么旺。

慢慢儿地，随着对乌拉特草原的了解，我越来越明白，骆驼刺，这样的一种不起眼，甚至无法用“美丽”这样的字眼来形容的植物，有多么了不起。

在荒漠化草原上，这样倔强、顽强的生命，没有枝枝蔓蔓，缠缠绕绕，盈盈绿意，没有森林草地上植物的妖娆多情，相互拥挤、热闹喧嚣和肆意炫耀，更没有所谓的“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就那样无骄无媚，冷冷地沉默着，以满身的针刺让我们同样“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在这里风沙、干旱、酷热、严寒的环境里，许多植物无法生存，那些细细的，浅浅的小草只在最好的季节里不太旺盛地点缀了这片土地两三个月时间，就被漫天的高原寒风所湮灭，只留下稀稀疏疏的草根，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期盼着来年那迟迟不愿到来的春天。

一切绿色都在望而却步，只有骆驼刺在宣誓着它的生命，它的执着和坚守。在地下，极力地伸展着它的根系，用尽所有努力吸取那微弱的养份。在地表上，矮矮地，紧紧地团在一起，就那样倔强、顽强地任风狂沙密，任地燥天寒，丝毫不会让步于风雪和漫天沙尘。即使被骆驼啃去了枝叶，来年一样会重新舒展;即使被风沙掳掠了领土，更强劲的根系，更坚韧的毅力，仍能与风沙拼个高下。

待到春暖花开时，这样外表严肃，冷漠，拒人以外的植物，一样也会悄悄绽放它的美丽。那是一种细小到几乎看不出的花，或浅紫，或淡黄，几乎和它脚下的沙土地融为一体颜色。与艳丽无关，与芳香无缘，不娇不媚，只是那样静静地，悄悄地，自顾自地展示着它的芳华。

“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小小的，不起眼的一朵朵小花就那样置身于一片浑黄中，藏在它密密的针叶里，沉静，安宁，冷眼看沙尘，傲然不可侵犯。同样是干旱沙漠地区植物，胡杨树让人为之歌颂、赞扬，为之趋之若鹜，远涉千里去一览风姿。而骆驼刺，就这样低低地、沉默地坚守，冷冷地、孤傲地迎风冒雪，无惧沙尘，从古至今，生生不息，绵延不绝。

一次，几个人一起开车在草原深处，车窗外不远处，一只小野兔一闪而过。我开玩笑说：“小动物在这地方活着真不容易”，同事却笑答：我们更不容易呀！一时，车内笑成一团。

笑完，我心中又涌起一阵酸涩。是啊，小动物们的家尚且就在这里，而些我们这石油人呢，他们远离中原故土，远离父母妻儿，把一片思念深埋心底，挑起荒漠冷月，不忘肩头重担，风沙、严寒和酷暑相伴左右，孤独与寂寞如影随行。

一张张发黄的老照片中，许多现在的“老同志”也曾经身姿挺立，意气风发。在多年的奔波与坚守中，塞外寒风在他们脸上刻下了深深的岁月痕迹，在鬓角留下了点点霜花，每一张老照片都仿佛在讲述老石油们留在这里的青葱岁月，讲述那些与平凡、寂寞和奉献有关的故事。

就是这样的一群人，在这片曾经荒芜的土地上，建起了我们今天看到的绿色石油家园，现在更是在茫茫沙海中打破了千年沉寂，逐梦巴丹吉林。

如同这片荒漠草原上的骆驼刺一般，这样一群石油人，一样没有亮丽的外表，没有光彩的炫耀，他们朴实、沉稳却坚忍、顽强，在这片以苍黄为主色调的世界中，闪耀着傲人的石油红，闪烁着希望的石油黑。

这就是乌拉特草原上的骆驼刺，坚忍、顽强，这就是这片荒漠草原上的石油人，一群值得我们去尊敬、去发自内心赞扬的石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