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麦秸垛

黄口党建

父亲是位地地道道的农民,他的一生一直和土地打交道,年轻的父亲在农活方面是个行家里手,扶犁摇耧使牲口,叉把扫帚扬场锨,可以说是样样精通。就连垛麦秸垛,父亲也非常讲究。<br>要说垛麦秸垛还真要有点真本事,父亲垛麦秸垛就有点真本事。小的时候,每年麦收之前,父亲都要在自家大块地的地头先割下大约半亩地的麦子,再拔掉麦茬,把地平整好后浇上水,等到地皮快要干的时候,父亲就在地上撒上麦糠,套上家里的驴子,拉上石磙一圈一圈反复碾压,直到整个地面非常光滑,这个过程叫做矼场,经过这一过程,一块标准的打麦场就算弄好了,这也就为麦收工作做好了准备,拉开了序幕。<br>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中国农村的生产力水平还比较原始,我们家也不例外。割麦拉麦打麦大都靠人力,家里的十七八亩小麦大约需要半个多月时间才能收拾完毕,遇到槽糕天气时,用一个多月的时间也是常有的事。对于当时的农村人来说打好场垛上垛才算得上过了麦季。<br>粮食归仓以后就要垛麦秸了,垛麦秸常常需要几个人的分工合作,总指挥当然是父亲,他既要一马当先身先士卒,干那些最需要技术和力气的活,又要给我们几个分好工,还要负责技术指导。我们几个就挑场的挑场,打摞子的打摞子,一家人的欢声笑语在麦场上空飞扬,但是,干活过程中稍不注意出了差错,却要受到父亲的责备。<br>父亲先在麦场上选一片相对高一点不容易被水浸泡的地方,作为垛麦秸的位置。选好址后,就要打垛底也就是要打基础了,父亲把麦秸挑到位置后还要用叉把麦秸挑撒均匀,不能有成疙瘩的,为的是把垛底打牢固。垛底出来以后,就要有一个人到上面去踩垛,这可不是一个好活,因为他不仅要一圈一圈来来回回的走动,手里还要拿一把叉不停地把挑上来的麦秸挑撒均匀,为的是把垛身打匀称。对于踩垛的人来说,最糟糕的是稍不注意就会被撒得满头满脸都是麦秸,汗水浸着麦秸贴在脸上身上,有一种火辣辣的感觉。这个踩垛的人有时候是母亲,有时候是哥哥或弟弟,有时候是我。<br>随着麦秸垛的慢慢升高,底下往上挑麦秸的人越来越吃力了,到了最后,就要用叉挑上麦秸直挺挺的往上送,上面踩垛的人还要配合着用手里的叉接着点,以防止挑上去的麦秸滑落下来,这就是既要分工又要合作。<br>垛底基础打好了,垛腰也匀称了,那垛顶就是最关键的了。按照父亲的要求,垛顶要慢慢的往里收,不能一下子收尖了,因为那样容易形成坑坑洼洼,下雨天会往里面渗水的。麦场上麦秸差不多用完的时候,父亲还要拽垛底的麦秸,从地面开始往上一人多高,一圈又一圈地拽,然后把拽下的麦秸再一次挑到上面去,直到整个麦秸垛垛顶像一个圆圆的馒头,且周围有一圈垛檐,垛底和垛身像一个敦敦实实的石墩才基本上完工。<br> 最后还有一道工序,那就是封顶。所谓的封顶也就是用麦糠作捻草和好泥,然后在垛顶上抹上厚厚的一层,这样做的作用是既可以防雨,又可以防风,为的是让麦秸保存的更长久一些。<br>干活累的时候,我们几个就常常抱怨,不就是一堆麦秸吗?又不是什么宝贝,干吗要保存那么好呢?这个时候,父亲就对我们说,麦秸的用处多着呢,做饭时可以烧锅,冬天可以打地铺,可以烤火,穿麻窝子时里面可以放上麦秸,脚就不会受冻了,更重要的是麦秸是家里喂牲口的好饲料,一年到头,十几亩地犁耕耙拉全指着它们干呢,用不完的时候还可以卖个三五百块钱。听到父亲的解释,我们才明白,原来麦秸垛还有这么重要呢!<br>进入新世纪以后,农村逐步实现了机械化,犁耕耙拉收割庄稼都用上了机器,这些年来,父亲再也不用矼场了,家里也不再饲养牲口,做饭时也不再烧麦秸,更不用穿麻窝子打地铺了,麦秸垛逐渐退出了历史舞台,父亲也老了,他的余生再也不用垛麦秸垛了。<br>怀念父亲的年轻岁月,怀念干活出错时被父亲责备的窘迫,怀念父亲的麦秸垛。<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