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瑞云的美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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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1971年的杨瑞云]</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font-size: 22px;">我的知青岁月</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杨瑞云</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五月初的夜晚,风轻、月柔,我凝望着那苍穹里的星月,思绪涌动,记忆随风摇曳,无数个春夏秋冬的往事被徐徐唤醒,聚拢……五十年一转眼就过去了,人生很多往事,如同过眼云烟,记得都很模糊,唯有那段既短暂而又慢长的知青经历,仿佛昨天刚刚发生一样。</p><p class="ql-block">&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记得那是1971年10月14日的上午。我挑着担子,担子的一头是棉被,一头是小木箱,肩上还挎了个《为人民服务》黄色的凡布包(当时不到17岁),和四十几个刚初二毕业的中学生,来到了我们的集合地点——县城中心的坨街,有车来接我们去闹水岩当知青修电站。我们这四十几个知青的身份都很特殊,家庭出身都有问题,不能继续升学读书,上面就把我们作为知青安排去闹水岩修电站。我们没有胸戴大红花,没有锣鼓鞭炮相送,四十几个知青就稀里糊涂地上了一辆拉煤的敞蓬大卡车。我是最后一个爬上车的,当我转过身来,发现了我的母亲在离车四、五米的人群里,她流泪了(当时我父亲因历史问题,不能自由活动,没有来送我)。我从母亲的眼神中看到,她对从没出过远门的女儿有着太多的牵挂,看上去一脸的迷茫……当大卡车缓缓起动,就要离开那一张张泛泪的面孔和依依不舍的手臂,离开我从小经常游玩的,熟悉的坨街时,我哭了,车上的人都哭了。</p><p class="ql-block"> 一路上,我怀着怅然若失的心情,呆呆地望着路两旁的田野,在大卡车的颠簸中,在发动机轰鸣声中,我慢慢地睡着了。醒来后听到车上的战友们说:“好险啊,刚才车在转弯时前面在放炮,汽车差点翻了",我不敢再睡了。快到了中午,我们在熬家河工地上吃中饭,吃完中饭后,大卡车又拉着我们继续往前走,下午我们到了一个叫“龟池埧"小村庄,然后我们四十几个知青分别安排在村民家住宿,我、杨维英、石虹玲、陈韵,四个女知青安排在一个孤老太家里,只有一个房间,一张床,没办法,我和杨维英睡柜子,她俩睡床。记得那天晚上的晚饭菜吃得是捧瓜,因为我不吃捧瓜,所以记得很清楚。晚饭后我们四十几个知青集中开会,听领导给我们安排修路的任务(那时去闹水岩的路没通)。</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同住一室的战友]</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r></p>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从此,就正式拉开了我两年的知青序幕。</p><p class="ql-block">&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作为知青无论多么地特殊,终归要参加劳动。第二天清晨,男知青安排去打炮眼,砸石头,女知青安排锤细石。我们的男知青还真不错,其实那时他们都还是一帮小屁孩,可他们每天都要和成年人一样,甩起八磅锤打炮眼,每天都有受伤的,但从不示弱,女知青锤细石这活也很艰难,一天的任务很重,要把砸下来的块石全锤成细石,一不小心锤子就锤到手上,疼得要死,那怕是手破皮或肿了,自己都得忍住继续出工干活,细石准备得差不多了,就开始挖土方、填碎石、垒堡坎、开边沟,连续几月的奋战,公路修到了"小溪"。到了小溪,男知青们还是继续打炮眼、砸石头,女知青继续锤细石,然后继续给公路高填低处、低垒高处,不管是刮风小雨,还是飞雪漫天,从不放假。由于长达几个月都在锤细石,手上的伤口一直没停过,旧伤口刚愈合了新伤口又来了。记得当时是要求每个女知青一天要完成一方细石,有天我想了个办法,也顾不得利弊了,就找了好几个大泥巴团放在下面,然后把自己锤的少量的碎石洒在上面和周围,估计一方碎石差不多了吧,自己就悄悄跑到一块平板石上不管不顾地躺下,把那疼痛的腰身好好地直板了一下,结果收方时被查出来了,现在想起来还有点哭笑不得,难以忘怀。</p><p class="ql-block"> 终于,公路修到了我们的主战场“三会塘"。三会塘是一个大山谷,山高水长,抬头望去左前方的溪水至上而下、右前方的溪水顺沟而下,加上中间那个寨子里小河沟流出的水,三条溪水汇合到主河流里,所以称之为“三会塘"。河的上边搭得有好几块大石头,便涉足走过,妇女们在河边淘菜洗衣,一敲一打,水波荡开,一圈过去、一圈又过来,为这宁静的小河增添了许多内在的动感和节奏。</p><p class="ql-block"> 到了主战场后,我们接下来的任务就是搬民宅、挖土方、修水渠、建厂房。开始挖土方时,我为了能更好地投入战斗,不落在后面,还特意找了个当地村民给我做了一把好用的锄头,每到收工时我都要先到河边把我的锄头清洗干净,再用砂布把锄把擦亮,而且不让别人拿我的锄头。有一天,我在挖土方时上了一会厕所,回到工地发现我的锄头不见了,结果是被一个姓郑的民工拿去用,看他正拿着我的锄头挖土,气得我二话不说,在旁边顺手拿起了一把铁铲,朝他背后就是一铲。可能是被打疼了,他正要动手,转身一看是我就没敢动手,还笑着对我说不知道这锄头是我的。我当时什么话都没说,把锄头抢过来就走开了。</p><p class="ql-block">&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土方挖得差不多了,我们知青排又抽部分人去给钢筋除锈,当时钢筋班的班长是王江。钢筋班的活分两大块:一块是我们女知青负责给钢筋除锈;另一块是男知青负责把除好锈的钢筋,按施工技术人员对质量的要求,按照精确的尺寸,把大大小小除好锈的钢筋,进行不同形状的弯制,再把弯制好的钢筋,按图纸上的要求绑扎好,再送往电站主厂房。当时我们全是人工除锈,这活最脏还挺累,每个人一天还有任务,为了不甘心落后,也想早点完成任务,每天都是天刚亮不久,就急急忙忙跑到工地上,来来回回地拖着长长短短的圆柱体的生锈旳钢筋,找个地方坐下就开始工作了,每根钢筋我们都是先用钢刷使劲刷,然后又一根根用砂布擦亮。在班长王江的带领下,我们的活干得都很漂亮,多次被连部和指挥部表扬。</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工间休息的我们]</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r></p>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知青的生活对于我和大家都是一块试金石。完成了给钢筋除锈这块任务,连部又给我们知青排安排了更艰巨的活,跟着民工们挖水渠,给安放钢管的水渠打水泥墩,民工们在半山挖水渠,我们知青负责把水泥送上山,虽说山不算很高,大概1000米左右,但坡陡路窄,上山难,下山更难,在陡峭的山路面前,人站不稳时就会有一种腾空感。记得当时我和周克玲一组,一天要送两包水泥上山,我俩虽说个子不大,劳动力弱小,当时实在是有点怕完不成任务,但无论如何都不能畏惧,最终还是靠我们的双脚双手把水泥送上了山。</p><p class="ql-block">&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记得每次送完水泥后下山时,我特别害怕,有一段下坡路又陡又滑,一走到那一段,我的小腿一下子就僵硬不敢走,没办法,只好坐在地上慢慢地滑下坡来。一次,绵绵的细雨一连下了好几天,雨一住,又得继续送水泥上山,那天我把水泥刚送上山上,突然刮风了,我回到知青点后,觉得很疲惫,晚上睡在床上辗转反侧,一夜没睡好。第二天爬坡送水泥时,觉得非常力不从心,本来就昏昏的脑袋,被风吹得更加难以忍受,不到两里的上坡路,显得好长啊,简直像好几十里,于是,一种悲观茫然的情感涌上心头,似乎我生命的灯黯淡了,虽然我相信自己的热情,甚至还相信自己的意志力,但有什么能够使我相信自己的理想呢?</p><p class="ql-block"> 终于收工了。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知青点上,一头就倒在了床上,到吃晚饭了,战友们叫了我几声吃饭了,见我没回声,以为我累了睡着了,是她们把我的晚饭打回来了。第二天出工时大家才发现我病了,我的战友们有的立即去给我请假,有的跑去医务室找章医生。我们闹水岩医务室的章医生是上海人,不爱多说话,人挺好,很谦和,知青们都很喜欢他。章医生过知青点来给我看了看,是风寒感冒,开了几天的药。那个时候年轻,病好得快,第二天早上醒来,看见透过板缝射进来的几道阳光,感觉身体轻松多了,精神也不错,一跃而起,迅速洗了脸,便又和战友们一块儿出工了。</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眺望远方的我们]</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r></p>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在那艰苦的岁月里,虽然命运给了我们坎坷的遭遇,但并没有剥夺我们快乐的心境。</p><p class="ql-block">&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 每天清晨,我和我的战友们扛着劳动工具,踏上山间崎岖不平的山路,劳动中总是充满着欢声笑语声,时不时地说上几句玩笑话:“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谁又和谁是一对,完全说着玩寻开心。劳动休息时,有的下河捉鱼、摸螃蟹,有的跑到山上对着大山放声歌唱。我特喜欢打牌,包里每天都放得有朴克,有一天,没想到拿错牌盒子了,到休息打牌时,我们爱打牌的几个战友立即坐成一圈,我刚从包里拿出盒子,刘朝鲜就迫不及待抢过去,打开盒子想立即拿出里面的牌,结果拿出来一看,不是牌,是我的卫生带。只见男知青们笑得简直就像是要晕倒在地了,我们女知青也眼泪都笑出来了。从此我每次拿盒子都要检查一下,不能再出笑话了。</p><p class="ql-block">&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黄昏,我们带着满身汗泥,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点上,我们裸着晒得黝黑的皮肤,拍掉粘在身上的泥土,在信仰和茫然中洗却疲劳与烦脑,每当夜幕降临,知青点的房内,昏暗的灯下,有摆龙门阵的笑语声、有清脆的笛声、有惋转的琴声,此时的我也弹着三线琴,陶醉在音乐声中,我们的声音飘过了小溪、划过了黑夜、缓慢地飞向了远方……</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 我们的知青生活不仅是快乐,也很多情,也很浪漫。</span></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吹口哨的小屁孩们]</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那时的我们,正置青春期,对异性自然充满了好奇和吸引。每当春天闹水岩满山遍野的映山红盛开时,女知青们都跑到山坡上的花丛中,唱着自己喜欢唱的歌曲,姑娘们动听多情的歌声,惹得山下的“情哥哥们"也不停地跑上山来对歌,花海中的男女对歌声是那么地养心悦耳,美丽动人。我那时最喜欢唱的歌曲是《映山红》,我一边站在花丛中唱歌,一边渴望我的红军哥哥立马出现在我面前。说句实话,那时我的心里还真装得有这么一个人,每当碰到他时,跟碰到其他男性不一样,心里就像小鹿砰砰,总是想要和他说点什么,但又不敢,因为知青有文件规定,不准谈恋爱,否则,就不安排工作,不准报考学校,在这样残酷的历史背景下,我的初恋还没开始就结束了。但我们知青的心永远都是多情纯真的,在这个大家庭中我们转换为患难与共的兄弟姐妹情,在青涩的青春岁月里,我们结下了缘、汇成了谊,产生了情、凝成了结,友谊温暖着我们枯燥的生活,同甘共苦的经历成为了我们感情上很强的纽带,天下的情谊没有知青那么的纯、那么的深、那么的无私、那么的浪漫。那时我们生活尽管清贫,却也充满欢笑;日子虽然艰辛,但亦不乏憧憬,那是一个充满激情的岁月。</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闹水岩锻炼2周年纪念]</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r></p>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转眼到了1973年的秋天,我正在机房填写各种机器的标签,忽然指挥部有人来找我,要我立刻去指挥部,刚到门口,指挥长邱益德拿着一封信给我,我打开信一看,是铜仁师范学校的录取通知书,我被录取了,喜出望外的心情别提有多高兴,指挥长看到我高兴得不得了,说道:“你现在不是杨姑娘了,应该叫你杨学生啦”</p><p class="ql-block"> 望着他老人家那慈祥的面孔,心灵深处像被堵住得难受,甚至想哭,此时还真有点舍不得,老人家是南下干部,解放战争受过重伤,双脚上都还留着两个大弹孔洞,他对我们知青非常好,不准民工欺负我们知青,日子再艰难也不准后勤部少我们一斤一两粮油,只要有安排工作或读书的机会,他都要为我们闹水岩的知青去争去抢,不给他他就骂,直到把指标拿到手。当老人家看到我想哭时,又风趣地说:“怎么,不想去当洋学生啦,那就留在闹水岩当工人吧,反正电站修好了也需要工人”,我当然想去铜仁读书啦,这是我的梦想,我生怕他又把通知书拿回来去,赶快跑了。</p><p class="ql-block">&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 &nbsp;第二天吃过早饭,指挥部安排了车送我进城,那天是1973年10月15日,我还是挑着担子,一头是小木箱,一头是棉被,一个人慢慢爬上那辆拉煤的敞蓬大卡车,当汽车开出三会塘时,我叫张师傅停一会儿,我想再看看闹水岩,看看我们用辛劳的汗水修建起来的电厂、看看我们青春的足迹遍布的每一块土地!终于,我转过身来了,望着远方层层叠叠的群山,擦去眼眶里滚出来的两行沉沉的、大大的泪珠,乘着颠簸的敞蓬大卡车,听着发动机轰鸣的声音,朝着前方,径直而去……</p><p class="ql-block">&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五十年的光阴转瞬而过,如今,每当我想起起那些发生在当年知青岁月的故事,依然还是感到那么的亲切,我们现在的生活可以说是丰富多彩,生气勃勃,正所谓:闲云野鹤聚竹园,闹水情怀写满天。莫道青春多困惑,晚霞片片胜云烟。</p><p class="ql-block">&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right;">&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2021年5月28日写于济南</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如今的杨瑞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