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见西湖先有情

由他去

“昔年曾见此湖图，不信人间有此湖。今日打从湖上过，画工还欠费工夫。”这是明代正德年间一位日本使臣游西湖后写的一首诗。去杭州前我认真读了两遍著名作家余秋雨散文《西湖梦》，虽然有些段落没有完全搞懂，但还是未见西湖先有情。

5月24日10时35分，国航CA1702，首都机场T3飞杭州萧山机场。

入住“华住集团”旗下的汉庭优佳杭州西湖店，四晚。

5月28日15时，国航CA1707，杭州萧山机场飞首都机场T3。

乘机偶感：1、还没坐稳，即要头枕和毛毯，好象回到自家炕头；2、还没坐稳，即调座椅角度及放下小桌板，好象进家门就要躺下吃饭。

下飞机，1号地铁直接进城，凤起路站下车，地铁A口出，走40米，汉庭优佳杭州西湖店。这是攻略反复对比才选出的最佳路线和酒店。

一定要说，我就是与水有深厚渊源的人。在相册里历次出游举着雨伞的照片占多数，留住与水在一起的画面好象是必须的。与其说用雨伞挡水，不如说与雨伞一起亲水。

入住酒店，眯了一会儿，傍晚步行到西湖。刚被雨水淋过的黑色石雕马可·波罗脸上滴着“汗珠”,身上也湿漉漉的，很疲惫地注视来往游人，似乎在说：“你们来晚了。”我恭敬地与这位留言“杭州是世界上最美丽华贵之天城”的马大爷合影，并告诉他：“您老，走早了，如果晚点走，杭州除了最美丽华贵，还有数不清的人头。”

5月25日是杭州旅游四天天气预报中唯一没有雨的一天，遂立即登陆12306“中铁”网，预订去千岛湖的高铁票。G2385，杭州东站——厦门北。7:54发车，1小时10分、经停5站到达千岛湖站。

登第一个岛，“上当”两个字便充斥全身，爬坡爬坡还是爬坡。负氧离子给的倒很足，可耗氧大于供给。贴着“通络袪痛膏”的右膝盖鹅足滑囊部位，每登上一个坡就跳动疼一下，而上下左右的风景无非是绿树绿树还是绿树。何苦呢？为了少走路少爬坡，我俩每人掏40元乘小船水路捷径，到“不走回头路”的另一个码头。接下来两个岛我俩连船都没下。我以为只有我们两位老人不下船，待大家都下船登岛游玩，船上还有4位年青人，他们和我俩一样也觉得没意思，不如在船上休息。即使最后一个“不登梅峰，等于没到千岛湖”的梅峰岛，4位年青人也没下船。我们还登梅峰岛，在岸边有郭沫若题诗的地方照相。

游船靠岸，全程5个半小时，按旅游规定游览千岛湖1078个岛屿中的3个岛。我算了算，游览全程应该是一半一半，即一半时间走船；一半时间登岛。我们有两个岛的游览时间都在船上，等于近5个小时都在船上看水。

返程从千岛湖中心湖区乘大巴到千岛湖高铁站的路上，网上预订回杭州的高铁票。G40，千岛湖站——北京南站，17:40发车，经停4站到杭州东站。

我的情只在西湖，我相信古时历代赞美西湖的好诗和美文也只在西湖，绝对不包括西湖岸边的人，还有湖里游泳的人（余秋雨在散文《西湖梦》里“坦白”自己“跳到湖水中游泳，独个儿游了长长一程”。现在早就禁止游泳了）。估计古时西湖岸边没有人，更没有人在湖里游泳，才会有那么多赞美西湖的好诗和美文。现在西湖岸边全是人，西湖美不起来了，再有文采的诗人和作家也就写不出赞美西湖的好诗和美文，即便写出来，也是“虚头巴脑”的文字堆积。难怪余秋雨先生《西湖梦》里没有多少赞美文字。这是我到杭州三次漫步西湖岸边，发自内心的实话。

我们住的汉庭优佳杭州西湖店在西湖东北角，百度地图测距625米。有三天我俩都是遛遛达达步行从北山街走进西湖，在看到“平湖秋月”旁边的望湖楼前，即开始看一个个人头。白堤比较窄，更是一个人头接一个人头，西湖风景只在人头间。

第二次到西湖下了一天的雨。看着西湖的水、淋着天降的水、踩着满地的水。乘电瓶车环湖游览时，我坐司机旁边。每位乘客上车前，司机很敬业地下车到后面车厢用毛巾擦被雨水溅湿的座椅。这里顺便夸夸杭州司机。每次过马路，车辆都会远远的减速停车礼让，即使我们这样腿脚不灵光的老人，已经站在路边不过马路，杭州司机也要停车礼让，让我们都不好意思不过马路。还有杭州的公共自行车和共享自行车仍“和平共处”。北京却要取消公共自行车，其根本原因应该是有关部门只愿做赚钱的事情。杭州人比北京人在这方面素质高一筹，我是这样认为。环湖路上人很少，我看前面没人，在不影响安全情况下，我笑着对司机说：“你穿着雨衣，回来为啥还要擦座椅？”司机为了方便工作，没戴雨衣上的帽子，头发好象刚洗过，全是雨水，鼻尖上有一滴水珠欲掉不掉地悬着，似乎很累地半趴在方向盘上开车，他自嘲地咧咧嘴：“习惯了。”我问：“今天应该算人少吧？”他说：“不是人少，是没人。”我自忖：分明一队队游客跟着小旗走；分明一群群散客沿着河边走。怎么算没人呢，如果这算没人，那么人少是啥样子？人多是啥样子？于是，我问：“五一黄金周人多成什么样？”他说：“白堤苏堤上人走不动，车只能慢慢往前蹭，或者干脆停着不动。”我又问：“每天跑几圈？”他说：“6圈，不管有人没人，都要跑6圈。”我又问：“1圈多少公里？”他说：“13公里。”这时有两位美女招手上车。我借拍坐我身后媳妇的机会，偷拍到美女。之后看效果，我太佩服自己的拍摄方法和手持相机的稳定性。

西湖，我没有看到余秋雨所说：“贮积了太多的朝代，于是变得没有朝代；汇聚了太多的方位，于是也就失去了方位。”但看到游客们和我一样带着极大的认真和极大的不认真，只关注桃红柳绿、莼菜醋鱼。

来之前，除专门读两遍余秋雨的《西湖梦》，还偶尔看到5月6日“环球时报”11版一篇“疯挤暴堵排队，今年五一有多火”的文章写道：“北京到杭州西湖的钱女士，5月1日当天一大早就带着儿子从酒店乘公交去西湖，但是车一上路，钱女士就后悔了。早晨8时左右，路已经堵得望不到头。钱女士只好下车步行到达西湖景区，景区内人山人海，苏堤上摩肩接踵，隔着重重人群，钱女士和儿子只能远远望一眼雷锋塔塔尖，算是到此一游。”如此之西湖能美才见鬼呢？每个游客能享受到美才见鬼呢？如果每个游客都抱着“到此一游”的心态离开西湖，则是西湖美的最大悲哀。

我想看西湖美，所以错开节假日高峰，可眼前的人头还是重重叠叠；每个景点还是观者如堵；每次抬腿还是举步维艰；每次按快门还是履舃交错；每次如厕还是蜂屯蚊聚。那会儿，只有一个念头，快些结束游览，回酒店睡觉。转念一想，还是跟着人群亦步亦趋，看看西湖吧。好不容易来了，好不容易看到西湖的水，好不容易步行到苏堤，好不容易再走几十米，就能把雷锋塔看个“底儿掉”。哪怕仅此一次，还是不要错过，只是人密如麻，情以何生，没有悒悒无情已经对得起西湖美了。

再美的风景只要有人头在里面晃动，立即减半。扯几句远一点的话。马克·吐温畅游毛里求斯后，在《赤道漫游记》中写道：“我已经开始觉得，上帝先创造了毛里求斯，然后创造了天堂，天堂是毛里求斯的复制品。”，可以后呢？别说日本“若潮”号货船在毛里求斯东南部海域搁浅燃油泄漏约1000吨、让毛里求斯遭遇最严重生态灾难，就是土著人和旅游者在100多年里把毛里求斯搞得已经不是马克·吐温看到的样子了。

西湖，每天无数的人头完全大于“1000吨燃油”倾泄在西子湖畔那一潭无以伦比的水里。风景能像宋代大诗人苏轼《饮湖上初晴后雨》“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吗？

来之前，认真看浙江卫视纪实片“石头记”。详细介绍有115年历史、位于孤山路31号的西泠印社究竟好在哪？“人以印集，社以地名”，西泠印社因地邻西湖西泠桥而名。“涛声听东浙，印学话西泠”，西泠印社是中国研究金石篆刻最负盛名的民间学术团体。历任社长吴昌硕、马衡、张宗祥、沙孟海、赵朴初、启功、饶宗颐。好家伙，全是文化界顶级名人。让我对西泠印社有了初步了解。

还是来之前，无聊看“抖音”。浙大校长“强哥”语出惊人：“到杭州看西湖人山人海，西湖有什么好看的，无非是H2O，哪里的水都一样。杭州西湖最有文化品味的是西泠印社和灵隐寺。”按照强哥教诲，我们快步跨过白堤，来到“北枕孤山，南望湖中三岛”的西泠印社。哇！方寸之间气象万千，真乃湖山绝胜处。在白堤跟着人群走，人头挤压在山水中，山水叠加在人头里。而百年历史的印社融人文意趣山水园林于一体，“占湖山之胜，撷金石之华”。依山建筑一层叠一层，井然有序。主要建筑有柏堂、竹阁、仰贤亭、还朴精庐等，均挂匾披联，室外摩崖凿石林立，名人墨迹触目可见。内建中国印学博物馆，收藏历代字画、印章多达六千余件。我第一次亲眼看到这些，虽然不懂，已然把西湖美“压”得所剩无几。谢谢“强哥”，我两次游览有“天下第一名社”之誉的西泠印社，自我感觉比漫步西湖“双堤”有文化品味。

下午，冒雨游览灵隐寺。要说灵隐寺有多“牛”，先看看灵隐寺旁边的公交总站。总站全封闭，只有一处进站大厅。乘客走进大厅先下台阶，每个乘客按照自己乘车路别，通过一条条地下走廊再上台阶，到地面就是所乘公交车。硬性设施确实保证乘车有序安全，只是苦了老年人和腿脚有病的人。再看看入门上面“灵隐寺”三个题字，出自前国家主席之手。走进始建于东晋咸和元年的灵隐寺，浑厚的历史感把我一介轻浮之人，飘得没了跟脚。1700年前的灵隐寺，每栋寺宇，其庄严、其肃穆；每个观者，其虔诚、其真意，那是相当震撼。需要说一下，灵隐寺门票不能说门票，要说“香花券”。进寺庙烧香拜佛的规矩多了，咱不懂，只是学着别人双手合十、默念自己希望的事、鞠躬恭拜。其它不懂的绝不能“造次”。因此，没敢在灵隐寺里多“待”，静静地进静静地出。

天气预报就是预报，不要当真。5月27日天气预报有雨，可早晨拉开窗帘晴空万里。不能辜负老天爷，一定要再去看西湖H2O。在小船点缀的西湖面前，我看的最多的是岸两边的参天大树。那绿绿的树叶没有一丝尘土，绿得眼睛都有点“发绿”。这要得益于空气清新。杭州人真幸福。北方的沙尘是无法解决的问题，北方的树木灰头土脸自然也是必然。听说杭州G20峰会后房价“突飞猛进”，人口增幅也日新月异。如果不为炒房，花点银两或卖掉北方的房子，买套杭州的房子，是不错的选择。对此对我，却是敢想不敢干的事情。看着微波荡漾的西湖、看着白云飘飘的蓝天、看着树影婆娑的绿林、看着人来人往的游客，此时此刻，我就是杭州人。

如果西湖平静水面像镜子既留住今人又留住古人；如果没有微风让湖水泛起层层涟漪；如果游人能寻找属于自己的一片天空，那么西湖可能还是西湖。可惜微风不止、镜子里不见古人、没有人能找到自己的天空。

有人说西湖的水能醉人，让人忘记现在、忘记世俗、忘记烦恼，回到纯朴，回到自然。可我无论如何丝毫没有醉意，反而越看越清醒。恐怕晚上要失眠。

如果在白堤苏堤边的西湖美因人头过多对不起我千里飞来还有情可原，那么在六街三市里的杭州美食踉踉跄跄的样子也对不起我千里飞来就无论如何说不过去了。还好，有着“杭州符号”的美食让我很是舒服。胡同小店除外。

从西汵印社出来是楼外楼，正好又是午饭时间。说心里话，真不敢进去。这地方名气太大，众人皆知；这地方富丽堂皇，望而却步；这地方肯定很贵，腰包不鼓胆量不大；这地方往里走的人衣冠楚楚，样子跟我都不一样。为什么我还敢犹豫呢？我想，来杭州恐怕只此一次，来都来了，如果壮胆子进去吃了，大不了回家吃半月粗粮。吃半月粗粮换一顿楼外楼午餐，值吗？走过路过再错过，后悔吗？思想斗争来斗争去，终于抬头挺胸走进去了、终于打开厚厚的菜谱看了、终于声音不那么硬朗地点了西湖醋鱼、终于张嘴吃了那条1斤多一点、西湖醋鱼后面还加了一个“王”字的西湖醋鱼。走出楼外楼，自我感觉不是这条西湖醋鱼有多么满足口福，是虚荣心的满足，是花钱买“嘚瑟”，例如，在美篇可以自豪地多写一笔。开了一次荤，管不住钱包了，接下来有两顿分别吃了龙井虾仁和虾爆鳝两种超百元的杭州特色菜。想嘚瑟就不怕花钱，不为嘴，只为嘚瑟。

临走那天下午的飞机，上午没事。逛街。每个商店服务员都热情得过分，哪怕流露半点意思，立即介绍个没完没了，不胜其烦。进另外一家商店，对任何商品，哪怕有意思，也不敢多看一眼，免得又要走不脱。看来杭州促销拉动内需工作很到位。最后百年老字号“知味观”留住了我们的脚步，快到端午节，买了名牌粽子，算是为杭州再做贡献吧。

在萧山机场候机时回想西湖：我始终竭力用眼睛最大虚幻功能剔除西湖风景中的人头，还原大自然赐予人类的原始美景。或如余秋雨所说：“只是一条自然功能上的长堤，树木也生得平适，鸟鸣也听得自如。”西湖还是美丽的；跟古时历代赞美西湖的好诗和美文还是般配的；虚幻中的西湖还是有情的。如果用事实说话，我又不得不说：见了西湖情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