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世纪 战友情深

陈二棉

52年前的初春时节，我们穿上了军装，坐上了从石家庄南下的闷罐列车，来到河南明港一军三师驻地，实现了成为一名军人的伟大梦想。

那时我们风华正茂，血气方刚，有着共同的理想和追求，提高警惕，保卫祖国，一个个有志青年，集合在八一军旗下，为祖国效力，为家乡争光。

经过新兵连一个月的正规化训练，我们从难从严要求自己，虚心向老兵学习，一不怕苦，二不怕死，苦练杀敌本领，完成了从老百姓向一名真正军人的转变。

革命战士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我们先后参加了黄冈三支两军、平顶山国防施工、沉湖农场垦荒种田，我们一起为军队添彩，一起在军营里成长。

军队是一所大学校，大熔炉，我们学文化，学知识，守纪律，有担当，一个个年轻的战士在烈火中淬炼成钢。

我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共同的目标让我们走到了一起，连队里官兵平等，上下一致，战友如兄弟，首长如兄长，让我们度过了人生中最美好的幸福时光。

我们向英雄模范学习，学雷锋做好事蔚然成风，好人好事层出不穷，新兵抢着打扫卫生，帮老兵洗衣服，老兵帮着新兵缝被子，兄弟般的情谊，让我们终生难忘。

曾记否？新兵连里，白菜、萝卜大锅菜，馒头、米饭木桶里装，虽然没有多少肉腥子，可战士们吃起来狼吞虎咽特别香。

曾记否？黑夜里，去站岗，伸手不见五指，难免有点害怕和紧张；是老兵认真耐心地传帮带，让我们成为了一名真正的军营男子汉。

曾记否？半夜里紧急集合哨声响，把我们从睡梦中惊醒，穿衣服、打背包，三分钟内完成；全副武装，五公里越野，一个个争先恐后争第一，为的是战时少流血，平时就得多流汗。

曾记否？千里野营拉练，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从河南到湖北，每天徒步行军100多里，学会吃、住、走、打、藏，提高野外生存能力，为的是磨练意志，锤炼作风，能打胜仗。

曾记否？1969年4月初，湖北黄冈去支左，军爱民，民拥军，军民团结如一人，试看天下谁能敌。庆祝党的九大胜利召开，大街上游行的队伍，人山人海，锣鼓喧天，到处红旗漫卷。

曾记否？短暂的支左结束后，我们又马不停蹄赶赴河南平顶山国防施工，吃的是二米饭，昼夜三班倒，为的是深挖洞，广积粮，不称霸，备战备荒为人民，随时准备应对美帝苏修胆敢来犯。

战士们不怕苦，不怕累，不怕死，一个个累得直不起腰，随时还要冒着塌方的危险。红旗三连张印福，胆大心细有担当，当他听到洞顶石头嗄嘣嗄嘣作响，意识到可能有塌方时，立即报告连首长，在全体人员撤出洞口的一刹那，大面积的石方坍塌下来，避免了一次重大事故的发生。从此各个连队配置了安全员，排除险情，防患于未然。

炮兵连勘察班的战友们，担负着国防施工坑道的绘图设计和监理工作，每天起早探黑，步行几十里，翻山越岭，深入连队坑道施工现场，勘察施工进度、坑道方位、高度和宽度，因为是两个连队两头对打一个山洞，不能有一点偏差和失误，从而保证了施工的圆满完成。

曾记否？我们一同住在李口公社观上村大队办公室里，同吃一锅饭，同睡一间屋，营卫生所和勘察班朝夕相处，情同手足，互相关心，互相帮助，结下了深厚的战斗友谊。尤其是河南人民勤劳朴实，热情善良，处处为我们提供方便，现在回想起来一幕幕就像发生在昨天。

河南人是一个都说中的地方。说行是中，说不行是不中，说行不行是中不中！河南老乡说吃晚饭是喝汤，眼看端着馒头或面条吃，他说叫喝汤。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我们吃着河南人的粮，住着河南人的房，河南也就成了我们的第二故乡！

曾记否？国防施工提前峻工，战友们来不及喘息，于1970年底又重返湖北，开赴武汉军区沉湖农场垦荒种田。数九寒天，挥舞钢铲，打着赤脚跳入冰冷的泥浆中，挖泥作业，平整土地，战士们干得热火朝天。

百里沉湖，一望无际，曾经的沼泽地，荒无人烟，硬是在我们手中，不到三个月，一下子变成了平整如镜、泥烂如浆的十万亩良田。

从育秧、插秧、浇水、施肥、除草，一天天看着幼苗拔节、出穗、扬花、灌浆，一波波稻浪翻滚，随风飘来一阵阵稻花的芳香。

当年开垦，当年受益，早季稻、晚季稻，长势喜人，喜获丰收，亩产双千斤。军区首长发来贺电，一车车稻谷运往军区粮仓。这里凝聚着指战员们的心血和汗水，从而实现了几代人的梦想。

曾记否？在插秧种田的同时，各连队大力开展养猪、养鸡、养鸭、养鹅、种菜农副业生产，大大改善了连队生活，而且还挖了鱼塘，正是鸡、鸭、鱼、鹅、猪五畜兴旺，战士们虽然皮肤晒黑了，但一个个像座黑铁塔，心红体又壮。

曾记否？一连养的肥猪一头有300多斤，机一连种的稻谷长得有一人多高，三连种的冬瓜一个就有130多斤，被送往武汉军区展览馆展出。三连利用闲散地种的高粱获得了大丰收，还酿上了高粱酒，战友们不时喝上一口，味道美极了！

曾记否？炮一连养的七百多只鸭子个个膘肥体壮，每天产蛋好几百个，炒鸭蛋、煮鸭蛋、腌鸭蛋，几乎每餐都摆上了连队的餐桌，战士们吃起来特别香！有一次炮一连和三连的鸭子混了群，这可难坏了大家，炮一连饲养员拼命往回叫，听话的大部分叫回来了，不听话的没能叫回来，吃了哑巴亏，为此还挨了连长的批评。

曾记否？我们与天斗、与地斗、与蚂蟥斗、与蚊子斗、与老鼠斗、与出血热疾病斗……战胜了一个个困难，昔日的荒滩，如今变成了米粮川。

曾记否？有的战士当了两年兵，种了两年地，幽默风趣地说:“知道我当兵来种地，不如让俺爹来当兵，他种地比我强”。说是这样说，但是，经过艰苦的磨练，最后战士们一个个都变成了劳动模范，行家里手。

曾记否？我们当年亲手挖掘的干渠、支渠，亲手栽下的水杉、垂柳，实现了灌溉、排洪，旱涝保丰收；如今绿树成荫，岸柳成行，好一派江南风光，沉湖也变成了荆楚大地上名副其实的鱼米之乡。

曾记否？当地流传着“三个蚊子一盘菜，七个老鼠一麻袋”的顺口溜，疟疾、流行性出血热随时在威胁着战友们的生命。九团一营副教导员张富贵得了出血热，高热不退，全身出血，危在旦夕，是直升机送到武汉军区总医院才保住了性命。

曾记否？“干驿田二河，蚊子大似鹅，开了一大炮，打掉一只脚。天无三日晴，地无三日干，晴天一把刀，雨天一把泥，不能骑车走，出门就过河”。200多平方公里的沉湖，旱季杂草丛生；汛期湖水泛滥:“七年淹六水，十年九成荒，背上三棒鼓，流落到他乡”。这是对过去沉湖的真实写照。

曾记否？我们开荒不忘战备，在傅全友参谋长的主导下，全师成立了教导队，干部战士轮换培训，军事技术与农业生产获得双丰收。在军里年度军事比武中夺得了第一名，生产部队能有如此过硬的纪律作风，让上级领导刮目相看，并在全军推广了三师的经验。

曾记否？1973年，当我们再次返回明港军营，全师上下开展了轰轰烈烈的正规化大练兵、大比武活动，一大批优秀指战员不断涌现。全军打坦克演习在我师召开，总参和军区首长陪同阿尔巴尼亚军事观察员出席观摩，演习圆满成功，并获得了高度赞誉。

曾记否？我们炮一连简金彩指导员，人称简大牙，那是因为他嘴里镶着两颗大金牙，一开口闪闪发光而得名；而且老指导员为人和谒，没有架子，喜欢开个玩笑，苦中有乐，苦中有甜，体现了一名政工干部的良好素质。

曾记否？牛抗胜指导员所领导的师教导队二中队，处处严格要求，严格训练，在军事训练队列比赛中，一个班获得了第三名，一个班获得了第一名的好成绩。

曾记否？在当年的每一个训练场上，都有我们辛勤的汗水，都有我们无私的奉献；都有我们青葱年华的记忆，都有我们终生不忘的眷恋。虽然已过去半个多世纪，但往事历历在目，就像发生在昨天。

生命中有了当兵的历史，一辈子都不会感到后悔；为祖国、为人民站岗放哨，为此我们一生中无上荣光！

    难忘老兵复员时，知心的话儿说不够，老战友送了一程又一程，依依不舍，热泪盈眶；送战友，踏征程的歌声在军营里久久回荡。

虽然我们现在已经脱下了军装，离开了军营，不再听军号，不再穿军装，不再住营房，不再吃军粮，但我们永远怀念那段难忘的军旅岁月，永远珍惜那身绿色的军装，因为军人的基因一直在我们血液里流淌。

有一种情感，不是每个人都有体会；有一种情感，不是兄弟胜似兄弟；有一种情感，拥有过的人一生珍惜。这就是战友情！

战友，虽然不在生活里，却在思念里；战友，不在身边，却在心间；浓浓的战友情，兄弟情，将伴随我们直到永远！永远！！

一日战友，一生兄弟。战友，是一段难忘的岁月；战友，是一道靓丽的风景；战友，是一段特殊的经历；战友，是一种真挚的温暖；战友，是一生割舍不断的情缘！

战友情是一份真挚的情，战友情是一份难忘的情，战友情是我们一生中最宝贵的精神财富，值得用一生去珍惜和珍藏。

一声战友，是最亲切的呼唤；一声战友，是贴心的温暖；一声战友，是最珍贵的情感。一声老战友，永远是战友，我们永远是共和国军人里的一员。

曾记否？1975年夏天，一军与20军整体换防至浙江湖州，三师也告别了河南明港，来到了江南鱼米之乡的浙江金华。尖峰山下，双龙洞旁，又成了我们的第二故乡。同时，指战员们迎来了新的历史机遇，一级全训部队，摩托化装备，陆海空三位一体，东海武装泅渡、抢滩登陆演习，一个个旱鸭子变成了水上蛟龙，随时准备应对台海危机再添新的保障。

曾记否？1979年2月对越自卫反击战打响，炮一连指战员涌跃报名去参战，汇同全师800名战友，开赴老山前线。在那炮火连天的南疆战场，为了捍卫民族的尊严，为了保卫祖国的领土完整，战士们不怕艰难困苦，不怕流血牺牲，敢打猛冲，一直打到越南老街，狠狠打击了侵略者，取得了最后的胜利凯旋而归。

曾记否？在改革开放初期，为了让战士们多掌握一份科学技能，我师率先在全军开展培养军地两用人才工作。一时间，厨师班、酱菜班、理发班、修理班、养殖班、花卉班、书法班、美术班……一个个技能班，如雨后春笋，遍地开花。

三总部和南京军区先后在三师驻地浙江金华，召开“全军学习科学文化知识、培养军地两用人才经验交流会和军区两用人才一体化训练现场会”。为战士们退伍还乡开辟了广阔的就业前景，也为地方输送了一大批两用人才。

曾记否？当年的军营路，训练场，还有我们亲手栽下的小白杨，见证了我们的战友情，同志爱，见证了我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苦乐年华与幸福成长。

战友情就像一壶陈年老酒，年代越久远越醇香。如今虽然我们早已脱下了军装，相隔万水千山，但战友的身影总在脑海里浮现，翻开一张张泛黄的老照片，一个个熟悉而又亲切的面孔，让人心潮澎湃，老泪纵横，常常彻夜难眠；我时常叩问自己，什么是战友？为什么越老了越让自己变得如此脆弱不堪！

什么是战友？

我问走向训练场的战士，

他们相视一笑，并不开口。

什么是战友？

我问从战场凯旋归来的英雄，

他们牙关紧闭，热泪长流。

什么是战友？

林荫道上，

我问没有当过兵的情侣，

他们继续秀着恩爱，

似懂非懂，连连摇头。

什么是战友？

老兵久别重逢，

我问曾经的老班长，

他高高举起酒杯，

咕噜就是一大口。

什么是战友？

我问天，天上白云苍狗；

我问地，地上江河奔流。

什么是战友？

我问山，大山肩并着肩，

我问水，大河手挽着手。

什么是战友？

我问电光火石，雷电轰鸣作响，

我问苍松翠柏，松柏雪傲枝头。

自从有了战争，就有了战士，

自从有了军人，就有了战友。

多少人仰慕这种关系，

却不解其中原由；

多少人赞颂这份至爱情缘，

却没能把它说透。

什么是战友？

战友是朋友、却高于朋友；

为朋友可以两肋插刀，

却未必能够天长地久。

什么是战友？

战友是朋友、却重于朋友，

一个战壕里摸爬滚打，

同生共死把承诺坚守。

战友是什么？

战友是朋友、又纯于朋友，

君子之交淡如水，

从不被世俗利益所左右。

战友是什么？

战友是朋友、更胜于朋友，

朋友有亲疏远近，

战友情深从没有薄与厚。

战友不同于乡友，

乡友人不亲土亲；

战友不分五湖四海、天南地北，

只要一起当过兵就情如同胞骨肉。

战友不同于学友，

学友有时会炫耀财富；

战友却始终坚信，当年当兵的日子，

就是一生最值得也最风光的时候。

战友也不同于热恋中的情人，

总想整天腻在一起，

生怕不能常相厮守。

战友朝夕相处也会分别长久，

几十年没联系却能一见如旧。

战友还不同于传说中的知己，

高山流水觅知音，

总是有些话说不够。

战友之间亲密无间，

却未必全靠语言来交流。

战友体现热情的方式很痛快，

双方未来及打招呼，

他冲上来把我抱，

我跑过去将他搂。

战友是一种军旅中的情愫，

只有当过兵的人，

才能真正去感受。

战友也是一种解甲后的眷恋，

所有脱下军装的人，

也能依旧去拥有。

战友是家人，

在一个锅里吃饭碗碰碗，

在一张床铺上睡觉头挨头。

战友是兄弟，

他们不存在任何血缘，

但彼此的亲情更浓稠。

战友是伙伴，

互帮互救于危难时刻，

互信互托于生死关头。

战友是同志，

凭着一样的理想和信念，

把荣誉和尊严共同铸就。

战友情难以言说，

只能用心去感受；

战友爱是肢体语言，

做到了就知道有没有。

战友的关心，不是问候，

是你读家书时，他直往你脸上瞅。

战友是关爱，不是作秀，

是你脱下脏衣服扔在水盆里，

他悄悄帮你揉。

战友是关切，不是寒暄，

是你卧床不起时，

他把病号饭端到你床头。

战友是关照，不是交易，

是你急需用钱时他慷慨解囊，

转眼就把此事忘在脑后。

战友是训练时的红蓝军，

你进攻，我防守；

战友是火线上的突击队，

你冲锋，我殿后。

战友是当对方的炮火袭来，

你把我扑在身下；

战友是当敌人的子弹打来，

我把你挡在身后。

战友是受伤时冒死的抢救，

战友是牺牲时同伴的怒吼。

战友是永别时陡然的泪奔，

战友是暝目时最后的凝眸。

战友是金色盾牌几度风雨骤，

战友是一路驼铃热血写春秋。

战友是高山下燃烧的那些美丽花环，

战友是冰山上都它尔琴的旷世绝奏。

战友是生命之花的绽放，

战友是青春热血的涌流。

战友是血与火的永恒，

战友是生与死的不朽！

知道了这些，

你就会懂得，

为什么战友退伍时，

五尺男儿的眼泪会把衣襟湿透。

知道了这些，

你才会明白，

为什么战友离别时，

铁打汉子的抽泣会让你肩膀颤抖。

知道了这些，

你也才会理解，

为什么战友聚会时，

先到烈士墓前深深三叩首。

知道了这些，

你才能领悟，

为什么战友欢宴时，

常把斟满的酒杯高高举过头。

战友是一首歌，

我们要用心去演奏；

战友是一份爱，

我们融化在心里头。

战友是一段情，

情意绵绵永不老；

战友是一场梦，

梦回当年忆从头。

人的一生，

谁没有几个朋友？

但最铁的，

还是战友。

战友，汗在一起洒，血在一起流；

战友，一同挥热泪，一起饮美酒。

战友，并非胞哥，却亲如兄弟；

战友，父母相异，却情同骨肉。

年轻时，我们生死相依，

年老了，我们渴望聚首。

战友的身影常在脑海浮现，

有时竞然会出现在梦里头。

战友情，亲如同胞兄弟，

只要接到战友聚会通知，

哪怕是相隔了万水千山，

再远，这些都不是理由。

战友是一颗心，滚烫熟透；

战友是两只手，紧紧相扣。

有了战友，你三生有幸，

有了战友，你四海横游。

战友重情，

此情是天地间的大爱；

战友重义，

此义是骨子里的操守。

战场上，

他能给予你生命；

生命里，

他永远在你心头。

在心头，

我们继续一起去战斗；

战斗中，

我们彼此永远紧握手。

现在，如果有人要问:

什么是战友？

我终于可以铿锵作答:

这，就是战友！！！

文字编辑摄影：陈二棉，2021年5月29日于鹿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