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菜籽熟了，花生种了

老言

　　惬意的午后，我一边听着爸爸生前最爱的河南豫剧，一边收拾着爸妈去年带给我们剥掉壳的花生仁，似乎这是爸爸在世时留给我最后有关的食物了。时不时涌现出父亲的模样，总会情不自禁的眼泪打转。

时至今日，爸爸已经离开我们快半年了，然而时间并没有拉长对他的想念，如果是爱情是：情不知何时起，而一往情深。那么我对爸爸的想念则是：爱不知何时释然，而念念不忘。

一旦，每天有闲暇的时刻，爸爸就会涌上心头，泪水潸然而下。而几乎我们每个人都在犯同样的错误：亲人在身边时，我们不以为然，而真的离开了，总会牵肠挂肚。而意外与明天，总是那么地猝不及防。

孩子这两个月跟奶奶回老家生活，我们每个月都会抽空回去看孩子，我突然陷入一种深深的愧疚之中。这世界上都是与我骨肉关连的男人，爸爸在时，我也没有那么忙里抽闲，风尘仆仆的奔赴，而对于孩子，我却马不停蹄的，火急火燎赶回家的路。

似乎，我们总能看得到未来的路，是自己生命的延续，却总是忘记走过的路，则是父母生命的希望。

爸爸走后，我总会怅然所思，从前满心兴奋的踏上回家乡的路，会有太多期待，有爸爸用心准备的储存已久的食物，有爸妈期盼孩子回家的灿烂笑容，更有我对从小成长故乡的温暖与亲切。而如今，回家的路会让我怅然若失，爸爸走了，虽然老妈妈还在，似乎觉得少了半个世界。再也感受不到他高大的身影，满眼的宠爱，爽朗的笑声，风趣的语言。

才突然明白，原来血脉与亲情是无法抗拒的，而生与死两个世界真的是无法逾越的。

此时，已是初夏，家门口的菜籽已经收了，去年爸爸心心念念要种的油菜，说是炸了油给我们吃。爸爸离开时是初冬，刚刚发出叶子，很是旺盛，生前爸爸逢人就夸油菜长得真好。

爸爸五七时，我站在家门口爸爸经常坐的那个位置望着这片油菜地久久发呆，依旧长势很好。爸爸百天时，满地的油菜花金黄金黄的，成了路人驻足赏春的景点。爸爸离开半年时，妈妈收了成熟的粒粒饱满的油菜籽，而爸爸却没能看到他期待的收成，但我们如他所愿吃到了纯正的菜籽油。

正如爸爸的爱一样，虽然他已经与我们阴阳相隔，但是我们的生活依旧继续。他的爱永存于我们的心中，一旦想起，就如冬日的阳光一样温暖，一直常念，就如夏日里的清风微微徐来。

我总在想，如果爱情里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那么所有的情感分量都难以用时间的长度去丈量，而更多的是亲身体验到的那份爱的深度去感知，比如爸爸对我的偏爱，深爱，挚爱。

父亲42岁，生了我，宠爱有加。小时候的我，挑食，爸爸为了让我吃好饭费尽心思，好几次因为我不吃饭他心疼的流泪。青春期的我，任性，为了证明自己是对的，给他吵架，赌气可以一天不吃饭，爸爸总是忍不住执拗不过，最终“妥协”，而最终哄着我笑了，吃饭了，一边叹气一边骄傲的说“就你这种性格，以后找婆家谁受得了”。我总是说：“那就跟你们过一辈子呗”。

似乎，熟悉的亲朋好友都知道，爸爸年轻时就脾气不好，也只有我才可以“降伏”，于是我可以在他面前肆无忌惮的讲话，斗嘴，更可以耍脾气，一家人都说我是被他惯坏了， 他却总说，我从小长的娇弱瘦小，让妹妹都要保护着我。

也只有成年后的我才明白，是爸爸对我的偏爱才让我如此纵容与随性，于是才造就我独立而有主见的个性。

后来，学业与事业都是自己摸索奋斗的，尽管年老的父母因为能力有限，没有帮上什么，虽然曾经年少无知也抱怨过，但是后来当通过自己努力慢慢得到想要的生活时，更多的却是感谢与珍惜。

他们的爱一直很满很满，我喜欢吃的每一个食物爸爸都会记得，从前是留在冰箱，近几年就是快递。我喜欢吃夏天的蝉，爸妈就会在那个季节凌晨三四点钟开着电瓶车赶一个小时的路到集市排队去买，我从小对花生情有独钟，每一年爸妈都会种一地的花生，我喜欢养花，爸妈就会在院子周围种满各种各样的花草，而有了孩子后，他们更是不辞辛苦养鸡生蛋寄回来……

从前，与爸爸通电话时，他总会说：我的乖乖，西安明天下雨，杭州降温了要多穿衣服，要多吃点，长胖点才好看……他关心我在的每一个城市，因为女儿在这里。

而如今，我也开始关注家乡的新闻与点滴，因为妈妈在那里，我的牵挂也在那里。

妈妈说，她刚收了菜籽，又种了一地的花生。我们总说她，不要干农活了，保护好身体，她总说：闲不住，闲着就是等死。但我知道，她种的不是一地花生，而是对我们无尽的爱。

爸爸，如果真的有天堂，愿你可以感受到我们对你的深深思念。有好几次，你出现在我的梦中，给我讲深刻的话，教导我为人处事，如同就在眼前，可我再也没能触摸得到，但依然可以感受到你深沉的爱。

爸爸，菜籽熟了，花生种了！

2021.5.28 杭州 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