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第八章 负信任故交反弃义 蒙栽赃好人凭添愁（4）

白海棠

长篇小说《寻美者之“今宵别梦寒”》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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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白海棠/演播：白海棠/版权所有

下卷第八章4

庄晓梦的心空了。见卓清远走进来，她突然止住悲声，两只眼呆呆看向他，手心里紧攥着戒指，钻石仿佛将皮肤硌破了，手疼，心才显得没那么疼。这一瞬间眼前的人像江骥骅，又不像他，视线模糊不清，时间走走停停。卓清远来到桌前，拾起包裹中的卡片，读了一遍，知道她悲恸的缘由完全来自什么，他几乎没犹豫地上去一把抱住她，让她继续哭泣，尽情倾泻悲伤。但她不动，也不哭，木头一样僵在他怀里，像给方才的悲泣画上句号。卓清远只得轻拍她的肩，低声道：“别怕，你还有我。”
此时最怕庄晓梦出事的就是卓清远，顾不得任何人的流言蜚语，卓清远将庄晓梦带回自己的别墅。他想她哪也不能去，到处都是江骥骅的影子，而且面临公司危机时刻，一旦她想不开，后果不堪设想。卓清远就这样守着庄晓梦，她不吃，他也不吃；她不喝，他也不喝；她不睡，他便合衣而卧，躺在她身边的地板上。在时光流逝的24小时里，他像上次那样静静陪她，只是这次没有酒，什么也没有。
天亮了，又黑了，又亮了。庄晓梦突然起身问道：“你们满意了吗？”卓清远迷迷糊糊地听她说话，也起身坐在床边。“什么？你说什么？”庄晓梦叹道：“我认输了，能把他还给我吗？公司给你，职位给你，要什么我都给，可以吗？”卓清远听她这样讲，便伸手去摸她的额头，还好，没发烧。“很抱歉，他回不来了。”卓清远想到他失去妻儿的时候，不比庄晓梦清醒，这种痛苦只有他能感同身受，所以他了解怎样帮她走出来。“晓梦，你能听见我说话吗？”他将晓梦的脸捧起来，让她的眼睛对着自己，感到她在听了，便道：“我懂你。但你要知道现在除了江骥骅的事，还有一件事涉及更多人。你不是个自私自利的人，那么多人在等你振作起来，所以你不能长时间陷在情绪里——还有二十多天，法院开庭审理，如果拿不到证据，证明不是你同意采购的伪劣仪器和药品，那么你将有许多时间在监狱里思念江骥骅。庄晓寒、刘国良、白天天，甚至所有股东都会受牵连，你明白吗？你再想想月月，她还小，不能没有妈妈。”这句话终于使庄晓梦苏醒。是啊，她不能倒下，她的倒下是多米诺骨牌，会带动一连串坍塌，就算倒，也要澄清事实后，倒在江骥骅的墓碑前；可她连他的尸骨都找不到了。想到这，她喉咙发紧，有粘液从胸腔涌上来，“哇”地吐出一口鲜血，轰然倒在卓清远怀里，卓清远吓得忙去掐她的人中，唤她的名字，刚要打急救电话，她又睁开眼，用力抱住卓清远道：“别走……别抛下我。”然后便大哭起来。卓清远见她的淤塞已通，知道没事了，也松口气，抚摸着她的头发和后背，轻声安慰：“不走，我永远陪着你。” 两天后，庄晓梦回集团上班。余欢被晓寒请来做辩护律师，他在努力帮助晓梦搜集证据。“姐，你再好好想想，这批仪器的采购单你是怎样签字批复的。这上面有日期，仔细回忆一下那天谁在场，还发生了什么事？”晓寒在一旁狠狠地咬牙道：“那些天我姐刚刚出院，身体还没恢复好。我们大家都忙着集团刚成立的工作。我记得卓总裁常出差，跑外地落实联营店的市场和营销工作；我那时候主要负责医疗专业培训，也顾不上别的事。再说采购工作直接归医务部总监简丹丹负责，不是她还有谁？姐，我以前就常提醒你，简丹丹这个人并不简单。走惯了邪道，吃惯了夜草的，跟我们就不是一路人。你偏偏好心收留她，她利用了你的善良和信任，现在就是下毒害你的那个人。”
“你说的都没错。”卓清远插话。“可现在毒药已经发作了，我们能做的就是找解药，总不能动私刑杀了那个下毒的人吧？不但救不了你姐姐，反倒败坏了整个集团的声誉。”
“我现在已经没有声誉可言了。该为这件事负全责的就是我，我不配当董事长，应该立刻引咎辞职。”晓梦的眼睛望着空气，失掉灵魂的眼球转动得生涩。她指的是谣言的升级扩大。客观情况似乎的确如此：生活作风不正派的帽子已经牢牢扣在庄晓梦头上。连卓清远也受到牵连，成了风流总裁，婚内出轨董事长。一个艳情故事正流传在集团内外。这一切都是简丹丹背后散布的流言，从她决定骗庄晓梦签字那一刻起，已经踏上不归路了。
“你不能这么想。”卓清远俯身蹲在晓梦对面，又一次握住她冰冷的指尖。但没人认为他的行为龃龉。晓寒和余欢都知道江骥骅不在人世了，这时候有个可靠的肩膀多么重要！他们巴不得晓梦即刻投入卓清远温暖的怀抱。“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坚定地选择你做我的合伙人吗？因为你有一种不服输的劲头。你真实，你善良，你吃亏上当、摔得头破血流也相信‘美好’这种东西的存在。我想我就是喜欢你的‘傻’，我必须来保护你的单纯，你明白吗？所以现在你绝不能放弃，这场‘保卫战’才刚刚开始，答应我，一起战斗。好吗？”
卓清远湖水样的眼波里全是期望和鼓励，如果庄晓梦的信念倒下，就什么都挽不回了，他不能允许这种情况出现，因此今天把最重要的话讲出来，得让她知道还有许多事值得她坚持。好在庄晓梦听劝——悲伤一旦掌控情绪，人会如植物凋萎般迅速走进死路。
“十年前，我死过一次，抑郁使我想从楼顶跳下去。那次我知道死不能一了百了，所以我再没动过这个念头。你们放心吧，我能撑住。”她这样说着，与卓清远对视了一下，瞳仁终于有了润泽，指尖的温度也升上来。卓清远不禁微笑道：“你永远有我们。”说着给了她一个拥抱，晓寒和余欢也过来抱她，一大团热量驱走她内心的寒冷。她不是孤独的。
四个人在围绕着采购单签字日期的前前后后寻找线索，希望有一条支线伸向另一种可能；简丹丹也在围绕着同一件事增加麻烦，迷雾越多越能掩盖掉事实。给庄晓梦和卓清远制造的艳情故事还不够，不足以吸引股东们的注意力，不足以让大家相信一对“狗男女”寡廉鲜耻的尺度。那么简丹丹得亲自出马，给这出戏加上一个桥段。凭什么庄晓梦人见人爱？卓清远看她的眼神水汪汪的，看她简丹丹的时候就带着轻贱呢？自从她把亲笔签名的责任甩在董事长身上，大家就不拿她当人了。尤其是这几个庄晓梦的“铁杆儿”，哪个不想上来砍她一刀，眼睛里全带着杀气。这几天她有点不敢照镜子，怕看见一个面目全非的简丹丹，她知道身体里有一股什么火在燃烧，耳边有什么声音在催促她先下手为强。于是她找机会再向前迈一步，在一个阴云密布的雨天，给写字间里又泼一盆冷水——她真的把水浇在电源插板上了，整层写字间立刻跳闸停电，所有人开始骚动，这样她便可以趁乱去敲卓清远办公室的门。
平常叫总监们汇报工作，卓清远从不关门，叫简丹丹的次数极有限。今天简丹丹一转身进来就把门关上，假装问卓总裁是不是电脑突然关机了？有的没的胡扯几句。卓清远看见一个幽灵似的影子闪进来，并且是一个女声拿腔作调的讲话，不禁喝道：“谁？”听出是简丹丹，想训斥她几句。他打开手机的手电筒照了照对方，果真绿幽幽的阴着脸。这女人真无耻，竟然在这时候跟没事人一样闲逛。他之所以忍住怒气不发作，是避免打草惊蛇。事情已经很明显是简丹丹做的，在调查取证阶段需要稳住她。想到这里他便松了口吻：“哦，简总监，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突然停电了。我正好路过您门口，问问您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再有，董事长的事，我真的好难过。我跟她这么多年姐妹了，现在她又是我领导，我怎么会不经过她同意就做事呢？卓总裁，你一定要帮我跟大家解释一下呀，我冤枉啊！”她说着还想往里走，要来到卓清远身边倾诉。卓清远提高音量喝道：“站在那别过来。你要说的我知道了，不过以你跟董事长的关系，何须用我来传话。你自己去说恐怕更好些。”简丹丹被制止进一步行动，又在这当儿电灯亮了，刚刚酝酿的情绪憋在半路，眼角硬挤出一点泪光，一转念换了一招，打开门便捂着脸冲出去，委屈巴巴的可怜样，想必很多人都看见她哭着跑出卓总裁的办公室了。 这一转念的续集发生在当天夜里。趁着所有人都下班走后，简丹丹返回写字间。大厦的监控室由临时工值班，她找了个理由收买临时工，将其支走，关闭掉公司所在楼层的监控视频。然后悄悄潜入卓清远的办公室，将自己的一条丝袜塞进办公桌抽屉，并顺手拿走卓清远的西装袖扣。她想：从前常跟人斗，吃过的亏也不白给，至少学会怎样还回去。
简丹丹自编、自导、自演，在以陈奇为首指向庄晓梦的矛头上又擦一层蜡，使这指责更为光亮。她哭哭啼啼地请求股东们为她做主：卓清远光天化日威胁恐吓她，整层办公室的人都看见了；他不但威胁恐吓，下班以后还在办公室进行凌辱、猥亵，目的就是想让她这可怜的姑娘做董事长的替罪羊。现在人证、物证俱在，陈奇们的眉头拧成了麻花，当初听信庄晓梦的蛊惑加盟进来，完全是一个错误的决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