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近年来,我家老大几乎每年都要回国探亲。除了看望我们和亲友,少不了的日程是参加同学会:大学同学会和高中同学会。特别是高中同学会,他们中许多人从单位幼儿园小班,中班,大班到子弟校小学,初中,直至高中毕业,几乎从未分开过。所以他(她)们特别看重这个重聚的机会,甚至将家长们也请来参加。看到这些已到知天命年纪的同学像一群孩子那样在一起又唱又跳,摆pose,装怪相的样子,我不禁感慨万千,和平年代的生活真好。</p><p class="ql-block">我是在抗战时期开始读书的,先后读过三个城市的七所小学才完成学业。同学频繁更换,脑海中没留下一个名字!但这七所小学我都还记得,特别是我的第一所小学:乐山东山小学。1943年秋 我家从城北紫云街搬到岷江东岸的任家坝后我就进了这所学校。</p><p class="ql-block">严格说起来,东山小学不能算我的第一所小学,因为搬家之前我还在离家不远的兑阳小学读过几个月一册班(即一年级上学期)。那时我四,五岁,正是需要开启智教的年纪,但附近没有幼儿园,更没有现在才有的各种名目的学习班。正好妈妈的一个牌友是乐山名士谢旅长的如夫人,前几年谢旅长接办了兑阳小学,谢的女儿们回家时也常去学校教小朋友读书認字。她就对我妈妈说何不将你家紫云(我的小名)送到兑阳去读书,年纪小跟不上没关系,就当是去找伙伴。于是我就进了兑阳。还让她说准了,我岂只是跟不上,进学校第一个月丢光笔墨文具,第二个月丢光书本作业本,第三个月连衣服书包也丢了,等于没读。我这个学生虽然不济,但谢接手后的兑阳其实是办得不错的,乐山有名的嘉乐纸厂(作家李劼人开办)1945年还捐助了该校三万元。</p> <p class="ql-block">小说家,翻译家李劼人</p> <p class="ql-block">东山小学是任家坝村开明士绅熊培章先生支持一批武汉大学师生办起来的,校址在村东南龙泓寺内。从我家出发,过一座小石桥,沿一条小石板路走到东山脚下,再上一段台阶就到了学校。龙泓寺山门就是学校大门,进去是个花园,正对面是大雄宝殿改作的礼堂,两边柱上贴有“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对联。宝殿后面禅房改作了教室。后来听说校长是王燊,那时还是武大桂质庭教授(我国地磁与电离层研究领域奠基人之一)的研究生,解放后历任武大教授,空间物理系系主任和电波传播与空间物理研究所所长等。</p> <p class="ql-block">王燊的研究生导师,中国地磁与电离层研究领域奠基人之一,武汉大学桂质庭教授</p> <p class="ql-block">大学老师办小学,东山小学的教学质量是顶呱呱的。他们开设了英语课,这在当时的小学是很少见的。他们从武大搬来十多台250倍显微镜,让小学生们观察植物细胞,蜜蜂翅膀。他们在课外活动中教孩子们做“归纳法”游戏(孩子们两两对决,一个孩子悄悄写下两人都知道的一个人的名字,另一孩子向他提问了解这个人的情况,如“他是男的吗?”“他是科学家吗?”回答只能是“是”或“不是”。提问15次内说出准确名字即获胜),以此锻炼孩子们的逻辑思维能力。他们也带领喜爱文学的学生去拜访武大的朱光潜,叶圣陶等大师。东山小学还有自己的校歌,歌词是“东山高高,岷水滔滔,山青水秀锃英豪。我们工作,我们学习,一天生活用手又用脑。努力前进万里翊,莫把韶光蹉跎了。 我们是祖国的新生命,我们是时代的前哨。”</p><p class="ql-block">在一批既有丰富学识又满怀激情的青年教师辛勤耕耘下,东山小学声名鹊起,它的毕业生可以不经考试进入当时炙手可热的武汉大学附中。老师虽然优秀,可是我这个学生仍然不济。从入学到1946年春父亲生意失败携家离开乐山止,我在东山读了五个学期:一册升至二册(一学年下学期),降班回一册,再升至二册又留级一次,到离开时才把二册读完。原因只有一个:没到七岁耍心太大,可玩地方太多。学校周围有很多前人挖的蛮子洞,有人说是汉墓,都不深。城里人用来跑警报,对我们则是捉迷藏的好地方。从学校往大佛寺方向走不远就是篦子街小镇,那里有很多开敞的手工作坊,我们时不时就溜到那里去看骨匠制作牛角梳,篦子,牛角纽扣;石匠加工石磨,石锁(一种健身器具);玻工吹制瓶瓶罐罐;篾条匠编织凉席,制作竹凳竹椅。涨水天,我们就在岷江边看渡船过河,这时渡船先要从任家坝码头沿江岸向上游撑很远很远才开始向对岸划去,被洪水一路冲刷,有时渡船会被冲到对岸半边街码头下游几里路外的肖公嘴!。风和日丽时还可以在江边看鱼鹰打鱼,看重庆飞来的邮政水上飞机在任家坝渡口附近起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