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三峡坝区的右岸，有一山形貌奇绝，气韵非凡。其下叠满眼葱绿，九条山脊蜿蜒下垂，形成九龙奔江之势；上叠则是绵亘数里的刀削斧劈般的万仞绝壁，宛如一幅巨型屏风，横出天汉。在它灰白色的岩壁上，还有一自然天成的“董工牵牛图”，人黑牛黄，惟妙惟肖。此山便是向有“一江万里独当险，三峡千峰无此奇”之美誉的黄牛岩。由于黄牛岩逆三峡诸山而走南北向，浩荡东去的长江至此绕行成九十度弧形，故在上下五十里的江面上行船，都能望见它的雄姿。三峡古谣“朝发黄牛，暮宿黄牛。三朝三暮，黄牛如故”，除极言昔日黄牛峡行舟之艰难外，也道出了黄牛岩高标望远之势。<div><br> </div> 黄牛岩得名于一个美丽的神话故事：相传上古时期，大禹治水至此，有龙骨石横阻江中，坚硬难凿，大禹率众黎民奋战九年仍大功难成。天上的土星见状既感动又同情，便化作一头壮勃的黄牛，在大禹的指挥下奋力掀推，终于触开夔门，疏通四百里峡江。当川江黎民赶来致谢时，黄牛却不享供奉，跃上山巅，隐入深山，仅留影象在绝壁上。人们为了纪念黄牛助大禹开峡之功，就把此山称为黄牛岩，并在山下兴建了黄牛庙。三国时，蜀相诸葛亮途经此处，见此庙破败不堪，遂亲自主持重修，并撰写了《黄牛庙记》，形象地描绘了黄牛岩上的“董工牵牛图”。其后，此山此庙便与文人墨客结缘，郦道元、李白、杜甫、白居易、欧阳修、苏东坡、黄庭坚、陆游等人云游于此，均有名篇佳句流传于世。据说，曾任夷陵县令的欧阳修，只信禹王开山，不信黄牛触石，便改黄牛岩为黄陵庙，供奉夏禹王至今。 <p class="ql-block"> 我游三峡，多次路经黄牛岩。到宜昌县挂职任县委副书记后，由于经常出入坝区，与黄牛岩谋面的机会更多。但每次路过，也只是仰视之，没敢起过登临的念头。因为在我看来，黄牛岩绝壁千丈，登临绝非易事。欧阳公《黄牛峡祠》曰：“江水东流不暂停，黄牛千古长如故。峡山侵天起青嶂，岩崩路绝无由上。”看来他也视黄牛岩为畏途。1997年5月下旬，我因事到三斗坪镇，镇长梁绪友告诉我，黄牛岩是观看坝区全景的一个极好的观景台，并力劝我上去看一看。他见我一脸惊诧，知我为上山的路发愁，就告诉我说：后山有一条简易公路，汽车可直达山顶，他这一说，倒让我怦然心动。工作完毕，我们便乘上镇里的切诺基，开始了上山的路程。</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汽车驰出黛狮，顺着沿江公路向西南疾走，穿过高家冲村的移民新居，开始向山上爬行。上山的公路叫“土三公路”（土城——三斗坪）修筑于70年代，路基不错，但由于经常有施工的卡车通过，路面坑坑洼洼，汽车在上面蹦蹦跳跳，象在跳踢达舞。我们一边聊天，一边观看窗外流动的风景，倒也不觉得辛苦。</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这里的山地开发搞得不错，漫山遍野的柑桔和茶园，绿绿地铺展开去，透着勃勃生机，间或还有一些枫橡树在陡崖上迎风摇曳。这时，我被路边不断亲热地轻拂我们车窗的桑枝所吸引，就问梁镇长：三斗坪也养蚕吗？谁知这一问竟问出了学问。原来，这三斗坪竟是神州最早的第一夫人、我们中华民族的祖先轩辕皇帝正妃嫘祖的故里，而嫘祖正是养蚕的始祖，是中国的蚕神。司马迁《史记·五帝本纪》中说：“黄帝居轩辕之丘，而娶于西陵之女，是为嫘祖。”《路史·后纪五》云：“黄帝之妃西陵氏曰嫘祖，以其始蚕，故又祀先蚕。”嫘祖不仅是养蚕的始祖，也是养蚕织丝行业的守护神。据专家考证，从北周时起，蚕农之家和织丝行业就开始供奉嫘祖，求其神佑了。相传，有一个时期，黄帝和嫘祖就住在黄牛岩东麓的轩辕洞里，黄帝种五谷，嫘祖娘娘就教人们养蚕缫丝。世界蚕丝源出中华，中华蚕丝源出西陵，已是不争的史实。而今这里的山民们仍种桑养蚕不辍，且是他们增加收入的重要来源。说话间，我依稀看到，桑林里有一位端庄秀丽的采桑女，瀑布一样的中国丝绸，正从她手里流向西域，流向世界……</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汽车越爬越高。在山下时，望着陡峭的黄牛岩，心想那上边一定是剑石森森，人迹罕至。但出乎意料，这黄牛岩的背后竟地势开阔，住着不少人家，花鸡坡、雾河、头顶石、乡党坪、泡桐树垭，村庄一个连着一个。梁镇长告诉我，这山上的孩子学习非常刻苦，其中一个村近几年来，竟有40多个学生考上了大学，有的甚至考上北大、清华这样的名牌大学。</p> 一个半小时后，汽车爬上了山顶。下车后拾级而上，没走几步，便登上顶峰。一上峰巅，所有的人都被眼前这如诗如画的美景陶醉了：15平方公里的坝区和掩映在青山绿水中的三斗坪、太平溪、乐天溪、茅坪诸镇尽收眼底，它们变小了，浓缩了，像一幅浓淡相宜的水墨画，静静地铺展在我们脚下，万里长江像一条窄窄的带子，从空蒙的远山中飘下来，在黄牛岩下划出一条温柔的弧线，又隐入了明月峡中。平时看起来硕大无朋的轮船，此时却像一只小小的甲壳虫，在江面上缓缓蠕动。我国迄今已建成的最大跨度的悬索桥---西陵长江大桥，像一把美丽的竖琴，轻轻地搁在两岸。它在弹奏什么歌？可惜太远，我们听不见。<div><br> 稍往上去一点，在坛子岭的侧畔，是三峡大坝的施工区，隐约可见人车如蚁，正在忙碌作业，不久的将来，世界第一坝将在那里耸起，“高峡平湖”将在那里荡起涟漪。大江的右岸，是大坝建设者的生活区、三峡工程管理中心、接待中心、展览中心、培训中心、购物中心、急救中心、建设者之家、环保之园、体育馆、影剧院、美食城以及银行、保税库等，都集中在那里。李鹏总理曾指示，要把三峡建成环境优美的风景旅游区，使之成为“东方日内瓦”。因此，这里的建筑物的设计和施工质量都是一流的。在山下近观时，我们已经领略了它们新颖别致的个体美，而今呈现在我们面前的却是一幅“航拍图”。那些高大宏伟的建筑，此刻像一个个精巧的模型，静静地卧在那里，绿化带抹出片片嫩绿，把它们轻轻托起……</div><div><br> 站在这高山之巅，我突发奇想：在这山上修建一条索道该有多好！那样，众多的游人可以十分便捷地登上黄牛岩，和我们一样来观赏这人间难得一见的胜境，和我们一样来体味这“飞步凌绝顶，极目无纤尘”的感觉。在山的斜背，可以建大型中国蚕丝溯源观光区，再现先民们种桑养蚕的历史场景，展示今人现代化的缫丝织绸工艺，让五千年的蚕丝文化在这里回翔；可以建长江水文馆，用现代的声、光、电技术，展现从传说中的大禹开江，到现代治水壮举葛洲坝、三峡大坝兴建的历史过程，为历代治理长江造福天下的俊豪树碑立传。我把这个想法讲给梁镇长及同行诸位，大家都齐声叫好。</div><div><br> 光阴荏苒，从第一次上黄牛岩到现在，几个月过去了，期间我又两次上过黄牛岩。不过，这两次不是为登高望远，而是陪索道公司的老总们上山考察。期冀不久的将来，这里能凭添一条美丽的空中风景线。我想，如果欧阳修公能重游黄牛岩，将再不会感叹“岩崩路绝无由上”了，他给我们留下的将是别样的诗篇。<br> <br> 原载《湖北日报》1997、10、31</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