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花村里看花回

于春咏

我记忆中的村庄是这样子的：我的家乡并不美，低矮的草房，苦涩的井水……我记忆中的农家生活是这样子的：冬挑河堤修水利，春罱河泥积肥忙。鸡鸣荷锄上工去，风吹麦浪送花香…… 可眼前的村庄却是这样子的：八面楼群映碧水，四野稻麦铺金黄。钢厂巍峨连十里，家家富得银满仓。 苏州张家港市永联村，全村人口1．1万，另有全国各地外来务工人员二三万人。 在全国64万个建制村镇中，永联村位列第三，是名副其实的探花。2020年，全村实现工农业总产值1068亿元，竟然超过了全国许多地级市。 村民收入，除了在永联钢铁集团、村粮食生产加工基地、村委会管理服务岗位等处上班的人拿着工资奖金以外，还有年终分红。凡户籍在村，小到刚生娃，老到掉光牙，每人每年分红一万多元。而在改革开放之初，村里人均年收入只有60元。我算术不好，哪位有兴趣给打个算盘，算一下看翻了多少番？ 村里的江南农耕文化园里，有个大算盘，废轮胎做的算盘珠，我也不嫌它重，咔嚓一声就给你搬过来了。好让你算算他们村究竟有多少人家“富甲一方”，算算他们村究竟怎样“富可敌市”？ 村里的农业生产，是通过电脑科学化管理的。管理员在键盘上一敲，指令就发出去了：851、851，今晚皇阿玛翻你牌子，喷灌！683、683，今晚后宫灭虫器“掌灯”！麦当娜、麦当劳，你们时辰已到，拖拉机收割机拖出午门，把它们统统给老子斩喽！ 可怜蔬菜大棚里的有机黄瓜，吓得小脸都绿了…… 我抓起一把永联新收割的麦子细瞧，见麦粒肚子圆滚滚的，它是不是也有脂肪肝啊？ 我抓起一把永联有机生态米，见它粒粒如玉，真想在米粒上打眼，用线串起来当手串、项链卖。 我话未落音，把米们给吓得，纷纷真空包装了起来，紧密团结得跟万里长城的砖似的。 远远就看到村中心广场上这只金手指雕塑。据说这是按照村党委书记吴栋材的手指拓模放大的。一把手，一把手，这词恐怕就是这么来的吧？ 村民何以如此崇拜一只村书记的手？看了村史介绍，你就明白了。 说起永联村史，其实很不悠久，跟我工龄一样长。1970年，（也就是老于我参加工作那年）一拨子社员响应以粮为纲号召，农业学大寨，来到当时的川沙县江滩上围垦。大家靠肩膀挑来别处的土，掺到江沙里，围滩造田。起初只有近800亩地，254户人家、700多口人，起了个名字叫“永联村”。 建村后，陆续换了几任村干部。但由于地势低洼，灾害频繁，永联村始终戴着顶贫困的帽子。村集体负债累累，村民生活拮据清贫。永联村，其实是可怜村。1978年，参加过抗美援朝的退伍军人吴栋材被选为新一任党支部书记，他举起在战场上受过伤的手，发誓要带领永联村走向致富之路。 吴栋材带领村民在低洼处挖塘养鱼，不再单靠种粮来糊口。养鱼的收入，改善了生活，也活泛了人们的心思。之后，村里又兴建了花砖厂、玉石厂等7个小工厂，终于收获了第一桶金。之后的之后，吴支书放胆一博，多方筹资30万元，建起了轧钢厂。之后的之后的之后，轧钢变炼钢，炼普通钢变炼特种钢。如今永联村生产的特种钢材，已跻身国防、航空航天等高科技用材的队伍…… 这只点石成金的手，正是代表着以吴栋材为首的一群永联人艰苦创业的精神力量，和敢为人先的改革者形象。 这只点石成金的手，也代表着永联村一面鲜红的党旗。 永联村真像一只火凤凰，在飞溅的金色钢花里，浴火而舞，涅槃重生！ 他们把自己的故事，铸成一组组雕塑，诉说给村里后生，也诉说给南来北往的游人。 永联村的社区治理，与市里的网格化同步。大数据，无死角。毕竟现在的永联村包括外来务工者在内，已达到五六万人口，不是当年“通讯靠吼、治安靠狗”的小村庄了。 永联村的“村民议事厅”，俨然就是个“联合国大厦”。 大会厅的正上方，是一个可透进阳光的穹顶，寓意“打开天窗说亮话”。 永联人高收入、高福利的小康生活，一改祖辈人过得那种鲁迅笔下的“未庄模式”。慢生活，娱乐化，有品位，有文化。幸福指数是多少，恐怕再大的算盘也算不过来。 腰缠万贯的永联人，把整个村庄妆扮成一个大观园。远远近近的外地人跑来参观，村里索性大办文化旅游产业。 饭后我们漫步村街。 看到了吧，村街上，通勤车穿梭接送游客。 看到了吧，人工开挖的小河环绕着家园。小桥流水、桨声欸乃的江南仿古街巷，装满了吴侬文化。晒不尽人间天堂的自豪。 村里的“李双双”“谢大脚”们，没事天天在“永联大戏台”上踏着《茉莉花》的节拍走猫步。 村里的野生动物园，规模宏大。会天上飞的、会树上跳的、会水里游的、会土里钻的……应有尽有。 看什么看？你爹叫李刚得瑟啥？俺爹叫孙悟空，现任齐天大圣！正而八经“超国级”干部呢！ 海豚姑娘的表演，高潮迭起，顶球、投篮、单手倒立、水上跳高……每表演完一个节目，海豚就给大家领掌，她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瞪着观众：谁不鼓掌我啐谁！ 据说唐僧海归后虽升了官，却不敢超标准配车，上下班骑头破驴，白龙马闲得发慌。 我刚咕噜了句“林子小了什么鸟都大”，鸵鸟立马就回了句：你们才是鸟东西呢，我是鸵！ 水边蒹葭白发苍苍，既无白露也无寒霜， 桥头槭枫面红耳赤，莫非刚刚约会情郎？ 远处还有摩天轮、游乐园，看来这探花村一天两天是探不完的，只能走马观花啦。 离开永联村的时候，我得好好感谢政府安排的这次“2021苏州市社会化管理人员春季健身游”活动，和为活动做出无微不致安排的工作人员。六辆大巴，几百老人，整个活动组织得精致细密，井然不乱，连随行的医务人员都考虑到了。正是：探花村里探花回，眼界大开心欲飞。幸福不会从天降，想吃馅饼自己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