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罗拉多大峡谷R3穿越之人体摄影篇（下）

李瑞

灯塔功夫不负有心人。一个小时后，我从肩膀后面望去终于看到一人大步流星赶来！而且，居然是我们的领队--------叶帅！ 看到高富叶帅，我心里立刻踏实。他就象一盏明灯，及时指明了我的未来方向和肯定了我的历史成绩。叶帅身高八尺，本来仅靠颜值就能吃一辈子，偏偏去跑步。他平常训练不是很严格，但是一甩开膀子随便就在各种马把大多数人甩在后面，而他的大长腿也从未成为跑马的负担。遇到这样基因强大，精力充沛的神人，就不要期望去竞争。“不要管我，公社的大粪要紧！你赶紧赶到终点，给我庆祝胜利！”我有力地跟他摇手作别。叶帅带着我的嘱托+梦想风驰电掣般走远。我又开始千百万次回头，重新盼望能有慢一点的队友赶上来一起作伴。 中东美女 顺着科罗拉多支流的一带绿水曲曲弯弯往前走，路上不再有人。就这样我一个人走了大概一小时。好不容易，后面200米处似乎闪出一个人影。赶过来的是一个花姑娘，蒙着面纱，看不清面庞，应该是中东的。她做得对！应该是周末赶到峡谷来散心，远离战火纷飞的家乡。我一直盯着中东姑娘露出的眼睛看，直到她走到我跟前，我才突然发现她竟然是跟我一块来的张琰！此刻的我一定是灰头土脸、两眼深陷、形容枯槁、败相已露。张琰的突然出现，令我猝不及防，完全没有做好表情管理！我下意识地用手抹了一把脸，“你好，来啦？”，内心却盼着自己被她甩的越远越好。 我们没有唠嗑，高速运行的张琰超我而过。 迷路印第安据呼啸而去的叶帅叮嘱，前面会先经过幻影牧场，之后和来的时候路线不一样，会先右拐到聪明天使Bright Angel，再往印第安花园走。 在幻影牧场，遇到不少骡子。骡子自古就是运输的主力，甚至现在大峡谷的道路和房屋的修缮材料，因现代机械走不了山路，都需要骡子队做贡献。拜登总统刚砸20000亿搞基建，下面四年将是骡子们的春天！ 过了幻影牧场，我应该走出谷底，开始上行，但现实是我先上山，而后又下山，最后来到科罗拉多河主干。这岂不是离谷顶越来越远？而且，走了两个小时，没有遇到一个人。我是不是走错路了？如果走错，就得原路返回，我的伤脚能挺得住么？而且，正确的道路又该怎么走？我的水和给养还够吗？当你一帆风顺的时候，所有短板都被掩藏；而当你一旦遭遇不畅，所有问题都会冒出来纠缠在一起，并且彼此放大，最终让你祸不单行，甚至遭遇灭顶之灾。 路线正确在今天地球爆炸之前，串爷从我身后悄然出现。这时候天已渐渐黑了下来。串爷是个老司机，严谨、谦虚。从文革后第一届大学生入学起起就在清华校队跑步，经验丰富，跑过的路比大多数年轻人吃过的盐都多。他在同一条路上出现，有力地证明了俺选择的道路是正确的！当然，退一百步讲，也不排除串儿爷晚节不保犯错误，那至少行走在错误路线上的俺并不孤单。串儿爷问我能量胶和水够不够，我说不用担心，你不用等我。其实只要他在前面探路，咱前后都有队友，我心里就踏实了一多半。 （老头帮精神支柱、候补政治局常委串爷） 思想解放了，瘸腿的步子就轻松了。 天越发的黑。沉沉夜色、寂寂朗星，世界如此和平而美好。我想起几天前在同样的星空之下世界的另一端，巴勒斯坦的哈马斯武装向以色列发射几千枚远程火箭弹，而以色列用几万美元一枚的“铁穹”导弹去拦截哈马斯几百块钱的火箭。这么干究竟划不划算？巴以冲突何时能完？在这背后角力的美、欧、中、俄和阿拉伯世界又各自是怎样的盘算？美国发起的各国无限度量化宽松能否把疫情笼罩下的世界经济带上彼岸？当整个世界安静下来的时候，快要渴死、饿死、冻死、累死、痛死的你才有时间不受干扰的思考人类的命运和宇宙的未来。 抱团取暖天已经漆黑一片，前后都没有人。我打开头灯，照着空旷的山路走了很远，也不知道究竟走了多远。 此前已经经过一个印第安花园，现在怎么似乎又出现一个？这之间我走的几个小时的距离难道白走了？是我的GPS不准，还是事前设计的地图不准？此时我的左脚肿胀乏力，无法立地支撑；而右脚磨出个血泡，伤口在每一步的摩擦中呻吟。我用两根拐杖撑起左脚，颤抖中挣扎着前行。我的头灯照到前方两个人坐在路边休息，一个老中，一个老墨，这俩怎么凑在一起了？中墨友谊万古长青？老中大概六十岁左右，高大和善。他约我一起走，说人多方便。我感觉很高兴。长时间单身，黑暗里遇到活人很开心。老中姓冯，是个教授，从南加州和几个队友一起来大峡谷挑战极限。此前没休息好，白天在酷热中中暑倒地，被这个素昧平生的墨西哥人荷西及时发现，一直不离不弃设法照顾他。我后来了解到，白天冯兄还分别遇到了我同来的队友世化和张琰，他俩都不约而同的施予了援手。同是天涯行路人，相逢何必曾相识。下面的夜路越走越艰难，一直往上，似乎通到了天边，曲曲弯弯，不知何时是尽头。老冯白天体力严重透支，晚上什么都吃不进，甚至喝水都会呕吐。他的身体极度虚弱，加之几十个小时没睡觉，有时候甚至会陷入精神恍惚。他的体能已经无法支持他的身体，支撑他前进的只有他坚定的意志。我的脚步也非常沉重，好在有荷西一直扶着老冯。老冯不时用西班牙语同荷西交谈着什么。即使他最后眼睛可能都看不见了，脚还努力地往前迈。 一个极端虚弱的人求生欲望如此之强，意志可以如此之坚定，相当令人钦佩。我跟在他俩后面，希望我的灯光至少可以照亮他俩脚下高高低低的山路。 活下来从现在的印第安花园到目的地大概需要近5 英里。现在我们还在谷底，未来一路还是上山。现在是晚上十点，以我们现在龟行的速度，至少还要三四个小时才能到终点。我想我和老冯体力已经极度透支，荷西没带灯看不见路，如果我们仨不是结伴而行，晚上肯定都会被困在山里。手机没信号，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即使没被累死，也会被冻死。庆幸不是夜路独行。我们即使一个是瘸子，一个是病人，一个是瞎子，从未感到绝望。老冯一直念叨着他可能还有队友Henry落在后面，期望他不要遇到任何危险。我想我的队友万大哥、Vickie、陈昊和漫漫可能还在后面，不知他们是不是在一起。我看不到后面有任何灯光，说明他们离我还非常远。那他们的处境将非常艰难，今晚十有八九回不来了。如果我能回去，我得立即打911报警，否则他们会有生命危险。 他乡遇故知我们不知蜿蜒爬过多少个“之”字形山道。总以为曙光就在眼前，但是转过一个弯，又一个弯，一山又比一山高。这时折磨我们的已经不仅仅是疲倦、寒冷和饥饿，二十多个小时没睡觉产生的困意已经让大脑不好使了。我们麻木而机械地走走停停，停停走走，终于看到远处一栋亮着微弱灯光的大房子，那就是停车场约好接我的地方！瘸子、病人和瞎子在深夜迅速激动起来，我们一瘸三拐，三步并作两步，终于登顶，来到一个空无一人的趴车场。一股寒风迎面袭来，我们几乎被刮倒。我的队友会在这里等我吗？他能找到我吗？如果没人接我，今晚我该何去何从？我对老冯和荷西说，我们站在这儿可能会被冻死，你们先找个墙角避避风，我在周围转转，看能不能找到我们或你们等我们的人。我虽然这么说，但是并没抱什么希望，因为实在太晚了，大家都非常累。谁会在这个寒冷的深夜不好好休息在这个空无一人的山里等人呢？我一步一挪绕着趴车场艰难地走了一圈，一无所获。非常绝望的时候，我突然看到一辆雪白色的VAN缓缓驶来，车里亮着灯，光芒万丈，司机座位清晰地屹立着一个强壮身影--------张焱！人生四大喜：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在这个饥寒交迫、孤立无援的停车场还有什么比遇到苦苦等我的队友更开心的？！此时此刻，人生一切烦恼都没了，什么人类的命运和宇宙的前途，So?！ 救人张焱是美女漫漫的老公，此行车上刚认识，主动承担我们的后勤。我告诉老张，还有俩路遇的弟兄无处可去，随时都可能被冻死，得支援他们一下。张焱一点没有犹豫，立即拿了件衣服下车随我去找老冯和荷西，把衣服递给老冯保暖，拨电话给俩人联系附近酒店。同时，老张安慰我不用担心后面的Vickie，陈昊和漫漫，他们仨都在一起，目前距离我们1.8英里，他一直与他们仨保持联系。老张遇事沉着，思维缜密、做事沉稳、主动积极，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祝贺美女漫漫拥有个好老公！点赞、收藏 + 转发！ （老张与叶帅比谁吃瓜长得更茁壮） 大团圆一个多小时后，Vickie，陈昊和漫漫顺利登顶，竟然个个情绪稳定，斗志昂扬。 当张焱把我们四个拉回到旅店，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一进屋所有人都开心地站在那里，早前回来的世化、叶帅、串爷、万大哥一直担心着我们，全都没睡。冰凉的西瓜给我们切好放在案上。刚下开水的泡面恰恰泡好，香喷喷地就等着我们张开嘴叉子往里送。一碗热气腾腾的酸菜辣椒牛肉泡面，结束了吃瓜群众艰苦卓绝，但又终生难忘的美好一天！ 反省与敬畏 此次我能安全返还，得力于所有队友的持续支持；我也非常幸运，没有遭遇太大的不测。如果以后再在野外行动，我会格外注意以下几点： 1. 增强训练和行动前的准备工作：我一开始就在3 英里处崴了脚，应该是因为肌肉不适应，还没充分活跃起来。跑R3前新宇曾组织过N次热身训练，我都没参加，主要原因是家里的娃离不开（凡坏事儿我都习惯性推诿给娃，虽然据传我不在他们更开心）。身体上没准备好是一方面，更严重的是心理上没有充分重视。 2. 携带足够保暖衣物：我比较怕热，但可以忍受冷，所以一贯穿的少。但是最后返回到停车场，人静止不动的时候，一阵山风刮来，饥寒交迫的感觉非常难挨。对于这种户外长时间的运动，保持体温不能只图大多数时间方便，更是为了应对一时突发的气温变化。 3. 登山拐杖帮助很大：这次是我首次使用登山拐杖，如果没有这两杆拐，无法设想我能坚持落差6000英尺的山路上上下下行进超过35英里。登山拐不仅对于伤者有帮助，对长途跋涉的任何人都是力量和安全的有力保障。想想双腿残废的大理国前太子段延庆，拐杖对于他绝不是简单弥补disabled者没腿的生理缺憾和廉价自尊，更不是行动的累赘，而是极大地提升了他的功力，甚至超过江湖上声名显赫的段正淳、慕容复和崴脚的我。尤其是他后来创造性地将一阳指与双拐结合使用，发功伤害阴影面积更是指数级爆棚。 （高高兴兴出家门、平平安安回家去） 另外，对于这种野外的极限运动，千万不要一个人独自行动，失去联系。即使不能有人处处相伴，朋友远方的随时一声招呼、一句关照、一个眼神、一丝挂念、一分等待、一片西瓜、一碗泡面都会让你无比温暖，动力无限。人是非常渺小的。无论你身体如何强壮，意志如何坚强，经验如何丰富，准备如何充足，在各种天灾人祸和变幻莫测的大自然面前都不堪一击。所以我们需要时时心存敬畏，谨慎行事，Wish for the best, but prepare for the worst。 展望未来 （老万和叶帅决定下次政治局会议搭伴去，睡同一标准间） 第二天早晨七点我们从亚利桑那启程返回加州圣何塞，我、叶帅和万大哥聊了一路。从中西医理论到中美大国博弈，我们愉快地聊着这些导致我们最后不愉快的话题。老万根据自己亲身体会，总结了摄影师从拍风景到拍人体，从感兴趣、器材粉，到发现美和创造美经历的四个成长阶段，让我醍醐灌顶。虽然我平时从不摄影，并且设备投资是零。 63岁的老万谦虚地说他跑马跟一些大牛比起来并不那么突出，但他给跑友们摄影弥补了他的不足，给大家扑捉美好瞬间的同时，也让他个人获得了大家的普遍敬重，他受益匪浅。叶帅和老万说他们最懊悔的就是我崴脚后离开我，严厉谴责了自己当时故事讲得太好，导致我分神而崴脚。我立即跳出来做了自我检讨，我断定之所以我一出场就崴了脚，不能只怪叶帅和老万故事讲得好，主因是我平时跑量不够，之前也没有参加任何一次跑山训练去预适应，所以关键时刻掉链子。在车上坚韧的Vickie和该次宝贵活动的总策划新宇都问我未来跑步的打算，我想我会去搞人体摄影。因为刚才老万说的对：“跑步不够，摄影凑“！ 李瑞写于2021年5月24日 （因为一路只顾走，忘记及时记录下途中无边美景和搞人体摄影，以上盗用不少小伙伴们的美照，感谢拍下美丽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