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第七章 因误会友谊遭质问 悉真相爱欲难两全(4)

白海棠

<h5><font color="#167efb"><u><b>长篇小说《寻美者之“今宵别梦寒”》连载</b></u></font><font color="#167efb"><u><b><br></b></u></font><font color="#167efb"><u><b>欢迎微信搜索公众号“寻美者”,订阅更多章节</b></u></font><font color="#167efb"><u><b><br></b></u></font><font color="#167efb"><u><b>作者:白海棠/演播:白海棠/版权所有</b></u></font></h5> <h3><font color="#167efb"><u><b>下卷第七章4</b></u></font></h3> 庄晓梦走进办公室,只听身后有脚步声突然停住,猛一转身,看见门口站着一位蓝眼睛、棕色头发、皮肤暖白的洋妞。欧美女人的年龄不好判断,过了25岁往往细纹横生,她们不太在乎;以嫩为美的多是亚裔脸;而这张西方脸含有几分东方基因,张扬与收敛平衡地分布于五官上。至少170的身高,健美型身材及肤色,使她看起来属于所谓“精英阶级”。Jason讲过,又白又胖的美国人大多是平民,没时间和财力把自己晒成古铜色皮肤。这女人挺拔地立在那里,非常良好的素养就体现出来,眼睛不乱看,只等主人的允许。晓梦并不信任自己对西方脸的辨认力,眼熟的感觉一瞬过去。她笑着开口问道:“Are you the guest of today's press conference? Who are you looking, please?(您是今天新闻发布会的嘉宾吗?请问您找哪位?)”<br><br>没想到,对方居然一口流利的中文说:“庄小姐,您记得曾经收过一封邮件吗?里面有我的照片。今天我来想单独跟您聊聊,可以吗?”<br><br>邮件?哦,那邮件已经被随手删除,但她有印象,原来是这个女人寄的,难怪刚才觉得在哪里见过。此人来者不善。晓梦迟疑一下,还是邀请对方进来坐。<br><br>“我叫Katherine(凯瑟琳)。”洋妞一坐下便开门见山。“Jason,江骥骅,他是我丈夫,我们在美国有多年的婚姻关系,直到现在也是。”<br><br>此言一出,庄晓梦的两只耳朵突然感到震裂。她怀疑刚刚是否听到一个名字与自己有关,那个对方发音吐字极为清晰的中文名字,是不是她与之共有一个“家”的那个人?短短的两句话,却在她面前横亘起一座巨大的冰山,刺骨的寒气扑面而来,令她的语言和肢体瞬间冻结,听也不是,不听也不是。她不开口,对方以为她在聆听,便接着讲下去,尽量用平静的口吻陈述。<br><br>Katherine是个狠角色。比Jason还小八岁,其先祖是英国没落的贵族,祖父年少时移居美国经商,娶了一位华裔太太,即她的祖母,她的四分之一基因继承了华人血统,为人处世有其祖母的风范,在大家族的暗流汹涌中过早地成熟。遇见Jason的那年,Katherine不过十四、五岁,在家长们给彼此做介绍后,她一把抓起Jason紧张得冒冷汗的手向自家花园跑去。打那开始,Katherine充当了这位中国哥哥的美国生活指南者以及半个“监护人”。不到十八岁,Katherine已经决心要嫁给Jason了。但这对Jason来说简直太可笑,他怎么会娶一个又霸道又有极强掌控欲的叛逆少女呢?他在美国这个最崇尚自由和民主的国度里却丝毫得不到自由和民主。从校园到社会,越介入家族生意,越甩不掉Katherine的如影随行。双方家长坚持认为这是最好的联姻,只等Katherine满了法定年龄,就给两人举办盛大的婚礼,即得利益便是掀起股市涨停板。 “那时别的姑娘休想接近她。” Katherine的语气里并无得意,反而是轻恨,在跟自己的年轻妄为做忏悔。“他在我的监控下生活,过得非常不开心,所以他常去登山。而我的肺功能有先天缺陷,只有这个机会可以让他摆脱我的纠缠。我当时一心要嫁给他。为了帮他的事业,把我家跟欧洲贵族、政要的关系全部介绍给他。两家的关系越来越扯不断了,但他依然没有爱上我,我绝望到想开枪打死他,然后自杀。最后为了我的家族,我没那样做。我们不能离婚,而我也不甘心,这事一直拖了很久。”她讲到这里又搓搓双手,抿抿嘴唇,看起来这种执着的痛苦也折磨着Katherine许久。对于爱而不得的毁灭性报复心理,全世界女人都一样。<br><br>“我们的蜜月还没过完就已经分居,直到他回中国发展,我也爱上了别人,才打算放手给彼此自由。我主动找他谈判离婚,可是你知道,我们的财产无法分割,两个家族的成员也不同意我们离婚,那会上社会新闻的,股价会下跌,经济损失太大了。我们又拖延了两年。后来,我发现他不再跟我吵架,那时候他性格突然变了,变得很温和。再后来我知道这里有一个你。尽管我已经不再爱他,但还是很生气,所以我发了一封邮件警告你。直到我来这里见到你,听你讲了你的事,我才发现我多么疯狂,多么愚蠢……”<br><br>啊!晓梦的大脑猛然恢复知觉,好像方才在十字路口,红灯把排着长龙车队的街道堵得水泄不通,突然有黄色信号闪烁起来,她感到眼前一片茫茫的光晕,不知该不该向前行驶,油门在哪里?刹车在哪里?“愚蠢”这个词也格外刺耳,正像对她说“庄晓梦你很愚蠢”、“你被骗了”。<br><br>Katherine想继续讲下去,想告诉晓梦,她为什么要从美国到北京,又从北京来到这里。可是她看见庄晓梦站起身,梦游似的走出办公室,她叫了几声“庄小姐”,对方却已转弯去了电梯间。Katherine立即打电话给Jason,十分抱歉地告诉他,自己的行为可能伤害到他的爱人。“请原谅,我的本意是向她澄清,我想当面祝福她。”<br><br>电话那头的怒气震得话筒嗡嗡响。“谁让你去的?你有什么权利去找她?我们刚刚谈好的条件你忘了吗?我已经很尊重你和你的男朋友了Katherine。中国人跟美国人的思维方式完全不同!” Katherine接连讲了十几个“sorry”,可是她造成的局面很难挽回。她听见对方第一次骂了脏话,又狠狠挂线,只好摇着头悻悻离开。大厦的保安只认为是哪家海外媒体的记者,并无人盘问,Katherine如此戏剧地充当了庄晓梦情感崩溃的催化剂,然后消失得像个幽灵。 这里是黄昏幽暗的湖边草丛,“梦焕生”的露台正对着那片湖。庄晓梦不知不觉就深一脚浅一脚地踏进来,臂上和小腿给划出几道血“粼子”,半人高的野蒿足以遮住她的狼狈,哪怕没人注意,她还是感到羞耻。原来那个她最痛恨的第三者角色,自己已经扮演了好几年,那么投入,那么忘我。她一心憧憬的未来是永不会实现的梦幻泡影——不止如此,这根本是个骗局。江骥骅跟谭哲中、顾锦程们没什么不同,将她当成塑料玩具、充气娃娃而已,而她给哄得团团转,在人家掌心里跳舞,博取玩具主人的开心。想到这里她莫名地笑了,摸一把脸上,竟没一滴眼泪。天空的乌云低低压下来,稍降温就会落雨。这时已近中秋,风已经变得生硬,不会照顾任何没穿外套的逞强者。庄晓梦突然讨厌起自己,一心要使来自外界的惩罚加重,她盼着此刻下起暴雨,刮起狂风,让混合着污泥的雨水灌进皮肤的伤口,感染了才好,仿佛这样才能提醒自己都干了什么蠢事。为什么直到现在心头都是麻木的?提不起来,落不下去,悬在空中左右摇摆着,闷得紧,沉得胀。<br><br>大约半个小时过去,雨并未落下,风依旧生硬,天色已经黑透了。庄晓梦不得不缓缓直起身回到“梦焕生”的办公室。她觉得喉咙干痒,便打开一瓶红酒,独自坐在露台上喝起来。这些酒都是江骥骅带过来的,每一瓶都有特殊的年份和产区,从前他讲这些的时候晓梦都非常喜欢听,他的嗓音相当有磁性。他们喝红酒的时候会放上那首“Sometimes when we touch”,她窝在江骥骅怀里,用意大利的水晶杯跟他碰杯,有时他还调皮地把红酒故意洒在她身上,再轻轻啜一下……今晚她一个人喝酒,未免短了兴致,解得渴,却缺少几分诗意。反正这些酒没必要再留了,索性都打开盖子,屋子里逐渐弥漫开浓郁的葡萄味。水晶杯喝着也不过瘾,被她摔在栏杆上,一下就炸开许多碎片,每一片里都有那张令她爱恨交织的脸。<br><br>她在这里作天作地,不知道有一个人已经找她几个小时了。从她离开办公室到现在,卓九搜救般地查看总部写字间每个角落,不敢声张,也不敢惊动旁人,董事长失踪可不是件小事。他想不出有任何反常,下午还泰然自若回答记者提问的庄董事长,这会儿竟无影无踪。手机躺在办公室桌子上,外套扔在沙发扶手上,只有人不见了,一切显得十分可疑。 卓九送走最后一位嘉宾,安排好所有员工回去休息,奔向晓梦的公寓那里,却扑了空,他想她最有可能去的地方就是“梦焕生”的小办公室了,即使一万个“丈二和尚”,还是赶到这里上楼看一眼。不出所料,他看到斜倚在床脚前蜷缩着身体的庄晓梦,手里正抓着半瓶红酒,两眼呆呆望着天花板。只有床头一盏昏暗灯光,将她的影子拉得瘦长。通向露台的小门开着,吹进生硬的秋风,使她臂上划破的血痕凸起,对比得肤色愈加惨白。卓九立时心疼起来,绕过晓梦去关上小门,然后俯身坐在她旁边,幸好有地毯,可还是能感到她周身的寒气。于是他脱下西装外套披在她身上,她却一动也不动。<br><br>黑暗有时不一定产生恐惧,反而可能给处于绝望的人带来保护。卓九没有讲话,这个时候,陪她喝酒才算真的走进她内心。所有的酒瓶盖子都已开启,卓九随手拿起一瓶,向晓梦手中的酒瓶一碰,扬着脖子灌了一大口。两人以喝啤酒的“吹瓶”方式喝红酒,谁也不看谁,就这样你一口、我一口地默默豪饮。庄晓梦对身旁有微弱的感知,只是不想理睬,她沉浸在对过往童话般不真实的恋爱片段的回忆中,想要对江骥骅的恨意翻倍,可她做不到,越是回忆,越是想他的好。<br><br>卓九在晚宴上已经微醺,此时再喝,也难免添了几分醉意,心中狐疑:到底什么原因让庄晓梦如此失态?我准备好的话这时候怎么讲呢?<br><br>夜半时分,庄晓梦手中的红酒见了底,今晚她放纵得彻底。两人同时听见石英钟的秒针跑得“唰唰”响,湖边草丛里的野猫隔着十几米向楼上传来瘆人的叫声。寂静是把双刃剑,有时使心绪平静,有时却诱发它改变行为轨迹,尤其是在酒精的作用下。凌晨十二点二十分三十九秒,床头那盏灯忽然闪了几下便熄灭了——突如其来的停电。庄晓梦失手掉了酒瓶,这一点光也没了,是不给她任何希望吗?卓九立即转头看她,借着窗口透进的月光,她的脸颊已经完全挂上两团绯红,继而由耳际到锁骨,蔓延至胸前、上臂,甚至小腿。红色在皮肤底色上晕开一片一片的斑斓,花瓣似的绽开,等待一种滋养。由于惊恐,她的双眼紧紧闭合,睫毛在颤抖,并且已经有一滴泪止不住滑落下来,打在她手背的一处划痕上。卓九无法视而不见,他是一个有正常生理反应的雄性动物,并且认为自己已有某种特权,得到近在咫尺的召唤,应该马上去抚慰身旁女人不知缘由的痛苦。于是他像前两次那样紧紧握住她的指尖,反正是决心要向她挑明的,就在今夜吧。 晓梦的指尖给卓九一握,触电一样接入灵魂的频道,她眼也没睁开,只想这一定是Jason回来了。他像上次回来那样突然给她惊喜,之后他们幸福了整整一年多。这一刻她选择暂时性遗忘,屏蔽掉Katherine的空降事故。紧绷的肌肉得到舒缓,迎着对方的双手,将身体贴合上去,抬起脸,与对方的唇发生高频率摩擦。晓梦披着的西装外套早已滑落,卓九抱住她忽冷忽热的身体,不觉战栗起来,脑子里没有是非黑白,只有他钟情的女人。他的吻一上来就激烈,火山喷发般无法抑制,一手扶住晓梦的腰,一手褪去她肩上单侧的礼服,而对方亦十分投入地配合,顺势便将整件礼服脱落在地上,使得完整的一块碧玉呈现在卓九眼前。视觉动物一旦受到最强烈的刺激,便再不能自持。卓九用力一抱,将晓梦移至床上,晓梦紧闭双眼,在感受江骥骅的爱,丝毫未发觉对方是谁。<br><br>如果不是电力公司开玩笑,或许将是另一种结局;然而这个时候电灯亮了,随着晓梦睁眼的一刹那,这场错爱戛然而止。两人粘合的上半身被灯光照进缝隙,晓梦大惊,使尽全力推开卓九,抓过被子蒙住头失声痛哭起来。卓九发现她这种反差极大的态度,站在床边喘着粗气,一脸的懵懂无辜。他只好道歉,承认借着酒意侵犯她是他的错。“对不起。可是,可是我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突然就这样……晚宴的时候还好好的,我还以为……今天我本来想告诉你……”<br><br>“你走……我什么也不想听……你快走吧……”晓梦伤心呜咽的声音从被子里透过来,卓九只好穿上衣服回去,心想明天等她冷静下来再问。晓梦在被子里咬住枕套一角,方想起半天以前发生的所有事……<br><br>上午十点左右,晓梦沉沉醒来,洗把脸,换上睡衣,书柜另一面有动静,是卓九已经熬好粥送来了。她尴尬地低下头,躲回书柜后面去。卓九却只字未提昨夜的事,轻声说:“趁热吃吧,养养胃。”晓梦刚要答话,听见有敲门声,卓九走去开门。<br><br>江骥骅风尘仆仆地出现在门前。两个男人同时愣住,江骥骅见一身居家打扮的卓九,先泼醋道:“你就是卓清远吧?真是久闻大名,如雷贯耳。可你们不是应该在集团办公室探讨工作吗?董事长的生活起居就不劳您照顾了吧!”卓九稍迟疑后,恍然明白一切,心下迅速打过思量,便重重吐口气,挤出一个笑,也不与江骥骅正面冲突,只将对方礼貌地让进来,转身向里间的晓梦说:“他来了。你们好好谈谈吧。”说完便带上门,走了。 晓梦听到“他来了”三个字,心头不禁掠过悲凉,没有挪动一步。江骥骅进来看见穿着睡衣的庄晓梦,又气道:“我不在的日子,他就这样陪你?恐怕你们超出同事关系了吧?”晓梦看也不看他,只冷冷抛出一句:“我们分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