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人们对于一个地方的感情,犹如男人对女人,身在其中的时候,觉得哪里也不中意,怎看也不顺眼,总想逃离它。离开它的时候,又山也魂牵,水也梦绕,总想回到它的怀抱。有些东西是新的好,如衣服。有些事物是旧的好,如老酒,如陈醋,如故乡,时间越久,越迷人。住在一个地方有二年之久,就可以称之为故乡了,就像男人和女人住在一起有二年之久,不管结没结婚,人们都可以称之为两口子。</p><p class="ql-block">我的那些第一故乡,第二故乡,第三故乡,或许还有第四故乡……</p><p class="ql-block">怀仁,应该是我的第三故乡吧。</p><p class="ql-block">二00五年七月份,带着中年人的浮躁,带着给孩子寻找更好学校的梦想,第一次来到怀仁。在现在的怀贤大街,有个怀仁八中的招生点,问招不招我孩子?说“招”。在给孩子报名登记的过程中,招生负责人操着地道的怀仁话说:你两也来教书哇,顺便陪孩子念书,一会儿招生车回学校的时候,让我两坐上去看看学校。</p><p class="ql-block">就这样,怀仁八中一下把我们一家四口全招走了。</p> <p class="ql-block"> 一、与新生的告别竟是永别</p><p class="ql-block">怀仁八中急需语文老师,老公先去上课了,留下我整拾行礼,过几天带着孩子过去。走的那天上午,我忙忙乱乱的拿起这放下那,朋友王新生来为我送行,新生本来是个活跃健谈之人,我不停地收拾家务,他不停地跟我说话,说实话,直到现在,我一句也想不起他跟我说了些什么?快十二点的时候,我去赶火车,匆匆与新生告别。去了怀仁没几天,另一位朋友电话告我:新生那天突然肚疼得很厉害,去太原住院了。老公随即给新生打通电话,听声音也不像活不了的人,依然如平时,笑声朗朗,幽默风趣,说:出院了去找你喝酒去。仅仅过了三天,朋友电话告我们:新生已病逝。死于胰腺炎还是胰腺癌?</p><p class="ql-block">生老病死虽然是必然,但朝夕相处的朋友猝不及防的去世让人怎么也无法接受,何况,新生是那样活泼开朗、幽默风趣的一个人,乒乓球打的賊溜,跳舞跳的賊溜,眼光就像手电筒的灯泡,也是賊溜,怎么说死就死了?</p><p class="ql-block">他死了,有好长一段时间,老觉得他还在我的跟前,不是在眼前,就是在身后。不知不觉,新生走了有十五年多快十六年了。</p><p class="ql-block"> 二、重返学生时代</p><p class="ql-block">老公在怀仁火车站接上我和孩子,来到学校,教师公寓还没有完工,不能住,让我们新来的老师暂时住在学生宿舍。我一进门,突然觉得又重返学生时代,上下铺八个床位,我家四个人随便用,老公第一次从公立学校出来,忧心忡忡,好像很紧张。我和两个害人精女儿像找到了乐园,这个床上,那个床下,咱那时候也不老,少年时练就的童子功全配上了用场,上上下下,身轻如燕。晚上,老公上晚自习去了,我和孩子进入了打二板嘴牛牛大战,这个宿舍的南面是一大片玉米地,七八月份的时候,正是二板嘴牛牛猖狂的季节,不知道这种昆虫的学名叫什么,老家人都叫它二板嘴,具有追光性,晚上,一开灯,全家尽二板嘴嗡嗡乱飞,老公回来一看,也加入了红红火火,轰轰烈烈的打二板嘴大战中。</p><p class="ql-block">住在学生宿舍,也不能做饭,每天去食堂吃饭,终于从做饭的油腻劳务中解放了,我有一种重返少年的轻松快乐。</p><p class="ql-block"> 三、初入江湖</p><p class="ql-block">每天从宿舍去教学楼,那条大路的彩色铁椅上,坐着一位光头男人,大约五六十岁,衣着很随便,瞪着大大的眼,人们上班盯着看,下班也盯着看,我以为是门房的大爷,后来开会,才知道那是校长。</p><p class="ql-block">每天从教学楼回宿舍的时候,学生们正在操场排练一个比赛节目,打着快板,用怀仁话说唱“说怀仁,道怀仁,怀仁是个好地方,什么什么……”,深秋的夕阳照在一排排楼房的玻璃上,反射出绚丽的色彩,听着异乡口音的说唱,我会莫名的惆怅,想家乡年老体弱的父母,想一些熟悉的面孔。</p><p class="ql-block">那天晚上下了晚自习,老公回来,两个裤兜鼓鼓囊囊的,好像装着好多东西,我已经睡下了,他走到我床前,从裤兜掏出一沓一沓的钱,我一下被刺激的睡意全无,问他:哪来的这么多钱?他说:学校怕他中途走人,提前预付了我俩三个月工资。第二天天不亮,我两个裤兜里揣了一万块钱,去新家园镇银行去存钱,从学校到新家园镇,路过一片杨树林,我紧紧地护着两裤兜钱,生怕有人就像林冲路过野猪林一样,打劫了我。去了新家园银行,还没上班,我等了好大的工夫,人家一上班,我就存了那笔钱。从此,我开始有了存款,改变了月光族的命运。</p><p class="ql-block">后来,分到了两间教师公寓,有厨房,有卫生间。一个楼道里,阴阳两面,住着二十来个老师,两个孩子住我隔壁,每天六点上早自习,叫醒这两孩子是一件难事,站在门外,叫名字敲门变成喊名字擂门,每天二十分钟的折腾,没叫醒孩子,把一楼道的老师都叫醒了。后来,孩子爹想了个办法,在两间房的隔壁墙上穿了一个孔,孩子们的床头栓了个大铃铛,铃铛的绳从墙孔穿过来,每到六点,我们在这间一拉铃铛,解决了叫孩子起床的难题。</p><p class="ql-block">公寓楼楼管是一对二婚的老夫妻,那天,老两口在楼门口晾晒黍子,大爷的什么行为惹怒了大娘,大娘操着怀仁话大骂大爷:你个二球呸!怀仁话的“你”是降调,“二”是汉语拼音的三声,这是我在怀仁听的第一句骂人话,虽然老家也有这样的骂词,但腔调大不同,怀仁的语系大体是河北语系,晋西北语系是内蒙语系。我停下来问大娘:老两口能吃这么多黍子?黍子是晋北吃黄米糕的原材料。怀仁人吃黄米糕不油炸,蒸出来大拳头上二拳头下捣腾一顿,叫素糕,怀仁人尤其好这一口,大娘大声告诉我:我们这儿就好吃熬(nao )鸡肉沾素糕,一年吃两袋子没问题。</p><p class="ql-block">二00六年那一年,猪肉贼便宜,十块钱三斤,我隔三差五的去新家园买肉,下课了,也不用坐班,从新家园买回肉做饭、看电视、上网、洗衣服……一年下来,体重不知增加了多少,有一次遇见个熟人,他第一句话就是:你可胖痛了!这句地道的怀仁话至今回响在我的耳边,从那以后,好像一胖不可收拾。</p><p class="ql-block">二00七年是中国股市百年不遇的大牛市,以前对股票一无所知,听对门贾老师和黄老师不到半年的工夫,买基金赚了一辆7万块钱的小车,在贾老师的指点下,我也买了三只基金,每天下课回来,首先打开电脑,看我买的基金是红的还是绿的,一周有四五天是红的,即使绿一两天,马上更强劲的反弹,算下来,每天有一二百块钱的收入,高兴死了,刺激死了!</p><p class="ql-block">那年的黄金价格一路上涨,买基金赚了几个钱,我让老公买点纸黄金,可老公从银行出来说,纸黄金兑现难,买成股票了,我问买了多少?他说:三万。</p><p class="ql-block">零七年上半年股票还可以,下半年就上上下下,红红绿绿,涨涨跌跌,每次跌了的时候,就有一个砖家,我忘记那人叫什么了,在电视上安抚股民说:快牛变成慢牛了,马上会反弹的,那一年,好多人买了中石油中石化的股票,可是,到年底的时候,股市一泻千里,从六千点跌到二千点,甚至下探一千多点,我投进去那三万,到现在不知剩下多少了?我也懒得看。钱没了,就当交了学费了,零七年零八年两年,学了不少股票知识。</p><p class="ql-block">尽管股票失利,零七年我还是用工资买了一辆十万块钱的小车。当时的私家小车还不多,可办公室今天有人买车了,明天有人买车了,刺激的我和老公也手痒痒,于是,一夜冲动之后,第二天叫了一个会开车的同事,直奔大同4s 店,开回了一辆中韩合资车,同事给开到学校操场,老公面对这个铁疙瘩,一筹莫展,愁容满面,这可怎么办呢?推又推不动,开又开不成,一晚上从窗口看了几次这个宝贝疙瘩,退车的心都有了。第二天,在同事的帮助下,老公启动了汽车,双手死死地握着方向盘,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胸脯快要爬到方向盘上了,开着车慢慢地在操场转圈,钻足球门,到第二天晚上的时候,老公把车从操场开出来,开到大门外,在那条宽阔的大道上,掉头,倒车,进档,退档……第三天的时候,在大路上跑的更远了,第七天的时候,在怀仁最繁华的大街上穿行,第十五天的时候,开着车拉着我回老家显摆了一趟。</p><p class="ql-block">现在回想,真是傻,想起琼瑶剧的那句歌词:“你是风儿我是沙,缠缠绵绵走天涯”,我们是“你是二货我是傻,摇摇晃晃走天涯”。</p><p class="ql-block">二00九年在怀仁买了一套房子,上自己的课,挣自己的钱,日子过得很平静。人活一世很短暂,能闯能动的时候没几年,年轻时候不闯荡,就像年老时候不慈祥一样,都是有遗憾有欠缺的。怀仁的故事还有很多很多,站在时间猎猎的风口,回忆往事的时候,既没有不堪回首,也没有后悔遗憾,人,活的就是一个过程。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至少不窝囊不憋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