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父亲睡着了,能看出他老人家睡的特别踏实,一呼一吸非常均匀。如果不了解父亲的身体状态,单从此刻这样看,真的一点也看不出他已不能生活自理三年了。父亲自打生病后有个习惯,身边只要有家人陪伴,他就能安然睡个半小时四十分钟。</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好几天不写文字了,手有点痒痒,这可能也是一种习惯吧。我写文字,一般是闲暇的时候,忙碌时我很少下笔。我总觉得不管文笔如何,写的怎么样,对于文字还是要用心的,只有用心写出来的文字,才会感觉到文字的灵动性,它是有血有肉,有活力,有生机的一个生命体,如同自己一手带出来的孩子一样,可亲可爱。</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水稻之父袁老走了,父亲得知这个消息时难过了好一阵子。我和母亲没有劝慰,任凭父亲自己慢慢消化,情绪这东西,有时候真的需要释放,压抑下来人会感觉十分不舒服。老父亲哭了,很伤心,像一个孩子丢了自己十分喜爱的珍物一样,那么心疼。我不知道当时父亲内心具体在想着什么,但我清楚他的情感一定是真实的存在,他对袁老的敬佩与不舍是发自肺腑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父亲虽说身体状态不大好,在轮椅上也坐不了半小时,但父亲有个习惯,喜欢关心国家大事,尽管这些大事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几乎没有任何意义,但他每天都要坚持看电视。说看电视,其实不如说听电视确切一些,父亲每次看电视超不过五分钟的时间,眼睛就已紧闭,然而一旦家人把电视关闭,他就立马睁开了眼睛,着急地说着别关,别关,看还有什么新闻报道。于是家人习惯了每天只要父亲在客厅,就打开电视,播放中央十三台。父亲常说他是老党员,党员就得与国家和人民心连心。</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父亲习惯早起,每天早上五点出头他就嚷嚷着让给他穿衣服,说什么都不在卧室睡了。父亲觉得赖在床上是对时光的辜负,无论怎样,早起的习惯不能改变,尽管他从卧室出来,移到客厅继续躺着。也许是为了满足起床的仪式感吧,每当我抱起父亲,用轮椅把他从卧室推到客厅床上时,我就会这样想。</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父亲早起的习惯据说源于他九岁时,那时候的早晨,每天五点多奶奶就会把父亲叫醒,让父亲跟着爷爷去村里山沟下挑水。我们村吃水很困难,村子在山上,井水在山下,来回挑一次水得走五六里的路程。一个早上也就只够挑两次水。</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父亲十六岁时初中毕业,十七岁当了村里的队长,每天五点多就起来张罗着村民去地里出工干活,早起的习惯就这样延续下来,可以说是根深蒂固。即使后来父亲当了小学老师,去了乡政府,以及最后去了税务局工作,这个早起的习惯都没有改变。</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记得在县城居住时,父亲每天早晨起来没事干,就拿着扫帚扫我们宿舍院,我们单元门口每天被父亲打扫的干干净净。冬天遇到下雪天,父亲总是第一个出去清理雪的人,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父亲是税务局家属院的清洁工呢。后来父亲退休后,回到了现在居住的小镇,据说父亲离开家属院后时常被人们念叨,尤其是下雪天。</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写到这里时,父亲醒了。睁眼就说,他做了一个梦,梦里又回到我们那个小山村。说他想起从前的车马,还有那弯挂在天边沉默的镰刀。是啊,此刻,面对现实,他老人家只能活在回忆里,放马南山。回忆在这几年,早已成了他的一种生活习惯,成了他清醒时生活的很大一部分。父亲真活成了过去的事情忘不了,眼下的事情想不起。</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这不父亲又开始问我母亲去哪儿了,从他醒来这已是第三次了。我有时是一个没大没小喜好调侃的人。我笑着问父亲,你是怎么着,担心你老婆不在家,我要虐待你吗?父亲笑着说那倒不是,是习惯了母亲在家里,看不见时感觉空空落落的。父亲的习惯如同母亲的习惯一样,母亲每次去侍弄她的菜园子前,总要再三叮嘱我要对父亲怎么怎么样。是啊,夫妻几十年,彼此早已成了对方生命中的一部分,如同左手和右手,缺了哪一只,都感觉不自在,不舒服。</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与父亲逗笑间,视频电话响了,大哥打来的,父亲看着视频里四岁的活波可爱的重孙女儿在喊他太爷爷时,眼睛笑的眯成一条缝,先人的哲学,在一片生机勃勃里延伸。生老病死自然规律,此刻看着父亲灿烂的笑容,我释然了许多。</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当下是小满时节,夏天正在慢慢长大,等那些饱满的麦粒,在阳光下泛出古铜的颜色;等满嘴桑葚的酸甜,再次染红一代又一代孩童的梦。人生就是这样,我们习惯了这样思考,也便慢慢习惯了人世间的悲欢离合,新老更替。珍惜眼下就好,我看着父亲,习惯性得给他盖好被子,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父亲再次幸福入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