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小松鼠奇遇

笔墨修缘

<p class="ql-block">  强哥是大货车司机,常年在新疆天山公路往来运货。这天傍午他行至半路,停车去松林小解。就见松树下一只小松鼠艰难的向他爬过来。</p><p class="ql-block"> 强哥俯下身去:小松鼠有一扎多长,赤黄色的皮毛光亮夺目,一条后腿淌着鲜血,毛绒绒的大尾巴摆动着,两只豆大的眼睛含着泪珠可怜巴巴地望着强哥。像是在说:我受伤了,救救我吧!</p><p class="ql-block"> 强哥用手帕为它包住了伤腿,又从车上找到个纸盒,将小家伙装在盒子里。</p><p class="ql-block"> 货车沿着山路盘旋而下,山重水复,风景如画。山谷两侧层林叠翠,松涛万倾直达山顶。公路近坡野花烂漫,红黄兰绿花园一般。公路下面谷底一条山泉汇合的溪流蜿蜒流淌。接近山口,山谷渐渐开阔,柳暗花明,远方层峦叠障的雪山映入眼帘。</p><p class="ql-block"> 转弯处,溪水旁,曲径通幽。浓阴掩映着一座园木叠垒的独立小木屋,这就是天山公路的一处养路道班。強哥把车停一旁,欣赏着他为受伤的小宝贝松鼠找的家。</p><p class="ql-block"> 强哥跳下车,掸了掸身上的灰尘,走到木屋门前:咚,咚,咚,敲了敲紧掩的木板门。哈哈哈,人未出屋先传出一串笑声:又是哪只雄鹰飞来啦?青年哈萨克族养路工人阿不都探着身问。</p><p class="ql-block"> 撞进强哥眼里旳阿不都好大的块头,足有一米八五身量。被高山紫外线照过的黝黑的长方型脸上两道浓眉紧连在一起,眉下镶嵌一双黑葡萄珠般精亮的眼睛,满脸落腮胡茬拱托着鼻梁下哈族男人特有的菱角胡,显得十分干练。</p><p class="ql-block"> 阿不都拉着强哥进屋落座。屋内一张单人板床,床下一个木箱,床上铺着被褥。屋中央一个铁皮炉灶,木屋墙上挂着个馕口袋。阿不都提上铜壶由小河里打来泉水坐在炉子上,然后点着火。又从茶砖上掰下一块茶叶放在壶里煮着。</p><p class="ql-block"> 在煮茶这功夫,强哥说明来意:“看望老哥,带个见面礼”。阿不都眼晴一亮:“把老婆拿來嘞?”</p><p class="ql-block"> 强哥:“洋刚子没有呢,巴郎子拿來了。”</p><p class="ql-block"> 阿不都:“你的儿娃子不要了?”</p><p class="ql-block">强哥从车上拿下那个纸盒子递给阿不都:“看看,你可喜欢?一只受伤的小松鼠”。</p><p class="ql-block"> 阿不都打开盒子:“好可爱,好可爱,我收下啦。我一定养好咱们的巴郎子,你要常来看你儿子啊!”##Y3B8FXna1##PAGE</p> <p class="ql-block">  小松鼠一觉醒来已经換了个世界,一个崭新的天地。这个新爸爸看起来五大三粗倒是个细心人。在他的照料下,小松鼠很快伤癒。</p><p class="ql-block"> 它处处觉得新奇,屋里屋外,房上房下,床辅上下,被窝鞋窝它都串了个遍。每天粘着阿不都,或紧随其后,或蹬鼻子上脸,或钻进袖口领口,有时蹲在肩头,有时爬上头顶。吃饭时它在桌角上下接受阿不都赏饭,睡觉时在阿不都枕侧共眠。阿不都再也不觉得孤单寂寞了。</p><p class="ql-block"> 强哥呢,也每逢路过都來着望这个儿娃子。知道宝贝生活的很好也格外感到欣慰。</p><p class="ql-block"> 老哥俩也曾试图放生小宝贝,可三次都失败了。第一次是强哥和阿不都一起带着小松鼠来到小木屋后面大松林,找到一棵参天大松树,眼见小松鼠爬上树去,两人才转身回家。他俩还没走出二十米,小家伙就从后面追了上來。再让它爬树它却怎么也不上了。第二次放生是阿不都自已去的,他來到一个偏远的树林,把小松鼠放在树干上。小松鼠跳到个松树枝上玩耍。等阿不都一转身,小松鼠已轻巧地跳到他的肩膀上。第三次是阿不都骑马巡路,走到很远的一片松树,他从肩头取下小松鼠愈将它放在树干上,可小家伙抓住阿不都的衣服不松爪,后来索性钻进了他的袖口里面怎抓它都不出来了。</p><p class="ql-block"> 这份缘,这份情,阿不都怎能不珍惜呀!留着当儿子吧。</p> <p class="ql-block">  一场突如其來的特大暴风雪袭击了天山山谷,大雪一直下了三天三夜。几十米深的山谷被风雪填平,冬天的大草原堆积有四、五米厚的雪,埋没了河套的树丛和路边的电话线杆。</p><p class="ql-block"> 养路道班的小木屋已无影无踪。在小木屋内执守的阿不都一觉醒来,小屋漆黑一片,没有一絲光亮。他摸到手电筒照看,积雪堵严了窗户,他走到门口推推板门推不开。他拿起黑色摇把电话摇了摇,摇了好一会,没有任何声息,和养路段的领导工友失去了联系。到下个道班和到养路段方向相反距离都在五公里远左右,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叫天不应叫地不灵,难道老天要把我阿不都困死这里?</p><p class="ql-block"> 阿不都看了看自已铁塔般的身躯,挥了挥铁拳,活人不能被尿憋死!于是他用力向外挤压板门,5公分10公分15公分……门被推开了一条缝,再挤,再推,门缝越来越大,终于推挤出一个雪洞。他用一根木棍从雪洞往上捅个窟窿,看看门上面雪还有两米来厚,透过窟窿听到外面风在呼嘯。他心里有了数,知道靠铲除清扫是办不到了,要想解困只能从雪窝里爬出去。</p><p class="ql-block"> 阿不都第一件事要做的是先吃饭。他打开馕袋拿出个馕來,又找到一块干牛肉和半瓶伊力大曲酒,把小松鼠也喊过来一起吃饭。边吃也喝边和小宝贝松鼠聊天交代任务:巴郎子,咱们这不能呆了,要转移到雪地里玩几天啦。你怕不怕呀?别怕!有我阿不都在就沒有什么事能难倒咱们,你说是不是呀?巴郎子,好好吃,多吃点,路远着那。吃饱喝足,咱好出发。</p><p class="ql-block"> 第二件事是着装,他把最厚的棉衣穿上,蹬上大皮靴,戴上大皮帽,披上皮大衣。又提起馕袋用手掂了掂,估计够吃上五六天的。由床下掏出一把工兵锹,把小松鼠揣在怀里,然后一头扎进雪窝里。</p> <p class="ql-block">  29岁的阿不都生在天山长在天山,每到冬天都要和冰雪打交道。记得自己十六岁那年冬天雪也下的很大,平地铺雪七八十公分厚,他带着八岁的妹妹阿尤佳丽从河套树丛中抓到十二只野兔。在大雪地抓野兔变得简单易行,树丛下发现积雪中的通气孔,顺着气孔伸手下去抓住个毛绒绒的东西准是一只野兔。即使没抓住野兔跑了也不要紧,它扑通扑通在雪坑里跳跳几下就跳不动了,你在上去抓它也跑不掉。</p><p class="ql-block"> 阿不都22岁参加工作,被分配到巩乃斯养路段成为一名养路工人。养路段有二十多名职工,辖管前后一百五十公里天山公路,配有三台推士机二辆货车。每到冬季清除公路积雪保证畅通都是他们的重点工作,也是这些养路工人最为艰难繁忙的时候。</p><p class="ql-block"> 遇上这次百年未有的大雪灾还是头一次,常规清雪方法已经不灵,怎样施救谁都束手无策。</p><p class="ql-block"> 阿不都钻在雪窝里又是拱,又是挤,又是挖,又是掏,就这样把雪窝向前一寸寸前移,得寸进尺,一点一点的向养路段方向靠进,他要去找组织,找领导,找工友,找同志们。为不使自已掉入山涧,他摸到了山根,找到了路肩和排水沟。他沿着山根下的边沟钻洞行进。渴了,就抓起一把雪揉进嘴里,饿了啃一块馕。不知白天也不知黑夜,反正醒了就干睏了就睡。累了疲劳了,他躺在雪窝里,拿出小松鼠说说话。幸亏有这只小家伙和他做伴,否则他会觉得这个世界已经毁灭。</p><p class="ql-block">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也不知钻到了什么地方。他拉过馕口袋,摸了摸只剩下最后一块馕了。他把馕取出来掰了半个送到嘴里啃吃着。他寻思,这已是最后能源了,如果坚持一天能到目的地的话,那是一片光明。如果离目的地尚远,那巩怕……他不敢往下想。他虽然还未吃饱,剩下那半块馕他要给小松鼠留着,他不能没有小松鼠,这些天小松鼠是他唯一的伙伴,雪窝里是他们的二人世界,小松鼠是他的精神支撑。</p><p class="ql-block"> 阿不都还在往前钻行,巳经饿急了,肚子叽哩咕噜乱响,肢体也越发疲惫无力。他给小松鼠掰一点馕看着它吃着,又给自已嘴里塞了一把雪,咬紧牙关硬撑着用四肢向前托拉着沉重的身驱。时间在前移,身体己挪不动了。他心中喊着:加油,阿不都!加油……</p><p class="ql-block"> 说不清是睡着了还是昏过去了,矇眬中:阿不都和洋刚子骑马在暴风雪中奔驰,风雪天山路,洋刚子的红围巾在雪中飘舞。转过山脚忽变作一片开阔大草原,年少的洋刚子和阿不都在赛马场上玩着哈族青年赛马游戏“姑娘追”,美若天仙的小姑娘正在用皮鞭抽打马背上的帅小伙阿不都……</p><p class="ql-block"> 冰冷的雪洞里,阿不都醒来了。他清醒地知道,他不能停下来,不能。他朝嘴里塞了几口雪,提了提精神艰难的向前爬着,爬着,爬着……</p> <p class="ql-block">  突然小松鼠一窜身钻了出来,跑到阿不都脸前嗞嗞地叫着……,阿不都马上意识到,小松鼠在报警!不是天敌就是救星到了。他竖起耳朵细细的听,对小松鼠说:巴郎子,有人来救咱们了?小松鼠附和着又嗞嗞的叫了两声。这时阿不都也仿佛听到些咚咚的响声,慢慢的声音变得清晰起来。铲雪声,脚步声似乎还有人说话的声音。声音越来越淸淅,越来越近,越来越近,,,</p><p class="ql-block"> 原來养路段周段长正带领着几个工友在路上挖雪沟营救各道班的遇困同志。只听大铁锹铲下去扑腾一声,阿不都的雪洞被打开,眼前一道白光闪过,前面一片光明。工友们上前扶起阿不都走出雪洞,周段长紧紧握住阿不都手说:好样的!你在雪里爬行七天,真是创造了奇迹呀!</p><p class="ql-block"> 半年后,天山公路恢复通行。强哥正驾驶着解放牌货车朝着养路道班疾驶。两侧山坳仍可散见暴雪困死的牛羊骨骸和沿路山坡上增添的几处新坟。细看墓碑上刻着:在暴风雪中抢救公社牛羊的烈士ⅩXX永垂不杇!</p><p class="ql-block"> 强哥心急如焚,他想尽快知道:我的阿不都大哥怎么样了?我的小松鼠怎样了?</p><p class="ql-block"> 大解放在天山公路上奔驰,两侧郁郁葱葱的森林疾速闪退,一座雪山出现在眼前,马上就要爬坡翻越冰大板。天山公路就是这样奇特,一天就能经历一年四季春夏秋冬。方才还是鸟语花香的春夏,转眼行驶在霜雪高原,马上又迎來白雪皑皑的严冬。</p><p class="ql-block"> 驾驶室里强哥聚精会神地紧握方向盘,坐在副驾位置的阿不都不时指指点点,引导着大解放爬上冰大板。他要带着强哥去自己家里看视他俩的宝贝小松鼠。</p><p class="ql-block"> 原來上次休假阿不都将小松鼠带回家里,洋刚子丽莎和妹妹阿尤佳丽特喜爱,就藏了起来不让阿不都拿走。小松鼠成了她们的心爱宝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