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老钟是一位流浪汉。</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第一次发现他的时候,是在小吃店里进食时,他进来讨要饭钱的。时已入夏,老钟只身穿着破旧的棉衣棉裤,我不免替他热起来。老板娘见状,二话不说,直接呼喊他出去,口中还碎碎念道:“每天都来,烦不烦。”一时间,我竟不知道该可怜谁。</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说起来,我也认识一位钟姓友人。那是在小学时候,她家不大,却也在村里算是大户人家。我有幸进去参观过一次。大理石地砖,青花瓷花瓶,20多寸彩电,冰箱电器啥的多得数不过来。记得那还是2000年初,她家就是这样的富裕。那时我也不懂得羡慕,仅仅感觉她家很挤,客厅就一条缝供人进出。后来她转学了,事后才听说是去了厦门。</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出于好奇,我跟着老钟,顺着门店一路讨饭,最后,只讨来2块硬币。他来到一家偏僻的小卖部,买了瓶水,一块钱。我一边假装无所事事,一边悄悄跟着他。结果还是被他发现了。在一处烂尾楼楼下,老钟头也不回地叫住我,“阿弟,有吃的吗?”这可把我吓了一跳。天色已经很晚了,借着微弱的路灯,我看见他缓缓转身来,好似在冲我笑。说不害怕是假的,我甚至有点胡思乱想:要是他把我拐卖了,我是不是就要像他一样一辈子流浪了?想到这,我竟有些许兴奋。曾几何时,我也想像父亲一样远离家乡,去到一个谁也不认识的地方,像游戏一样,靠自己刷任务生活下去。可当我看清了城里的世界之后,才发现,这不是《我的世界》的创造模式,而是《战地》的地狱开局。我去过厦门,那里街上没有流浪汉,但是,我看见跟流浪汉一样为钱所困的人像狗一样活着。回过头看看,我甚至羡慕起流浪汉的日子来:虽然没有吃的,但是自由自在地到处玩。今天去仙游,走一晚上,明天去莆田城区再玩;今天可能会在公园的桥下睡觉,后天或许就在公共厕所里洗澡。想干嘛就干嘛,岂不快哉。</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突然想起在厦门读书的小钟同学。开始杞人忧天,担心起她的学业,毕竟在莆田读书尚且不易,可况是厦门。我曾听说,如果要上重点中学,成绩必须要好,还要各种的奖状,更有甚者,还得托人找关系才有资格进去读书。而且,进了学校,就像是进了监狱,守规矩,乖巧听话,但凡有一二三次违纪,就开除。我不是很理解这样子的规定。从小我就发觉,学校的规定是做什么用的。我曾经跟小钟聊起这件事,我下的定义是“大人为管理小孩方便而设定严格的游戏规则”。现在想想,这“规则”不仅严格,而是单一死板。对此,我是真的感到不公。</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那又怎样?”老钟说,咽下嚼了半天才舍得吃完的,我给他买的饼干,“过几天我就要回江西了。警察说有规定,不能在这讨东西,要赶我走,说是被人看到了不好。”“那就回去呗。”我不以为然。他艰难地用口水止渴,说:“回去又能干嘛?老婆跑了,孩子给了娘家人,父母死了,弟弟不要我,更不用说朋友什么的。在哪儿不是一个人,有区别吗?”“你可以去打工。”我建议。他苦笑道:“谁要你?一点本事没有,谁要来都是吃白饭的。再说,现在大老板要的都是你们大学生。上星期我刚从厦门被赶走。在那里,我看到一群娃儿拿着纸到处发,落在地上的多得是。我拿了一堆做地铺,都是些没人要的简历。”他随手从口袋里掏出来一张揉得皱巴巴的大学生简历,照片已经被磨掉了,名字也破了一半,只留了姓:钟。</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小钟在一家高级酒店里打工,端着万把块的清汤,来到一桌客人的面前。而我回到宿舍,舍友一边问我去哪儿了,一边喝着外卖点的瘦肉粥。老钟也终于觉得自己渴得要命,这才打开了买来许久的矿泉水,呡了一小口。</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2021/5/22</p><p class="ql-block">——如晚花影</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