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巜农忙故事》之十</p><p class="ql-block">——留守基地的谭金贵大哥，再见！</p><p class="ql-block"> 铁丝网围着、大门紧锁的青海海东试验基地，田边有三间板房，一间厨房，一间库房，一间卧室。</p><p class="ql-block"> 自从我们一行人来到后，除了早餐是在城里的酒店以外，每天的午餐、晚餐，都是在基地解决。近十天来，孤寂了半年的几间板房里，因为有了人间烟火，能时时饭菜飘香，就餐时溢出露营野餐般的欢声笑语，常常让田间劳动的疲乏，烟消云散。</p> <p class="ql-block"> 今天中午的饭菜，特别丰盛，平菇炒肉、芹菜牛肉、一大盆手抓羊排……谭哥说，要是天天都这么热闹，该多幸福啊！</p><p class="ql-block"> 但这是不可能的，连天下都没有不散的宴筵席，更何况这区区10多亩的基地。</p><p class="ql-block"> 试验田里的种子，今天下午就播完了，早已归心似箭，我们将乘今天晚上8点20分的火车回去，公司近百亩试验田的水稻还等着播种。</p> <p class="ql-block"> 我们离开后，谭哥将独自一个人留下来，饮食起居全在这基地里，这十多亩油菜需要他照顾，要一直等到到国庆节左右，公司来人将油菜收割完以后，他才能回家。这些年来，公司留守青海基地的任务，都是由谭哥来完成的。</p><p class="ql-block"> 下午五点，谭哥要送我们去车站了，有些依依不舍。我们合影以后，他让我尽快将照片发给他。</p><p class="ql-block"> 想到在以后几个月的时间里，谭哥将一个人独自度过——这青海海东的原野上，即使此时已是5月下旬的时节，水仍然是冰冷刺骨，黄沙吹打在脸上，黏糊糊的。如果下雨的话，气温立即让你回到冬天。晚上的风，呼呼地刮着，板房被吹得叽叽喳喳响，常常夜里将人从梦中惊醒，让你在床上翻来覆去等待天亮—— 《可可托海的牧羊人》、《西海情歌》、《玛尼情歌》歌曲等等一大批歌曲营造出来的西部情调，那是艺术的浪漫，在真正的青海海东这原野上，一个壮年男人的孤独和寂寞，是没有任何浪漫的。有的，除了孤独，就是寂寞。</p> <p class="ql-block"> 我问谭哥，平时晚上咋个过的？谭哥笑着说：“电视看腻了，就数天上的星星，星星数累了，我就数那边高速公路上一闪而过的车光，看每十分钟能过多少辆车？车光也看烦了的时候，我就唱自己改编的一首歌：“我是一匹来自什邡的狼，住在孤独的板房中，凄厉的北风吹过，漫漫的黄沙掠过，我只有咬着冷冷的牙，报以两声长啸，不为别的，只为那试验田美丽的油菜花”…… </p><p class="ql-block"> 谭哥真还有点艺术天赋，他竟然将齐秦《北方的狼》演绎成了青海油菜版！我想，如果谭哥有机会接受正规声乐训练的话，说不定他还是一个从什邡流浪到青海的刀郎呢！ 对即将到来的巨大孤独寂寞，谭哥能如此坦然面对，让我顿升起几分敬意。</p> <p class="ql-block"> 我和谭哥作为先头部队，提前几天来青海基地。与他朝夕相处了近十天，他的淳朴实在，他的聪明能干，他面对困难的乐观和坚韧，真让我有些意外——汽车、拖拉机驾驶技能娴熟； 水管电缆的安装铺设，轻车熟路；油菜育种的操作流程，烂熟于心。</p><p class="ql-block"> 他生存能力超强，找来一个大大的塑料水桶，挂在屋外的墙壁上，灌满水，直接让太阳晒，就做成了世界上最简陋的太阳能热水器；在板房20多米远的地方，他修建了一个旱厕，为了处理茅坑特有的异味，他专门在里面准备了一大桶面粉样的细黄沙和一把铲子，每进去解决一次问题，就覆上去一层黄沙，在这缺水的地方，这样处理既环保又清洁，比城里很多冲水的公共厕所效果好</p> <p class="ql-block"> 难能可贵的是，谭哥还烧得出一手好菜。</p> <p class="ql-block"> 除了对谭哥的钦佩之外，最让我对他有一种英雄般仰视的，是因为他将面对长达近5个月时间一个人的独处——对于一般人来说，这种苦是很难吃得下的，而谭哥表现出的，竟然是如此的风轻云淡举重若轻。</p><p class="ql-block"> 叔本华有句名言——一个人只有在孤独时才能成为自己。谁要是不爱孤独，那他就不爱自由。因为一个人只有在孤独时才是真正自由的。</p><p class="ql-block"> 叔本华是哲学家，他将一个人独处的孤寂与自由的内在联系，上升到这样一个哲学高度，我有些理解不了。最难熬的酷刑是什么？它不是肉体上的体罚，而是单独囚禁。如果叔本华关于孤寂的这种说法成立的话，监狱里关禁闭，那岂不是成了一种享受？</p> <p class="ql-block"> 我想，这世上，绝大部分的人，只要头脑正常，他们都是既热爱自由，又不喜欢孤寂的。</p><p class="ql-block"> 关于孤寂，我倒更赞成这样一种说法——忍受孤寂，比忍受贫困更需要毅力。贫穷可能会降低人的身价，但孤寂可能会败坏人的性格。这话不是我说的，说这话的人是法国启蒙思想家狄罗德。</p><p class="ql-block"> 我为谭哥庆幸，几年来，他每年青海海东原野上，长达五个月时间的孤寂，不但没败坏他的性格，反而让他更加乐观、豁达、风趣，更加能吃苦耐劳，更加精明干，更加内心强大。</p> <p class="ql-block"> 下午六点半，谭哥将我们送到火车站后，就依依惜别地离开了。他将回到他的基地，开始他一个人的夜。</p><p class="ql-block"> 望着他渐去的背影，我有些离别的伤感。</p> <p class="ql-block"> 谭哥是一个极其普通平凡的人，他只是亿万中国农民中的一员，但是，正是像谭哥这样亿万的普通人，他们在各自的位置上，为自己、为家人的幸福生活，而吃苦耐劳任劳任怨辛苦努力着——亿万个默默无闻躬身耕耘的他们，铸成了我们这个民族真正的脊梁。</p><p class="ql-block"> 记住亿万个像谭哥这样的普通人，为了生存，为了社会的文明进步——所付出的艰辛吧！——记住他们，应该是一个有良知的时代里，最基本的良知。</p><p class="ql-block"> 谭哥，祝你今夜，安然入睡。再见！</p><p class="ql-block">2021年5月19日23点59分</p><p class="ql-block">于西宁前往成都的K2634次列车第18号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