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朋友说我的木房子画的好,我说,那是因为我对木房子有浓厚的感情。那种感情其实很复杂,它不像诗歌描绘的那么荡气回肠,也不似画面呈现的那么明净美丽。</p><p class="ql-block"> 从出生以来,我就住在木房子里,至到如今,仍然蜷缩在小镇边缘后爹留下的木房子里苟活着。说来惭愧,关于惭愧这个话题,我抓着自己反省了很久,一个女人她到底能做什么?肩不能挑背不能担,思维也始终不如男人敏捷,难怪人们千百年来都会重男轻女,但凡家里有一个真正的男儿,也不至于那么举步维艰。</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小时候,村里生两儿子的女人总是气势很足的样子,她们坐在自家木房子的楼子上与人骂架,从来就没有输过的。那时候特别羡慕别人家的楼子,想上去坐一坐,怕人嫌弃。后来水电站建起来了,库水淹没了一坪稻田,山脚下的村庄被逐上山坡,分散得七零八落了。父母把房子建在村子的最西边,说自在些,懒得与人口角纷争。二层楼的木房子,上下八间。只是手头没钱,楼上装出一间大房和两间小房,楼下一间做饭起居,其余的上见房梁下接地气,一直搁浅着了。以后的日子就一言难尽了,先是母亲生了一场大病动了手术,紧接着住校的哥哥被父亲接回来了,嘴里胡言乱语喋喋不休,全家人惊慌失措的围着他。父亲带着他四处奔走求医无效,他的脾气骤然变得怪戾起来,从前那个温柔懂事的哥哥不见了。一天晚上,我正在睡梦里,赫然听见隔壁的他狂躁起来,用脚猛烈地踹着壁板,只听得咔嚓一声脆响,两间房就被开通了。两年后父亲意外去世,那座木房子既大又空,房前屋后荒草凄迷,夜晚则包裹在猫头鹰和各种鸟儿的悲啼中。那么一两次我生病了,晚上剧烈咳嗽,隔壁的哥哥狂暴地吼道:咳咳咳,怎么不咳死你!咳得别人都睡不着! 我赶紧把头蒙进被窝里,生怕他再次一脚踹破了壁板。</p><p class="ql-block"> 那时我讨厌木房子,它太脆弱,就连睡梦中都给不了人安全感。</p><p class="ql-block"> 后来,我们随母亲搬到了镇上。后爹的双亲喜爱清静,于是落脚到镇上最偏僻的地方重组家庭,仍然是木房子。许多年来,过往的遭遇让人难以释怀,自卑与彷徨已入驻灵魂深处。成家时无主的神灵恍恍惚惚,把自己稀里糊涂的交付于人了。</p><p class="ql-block"> 女人能做什么?我又不禁拷问自己了。人生的章节都是环环相扣的,有果必有因。母亲以为自己重嫁了便可以脱离苦海,实则不曾。我当初以为嫁人了便可以脱离乱七八糟的原生家庭,实则更糟。</p><p class="ql-block"> 后来我带着女儿回到镇上的木房子里,木房子屋顶的瓦片容易移位,有那么几个晚上,嘀嗒嘀嗒的雨滴滴落到床头,打湿了枕头。木房子的老鼠特别多,天花板上面成群的老鼠在操炼,更有磨牙的,整晚整晚啃咬家具。有几天,屋子里阵阵恶臭袭人,后来竟然从天花板的夹缝里掉下一个一个蛆虫来,架了个梯子爬上阁楼,上面果然有一只正在腐烂的大老鼠。那个时候是有很多怨气的,作为女人,我带孩子上班,虽挣的不多,但是仍然在努力的。而那个人呢,远在天边,既不能给予妻女一个舒适的窝,也不能在生活中照顾周全,我要你何用?</p><p class="ql-block"> 画木房子,和木房子里的生活,那是截然不同的。有那么一位诗人嘲讽道:画家不知渔民苦,好作寒江孤钓图。 我不是那样的,我饱知木屋条件苦,喜作木屋田园图。五味杂陈,惆怅满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