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老屋拆倒了!</p><p class="ql-block"> 听到小弟电话里的这句话时,正站在阳台上遥望远方的我心头一颤。 眺望远方,天空湛蓝如洗,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划出参差不齐的天际线,川流不息的车流和熙熙攘攘的人群,让大街小巷显得繁忙而拥挤,每个来去匆匆或悠闲自得的人,脸上都露出适宜和平静的神气。然而,生活在这个看上去有些繁华的城市的我,却为故乡老屋的骤然消逝,心里隐隐的有一种怅然若失。生于斯长于斯的老屋,曾是我年少筑梦的地方,它是一本厚重的书,记载着我全部的过去,它是海量版的云储存,粘贴了我成长过程的全部足迹,承载着许多难以忘记的久远的故亊 ,如今却只剩下了一段段过往的回忆……</p> <p class="ql-block"> 从我记事起,我们这个村庄的十多户人家都住在一个方方正正的大庄园里。这个庄园是解放前的财主、我父亲称呼“二郭哥”的家园,庄园的围墙是用土夯起来的,高约12米,根基宽约2米,东面围墙的正中,留有一个能进出大木轱辘车的庄门,人们都叫它“车门”,厚厚的两扇木门一关推上栓杠,庄园就封闭得严严实实,进不来的出不去。我长大后父亲讲了解放初土匪攻打区政府的事,心想这四四方方的庄园可能是为防山里的土匪而这样构筑的,后来也曾听说过土匪确实攻进过这个庄园,向郭财主家勒索钱物。庄园的西南角和西北角是两片杏树园子,两个园子中间是一大块蔬菜地;庄园正中是一座两层高的木头“绣楼”,各户人家围绕着“绣楼”住得错落有致;庄园中心一条东西向的大巷道直通“车门”,形成庄园里房屋基本上呈座南向北、座北向南相向的村落。“车门”是庄园唯一与村外公路相连的道,车门前的水沟沿上长满了参天大树,通过这条路人们就走出了大山。庄园的南墙和西墙外地势高,绕庄园有一宽约2米、深约3米的深壕,依稀记得有人叫它“车壕”,大概是当时夯庄园土墙时挖土运土后留下的。深壕外沿地边是一条水沟,那是灌溉庄园四周麦田的血脉,水沟边一溜儿的粗壮柳树,人们随口把这块地方叫做了“水沟沿”,“水沟沿”四周是高低不一的大片大片的庄稼地。</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我家的老屋就座落在庄园巷道南边的第二家,是西北地区常见的那种泥皮土墙的两间土坯房,很矮很小,座东朝西,依偎在庄园高墙的南墙根。经历了岁月的尘埃洗礼,门窗斑驳黝黑黝黑,看上去、摸上去宛如乡村饱经风霜的耋耋老人的额头。听老辈人说,我们的祖先是从山西大槐树过来的,父亲说解放前他给邻近叫“山坡”的村子里的地主郭刚家扛长工,大概在我出世前就已离世的爷爷奶奶生活在这个庄园里,这两间平房可能是“土改”时分给我父母亲的。一间稍大些的称做“书房”,窗户大一些,<span style="font-size: 18px;">糊上“白粉莲纸”贴上窗花,看上去亮堂也满有生活气,窗</span>扇是活页的,上下能开合,天晴炎热时打开窗扇向上翻起,挂在从椽头上吊下来的窗钩儿上,屋子里顿时会凉爽许多,“书房”本是来亲待客或读书写字的房间,我家特穷全家人吃饭、睡觉全挤在这间屋里;另一间稍小的唤作“睡房子”,却用来做饭、储物,一扇“牛肋巴”小窗固定在墙里,靠窗是土炕,一个屋角砌有灶台,安一大一小两口锅,因火道相连,大锅炒菜做饭小锅里的水就烫烫的,锅台的一边用木板和土坯搭建了一个碗架子,灶台和碗架子用灰条嫩叶磨擦的泛出浅绿的亮光,有来客在“书房”留宿时,父母亲就睡到“睡房子”里。老屋虽然陈旧土气,它却自信地镶嵌在庄园里,像一位熟睡的老人,享受着生命中珍贵的时光,让人觉得它稳重、安宁、踏实。</p> <p class="ql-block"> 老屋没有院子,门前有一块跟二间平房大小的平地,我们以前称为“敞院子”,“敞院子”前面是一块菜地,种蒜苗、小葱、芫荽、小青菜、水萝卜、“摸卵蛋”、小白菜、刀豆、葫萝卜、葫芦、大白菜、包心菜、白萝卜、蔓菁、甜菜……,菜地连接着一大块耕地,年年种小麦、洋芋、油菜籽、麻杆,所有的地埂和空闲处,见缝插针地点种上大豆、青豆、葵花……。紧连着我家地的是老杨奶奶家和马诚家的两块地,往西头就是杏树园子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家进出的小道东边是二爷爷家的小院,往北连着徐姑爹家的院落,徐姑妈是我们族上出了五服的小佬佬(叔叔)的妹妹,说是与我们有点沾亲带骨;小道西边是父亲尊称“老杨婶”家的院落,杨家往西连的是马诚家的房子,也像我家一样只有屋没有院落,其它人家的院落,我记得起的有“老高爷”家的、屈发永家的、趙贵生家的、张开基家的、“鸽楼子”张成德家的、王玉文家的……其它人家的模糊得记不起来了。邻社间虽然难免家长理短,相处却和睦,东家没醋了问西家舀两勺,他家没菜了到你家要一颗,有稀罕的东西分点给左邻右社尝新鲜,孩子们玩得碰碰磕磕、吵吵闹闹大人不以为意。老屋虽然不大,却朴素地诠释着家的意义。</p> <p class="ql-block"> 老屋后面是庄园原来的主人、我称呼“二郭爸爸”家的院落,在“车门”东南角,座东向西。在我的脑海里,庄园里人家只有4户的院子是最宽敞的,一是“老高爷”家,前后套院,后院紧靠“绣楼”;二是赵贵生家,男人是从山西过来的老革命,在公社当副书记,女人是城里人;三是马诚家,本是城里的买卖人下乡到这里的;四是“二郭爸”家,庄园里东墙根下一排房子连着东北拐角一排房子,“二郭爸”、“三郭爸”两大家子人住。这几户除了“二郭爸”家是原来的地主,其它几户都正是或户大劳动力多、或端公家饭碗的,“根基”自然厚实,我有时上到老屋房顶上看到,“二郭爸”家的人手里常常拿着白面馒头、黑面卷卷吃,那是我家只有八月十五、过年时才能吃到的稀罕物,他们劳力多挣工分多,在队里分口粮就多;像马诚家在县城还有房子,我参加工作后曾去过,拆迁后国家还给他们后代补偿过楼房呢。“二郭爸”家房子也全是土坯屋,后来我推断可能是解放前他家养马牛羊的棚圈,而我家老屋说不定就是那时储存草料的房子。可惜了那座“绣楼”,当时是生产队的仓库,“社教运动”后队里修水磨房和饲养院需用木料,就把它拆了,如果保存到现在,庄园也还完好,说不定会成为乡村旅游的一个好景点呢。</p> <p class="ql-block"> 老屋虽破旧矮小,却是我生命的摇篮。妈妈告诉过我,一九五五年农历二月二十公鸡报晓的时辰,我就在这老屋里来到这人世间的,因而父母给我的乳名里带上了个“鸡”字。那个年代本是农民翻身做主开创新生活的新时代,可惜因种种原因,父母亲们刚迈进农业合作社、人民公社的大门,就遭遇了“三年自然灾害”,经历了一场食不果腹、挖光了野菜有人就剥树皮磨粉充饥的苦劫。父辈们曾说五八、五九年庄稼长得特好,只因男劳力大部份集中起来“大炼钢铁”,妇女们人少体力弱抢收庄稼力不从心,有很多粮食烂在了地里。妈妈说我是在她的臂弯和肩头上长大的,早上顶着星星抱着我出工,到干活的地方用旧棉袄一包放在地头、或用麦捆子围个圈子把我放进去自已玩,玩累了就随地睡着了,傍晚下工抱不动我就把我扛在肩上,一身疲惫地回到老屋。父亲说家乡的大山脚下原来都长满了柳树、白杨、松树,是在“大炼钢铁”和“抢救人命”运动中给砍光的,现在看见大山光突突的,不免为那一棵棵枝繁叶茂的大树因人祸而消失痛惜。</p> <p class="ql-block"> 童年和少年的我,身居破屋心里却四季如春,春天来了,走到哪儿都有一股芬芳的泥土味扑面而来,蛰伏了一个深冬的草木睁开惺忪的睡眼,好奇地打量着久违的天地,伸伸腰,踢踢腿,抖抖肩,一个杏花如雨的绚丽季节就咿呀而生了。人间最美四月天,杏花是领先传递春讯的使者,当春风裁新叶、微雨燕双飞的时候,杏花就怯怯地开了,先红三两枝,羞羞答答,花苞粉红,花蕊嫩黄,再艳丽满枝,一簇一簇的,恣意烂漫,花瓣如莲,次第美妍,旷野村落随处可见杏花的一抹红晕,吸引着蜜蜂嘤嘤嗡嗡的飞来飞去,好不热闹;一阵微风,杏花的香味就飘到院子里来,一场春雨后,花落满地,像铺上了粉色地毯,让人舍不得踩上去,怕糟蹋了它的美丽……等花儿落尽,树上的嫩芽就偷偷摸摸的探出头,小小的,绿绿的,嫩嫩的,非常稀罕,慢慢地嫩芽长大变成了杏叶,小小的、毛茵茵的青涩小杏也长出来了,越长越大,坠满枝头,有时眼馋得等不住了就偷偷摘一颗放进嘴里,酸涩的味道让人眉毛眼睛鼻子嘴巴立时皱到一块……到麦收时节,杏子成熟了,有的绿里发青,有的青里带白,有的白里泛黄,有的黄里透红,也有的一半黄一半红,有的像橘红灯笼,挂在枝头,交相映辉,好看极了。可惜七十年代搞统一村居规划,把杏树砍了园子分配给人家做了宅基地,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看到过家乡有那么美丽的杏花。</p> <p class="ql-block"> <span style="font-size: 18px;">绿的海洋是老屋在春天里的主色,过不了</span>多久,门前的菜地就一片嫩绿,还没等你想起来过了几个半月了,各种青菜的清香就不分白天黑夜的飘进了老屋;转眼间,田埂上开出了各色各样的小花,红的,黄的,粉的,白的……百花争艳,姹紫嫣红,招引得蜂蝶翩翩起舞,又过了多少天,麦田里的青穗也凑起了热闹,争先恐后的吐穗扬花,满目都是生机勃勃的气息,似乎每天的空气甜丝丝的;屋檐上、树梢上鸟儿婉转鸣啭,院子里大红公鸡、大白公鸡领着一群母鸡和小鸡,“咕……咕……咕”的四处觅食,看见翩翩飞过的蝴蝶,不服气的追逐一阵儿,连猪圈里唯一一头瘦骨嶙峋的小猪,也急不可耐地在这边的圈墙角立起身子巴巴外边,又跑到那边扒住圈墙角张望一阵,时不时的嘶叫几声,不知在表达着什么;春风柔柔,远处那一片高高矮矮的庄稼地,麦苗密密实实地织成厚厚的绿毯扮靓土地,细雨如丝,大地披着薄薄的雾纱,绿波在田野此起彼伏,<span style="font-size: 18px;">晶莹露珠亲昵、柔润的拥吻着绿叶,恬静</span>而迷离,像一片雾海,近处断断续续传来乡亲之间问候的声音,间或听见牛马驴骡隔空长嘶,心若明媚,万物可爱,快乐多多,此情此景,怎不让人心悦神怡。</p> <p class="ql-block"> 晨曦送走星月撒来满天光亮,公鸡报晓母鸡应和、麻雀鼓噪瘦猪哼食,熟悉清脆的“叽叽喳喳”鸣叫传入耳中,揉揉惺忪的睡眼,一咕噜翻身溜下炕走出门外,父母亲早就出工干活去了,墙外的大树上顽皮的一群麻雀一乎儿从下面的枝条飞窜到上面的枝头,一乎儿“朴楞楞”的从这棵树飞窜到那棵树上,飞飞停停,停停飞飞,东瞅瞅,西望望,吵闹不休,有一种叫“铃铛”鸟的叫声最好听,清唱起来清脆的像晶莹的玉珠跌落在玉盘里,韵味无穷,身处冰凉而又闷热的水泥森林里后,再也没有听到过这么悦耳的小鸟歌唱了;家里、庄里都很宁静,当东山头上露出太阳羞答答的半个脸时,父母在文静的喜鹊叫喜声中下工回来了,父亲去菜地或麦地里务习着菜苗麦棵,母亲在厨房里有节奏地拉着“咕一一嗒……咕一一嗒”响的“风匣”做饭,灶火门里红红的火苗簇拥着锅底,也映红了母亲慈祥的脸庞,锅里“咕嘟咕嘟”煮着洋芋疙瘩熬青稞糁子的“拌汤”,当我们全都穿好衣服打水洗完脸后,妈妈已把热气腾腾的饭碗端在小炕桌上,全家人喝得“呼噜呼噜”的,那淳朴的农家味道是那么的甜蜜、温馨和满足……。</p> <p class="ql-block"> 夏天,妈妈的菜地也是我们的乐园,一长架刀豆,一簇簇青豆,一行行大豆,一垅沟葫芦,一杆杆葵花……红黄白粉的花开得密密匝匝,蜂狂蝶舞虫鸣,我就拿个小玻璃瓶或小纸盒捉蜂抓虫捕蝶,有时把娇嫩的花朵揪得满地都是,父母看到了心疼的大声呵斥我。小时候嘴馋,在外面野得累了饿了,回到家先窜到菜地,东瞅瞅西瞧瞧,等不得瓜熟蒂落,摘一把青豆角塞进嘴里大嚼一气,拔根半大的水萝卜在袖子上擦擦就啃起来,解渴也顶饿,那时候难得吃到水果,拔一棵露出肩头的“摸卵蛋”和水萝卜,吃起来满嘴甜的不输水果;有时吃到还没长成熟的甜菜或者白萝卜,一口苦涩和辛辣,“噗”的啐掉吐几下口水,擦擦嘴接着再找长熟的。长大了有时无意的吃到苦涩的东西,不禁思忖起来:不经历长期的雨露阳光滋养,就不会苦尽甜来,想想父母的辛苦,恰如阳光雨露,终其一生用慈爱呵护儿女成长,小时品尝到的青涩虽苦,却也渗透了父母那么多的炽热亲情。那块菜地里的绿色食品,自家是吃不完的,到了成熟的季节,母亲常常随手摘了送给这家那家的邻居尝尝,顺便拉拉家常,分享收获的喜悦,温暖的阳光,碧绿的菜畦,悦目的花儿,烘托着愉悦的心情,衬托出一脸的笑意。</p> <p class="ql-block"> 童年,天真活泼,无忧无虑,是我们最快乐的时光,我们一帮孩子大的领着小的,光着脚在松软的泥土上行走,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常常呼叫于院落之外,穿行于小巷道,嬉戏于土炕席上,捉迷藏,过家家,弹弹弹,跳房子,跳跳绳,捉蚂蚱、捅蚂蚁、逮青蛙、“老鹰抓小鸡”……玩得不亦乐乎,天天形影不离,个个玩成了土猴儿,处处都能听见孩子们的欢声笑语,那才叫个放松和舒展。那个时代,谁家没有三五个孩子,父母养孩子饿不死就OK了,管不到你玩得像个泥猴儿,哪像现在的孩子捧在手心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时时刻刻不离视线,那时不是父母不疼孩子,而是环境不同疼的方式不同,小羊羔不摔跤就站不起来,小孩子不摔打长不大,正是这种无可奈何又漫不经心的散养,让我们从小自理独立,吃苦耐老,养成隐忍坚韧的性格。</p> <p class="ql-block"> 秋天,“姑姑一一等”的鸟叫声响起在树梢上,叫得一天比一天早一天比一天勤,麦熟了,豆熟了,瓜果蔬菜更有味儿了,成熟季节,它们虔诚地低头,感恩养育它的大地,它们的低调和不居功自傲多么像勤劳踏实的农民,令人敬佩和敬仰。园子里杏树的枝枝桠桠挂满了橘红色的小灯笼,光是看上一眼心里就美滋滋、甜蜜蜜的。爬上老屋的房顶远望,镶嵌在远远近近的一块块麦田金灿灿的,一阵风吹来,满眼起波浪,演绎出醉人的旋律,间或夹杂着一块一块墨绿,那是还舍不得阳光照耀的洋芋等作物,倔强地等候着长成丰硕的果实,给大地调了一块好看的水彩;天刚披上晨曦,地里就影影绰绰的,<span style="font-size: 18px;">人们拼了命地在农田里忙忙碌碌,</span>拾掇着收获的希望,父母脸上欢畅的表情,写满了庄稼的收成;傍晚时分,家家户户“叮当叮当”的牲口脖铃与哞哞咩咩的牛羊欢叫,和着美艳的晚霞,形成了一幅流动的田园画、跳跃的田野诗,而妈妈就融入在这诗画中,她总是比全家人要忙上好多,照顾全家人的吃饭穿衣,要喂院子里、圈里的鸡和猪的一张张嘴,还要像男人一样上地干活,早起晚归地收获着洒满汗水的结晶……。</p> <p class="ql-block"> 冬天蜗居在温暖的老屋,就想起了父亲盘炕母亲烧炕的辛苦:夏天最热天,父母一担一担挑来一堆土,中间挖开坑挑来一担担水倒满,等水全渗进土里成了稀泥,掺进去长长的麦秸,父亲一锨一锨费力地和过来和过去,铁锨铲不动就卷起裤褪用脚踩,直到和得泥草又勻又粘,母亲一锨一锨把泥铲进专用的大模子里,父亲用手把泥拍得光溜圆鼓鼓的,水份半干时再套上模子,用木榔头一遍一遍密密地锤得那大大的“炕面子”结结实实,用抺子把表面抺的光溜溜的,一块块盘炕的“炕面子”就成形了,在酷暑烈日下,父亲干得满头大汗,脊背上破旧的布衫洇出了一大片汗渍,待“炕面子”晒干透了,整整齐齐码在墙根下,苫好草压上土不让雨水泡湿,哪天有空闲了拆掉旧炕做肥料,再盘一新炕,母亲把干柴草塞满炕洞,点火连烧几天,铺上洁净的麦草,扣上锅、盆、盖、板之类的东西,让新炕“出汗”,撤一层细土扫过来扫过去腻严裂纹不让冒出烟味,铺上洁净的麦草,盖上芨芨席子,人就可以在柔软暖和的炕上休息了。尤其烈日炎炎的夏天,打开窗户躺在炕上舒展疲惫的身体,享受轻风吹来的凉爽,仰望窗外弯月姗姗划过深邃的天际,听着此起彼伏的蛙声,心情轻松无比,不知不觉就进入了梦乡。</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北方的冬天是很冷的,动辙就下起鹅毛大雪,把大地捂得严严实实,老屋披上了厚厚的雪被,屋檐下挂着短短长长、粗粗细细的冰凌,看上去更矮了,雪一停,父亲就扛上铁锨和扫帚,踩着庄园墙上刨出的台阶,上到屋顶把雪扫起一堆堆的,铲起来扔到庄园墙外的地里,同时与也在扫雪的左邻右舍搭着话儿。炊烟缭绕和着太阳的照射,悬挂在屋檐下的冰凌不时随雪水“叮咚”的掉落在地上断成几截,我们抢着捡起来当剑打闹,或把碎冰含在嘴里“咯嘣咯嘣”的,不知脏净,也不怕冰凉。如果是场风搅雪,凛冽的寒风吹得窗户纸呼呼的响,屋子里冷飕飕的似冰窖,父亲就在炕头烧旺火盆,大人小孩外出回来,都会围坐在火盆边伸手烤一会儿驱驱寒;晚上睡觉时,父母就让我们睡在炕上最热的地方,他们睡在旁边为我们暖被挡寒,清早我们赖在热炕上不愿起来,母亲拿起我们的棉衣棉裤在火盆上烤的热热的,催促我们起床穿衣,手脚一伸进衣服,一股热乎乎的暖流涌遍全身。父亲干完了手头的活,熬一罐伏茶慢慢的品味着,从他的眼神里露出莫大的满足;我们有时饿了就在火盆窝窝里烤洋芋、甜菜、胡萝卜或爆大豆吃,原汁原味的美食,让我们吃的脸上花里胡哨的,那才叫个有烟火的日子。</p> <p class="ql-block"> 谁家的土炕上铺上崭新的芨芨草席,算是家里有几个钱的,多数人家一领芨芨草席要用好多年,天长日久,被大人娃娃的身体摩擦的滑亮滑亮的,光着身子睡上去一点也不扎人。家底厚实点的人家,在芨芨草席上铺上毛毡睡,在毛毡上铺床单,那是家里有“端公家饭碗”的人家才会有的事,穷家里的人想都不敢想。土地承包到户前,我见过父亲请来会编席的邻居李尚财伯伯,给我家编织过一次新的芨芨席,父亲在秋冬季节跑遍田野山屲,一把一把地拔来芨芨草,一根一根的刷净根叶,分成一捆梱的洒上水把它闷柔软了,选一个天晴日丽的天气,请李伯伯花了两天时间才编好了一块大大的席子,换下了土炕上烂了好几个洞的旧芨芨草席。后来我家养了几只羊,有一年村上来了一群“毡匠”,父亲就用每年剪下攒起来的羊毛,一次洗了几条毛毡,我们终于睡在铺着毛毡的炕上了。</p> <p class="ql-block"> 现在的年青人绝对体会不到我们睡在毛毡上的那惬意,因为再不怕芨芨席扦扎进肉里,还能在毛毡上蹭痒痒,生于上世纪七十年代前的人,大部分生过虱子,那时候能吃饱肚子不挨饿是头等大事,大人忙于生计,孩子们每天土里来沙里去,大人小孩顾不上讲究卫生,衣服、被窝藏垢纳污滋生很多虱子,墙缝里爬满臭虫,身上被叮之处奇痒难耐。经常见老人们在南墙根晒着太阳脱下衣服捉虱子,很多大人小孩头上生了虱子,就用一种现在很少见到的梳头篦子,一遍一遍地篦下来,指甲掐死虱子“噼噼啪啪”的响。母亲每天晚上也会细心地在我们的衣服上捉虱子,或把衣服里子翻出来放在炉火上烤的烫烫的,抖动衣服让虱子掉在火里烧得“噼噼啪啪”,或烧一盆开水把衣服放进去烫,墙缝里臭虫多还难捉,我发现一处就和上稀泥把墙缝抹住。八十年代正是计划生育时代,一对夫妻只生一个孩子,改革开放农村富裕了,改善住宿条件,生活环境大为改观,年轻人去城市打工开了眼界,农村人旧有的生活习惯开始改变,人们爱干净勤洗澡了,与人类相伴几千年的虱子、臭虫从此不见了踪迹。</p> <p class="ql-block"> 夏天是不烧炕的,冬天天天有火炕,所以炕也是冬暖夏凉,宜人舒适。我家冬天的炕总是烧得暖暖的,就像父母对儿女的那颗爱心一样,热热的被子下,涌动着一双双小脚丫。父亲一有空闲就去田野、河滩、树林里扫草沫枯叶,冬闲时每天挑着草筐去碱沟、小虎门盖沟,捡山里人驮水的牲口拉下的粪坨,晒干了是烧炕最好的燃料,草棚子里一年四季都储存的满满的;母亲每天傍晚都要按时烧炕,掏去多余的死灰,填进不多不少刚合适的柴草粪沬,点燃后用长木杆子搅动着火苗往炕道里烧,烧不好炕会热一块凉一块的,人睡不好觉,还容易烧坏炕上的铺盖,睡在母亲烧得热腾腾的土坑上,心里是那么踏实。冬天的早晨醒来,听有线广播里唱戏和“红卫兵”高呼口号,心里一兴奋,会在炕上“滚蛋蛋”、翻跟头、跳蹦蹦,大人看见了一声呵斥,或一巴掌朝屁股蛋扇过来一一炕蹦塌了炕洞里的火会烧烂草席、烟气满屋窜呛得人睡不好觉,冬天也没办法和泥补炕,炕不热庄稼人就难过冬了。夏日的午后一觉醒来,半睁半闭着眼伸个展展的懒腰,望着窗外蓝天上的云变戏法;夜晚,轻风拂过,屋里屋外凉凉爽爽的,睡在炕上静静地听,村外传来青蛙的鼓噪声格外响亮,一阵高一阵低、一阵急一阵缓,怎么那么有韵味呢?</p> <p class="ql-block"> 冬天的老屋会生起旺旺的火盆,入冬前就要储备好煤块。大集体时生产队安排人一年四季赶着大轱辘皮车或一群牲口,从近40公里的双龙煤矿拉和驮回煤沬,再按人头一斗一斗分给各家打煤砖取暖过冬。我长到十六、七岁时,生产队和家道好点的人家开始使用“架子车”,队长就一次安排几户套起驴、骡车自己去拉煤,我和二弟没少干这活,第一天赶着驴车傍晚借住到天祝县哈溪“护林口”的农、牧民家,第二天早起赶<span style="font-size: 18px;">到双龙煤矿装好煤,紧赶着后晌前翻过“牛路坡”再借住那户人家,人和牲口都歇足了劲,第三</span>天“后晌”才能赶到家,若你套车的牲口体弱,不但拉的煤没别人的多,翻上“牛路坡”时你要在车轴上拴根绳子,给牲口助力一起使劲往前拉,翻下“牛路坡”要使劲扛住辕条慢点下坡,以防车重牲口扛不住翻下山崖。轮不到生产队安排牲口套车拉煤又没煤烧时,只好人拉着架子车到稍近的小煤窑去拉煤,我和包庄的包含福大伯到麦棋山怀抱的“神树沟”拉过一次,后半夜做饭吃饱拉着车从家出发,满头大汗地赶太阳露出山头到煤窑装好煤,拉到坡顶歇歇脚吃顿干粮喝几口山泉水,车后绑两根长木杠托在路面上当“刹车”,包大伯驾辕我在辕条边上助力,一身汗地把煤车弄下山,到大道上正好是下坡路,一路小跑的在天黑前把煤拉回家,一车装一石(十斗)煤,因为车是人家的我又不是壮劳力,我分四斗,尽管累得第二天腰腿酸痛不想动弹,但我非常感激包大伯照顾我家。</p> <p class="ql-block"> 天气晴空万里,是脱煤块的好时点,院子里平整的地方均勻地撤一层草木灰或烧过的煤灰,从碱沟拉来碱土捣碎过筛,按一比三的比例与煤粉掺合,土太多煤块燃烧不好,土太少煤块易碎也会烧结,煤土掺合均匀后,从煤堆顶部挖出像火山口一样的坑,灌满水形成“天池”,慢慢渗透煤堆时翻来复去地倒饬到又粘又匀,铲到铺好的草灰或煤灰上,用抹子抹成厚薄匀称、表面光滑的一大块,再用红缨枪尖或钝刀或铁锨尖划透成大小一致的小四方块,第二天煤块半干时,揭起来按T形一块靠一块立住晒干,这样的煤块有硬度不易碎,烧时火力旺耐实,搬到厨房或墙角处码成一道道墙,方便随时取用。人手少的人家脱煤块时到庄邻招呼一声,有人就上门帮助,左邻右舍去串门,看到在脱煤块或码煤块,也会动手帮着做一会儿。有老屋的乡村乡风很纯朴,人与人之间不设防,即使平日里有点小摩擦也没人计较,关系总是那么融洽,那么亲和。寒冷的冬天,有了充足的煤块生上炉火,烧热土炕,老屋里总是暖融融的。我刚参加工作碰上单位安排一辆嘎斯车给职工拉煤,父母看见我拉来一汽车煤高兴的给司机杀了只鸡,刚住上楼房时还像住老屋时一样脱煤块,好的是每年单位都派汽车给你去拉煤,是很好的福利。后来有了液化气,再后来有了天燃气,煤块也在城市不见了踪迹。</p> <p class="ql-block"> 老屋里的炕,也是吃饭的地方。庄邻来串门,亲朋好友看亲来了,炕上放上小方桌,大家在炕上盘腿而座,推杯换盏,家长里短,其乐融融。岁末年初的日子,农闲时节的年轻人常常聚于老屋,谈天说地,扯东话西,挖“牛九”,猜拳行令,老屋成为乡情的休闲之所、聚会之地,有时喝醉了倒头就睡了。那个年代尽管生活艰苦,但村落中、土炕上常年洋溢着欢乐祥和的气氛,笼罩着朝气蓬勃的光环,充满着未来光明的希望。如今年龄大了腰酸腿疼的,每到乡下遇有热炕就喜欢,一觉醒来,觉得神清气爽。</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随着时代的发展,社会经济水平不断提高,人们开始追求时尚生活,现在煤改电,用上了电热毯、空调、壁挂炉,不用柴禾不用炉子,大多数地方和农村人生活有了质的变化和提高,土炕和煤炉子渐渐从生活中消失,变成了老一辈的乡愁,但仍有如我一样经历过那个艰难年代的人,对热炕头有着家的感觉,心心念念,挥之不去。</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老屋也是我的启蒙老师。六十年代前我的家乡好像只有一所建在天梯山大佛寺里的学校,大多数人念不起书,我的父辈们基本是文盲。父亲在农民扫盲识字班勤奋学习认识一些字,竟让他在以后的生涯中担任过机场民工大队伙食管理员、集体食堂伙食管理员、生产队会计、生产大队文书,一个入党表格中“文化程度”一栏写着“粗识字”的穷苦农民,在“社教运动”中上榜“四不清干部”,拿起笔写着自已的“交待材料”,也替当过队长、会计、出纳、仓库保管员、各种小组长的各色农民不断写着“人人过关”的“交代材料”,我家矮小的老屋,成了父亲写“交代材料”的工作室。在我8岁时,区政府在我们邻近的下庄生产队地界上曾是一座庙里建起了小学,课桌、板凳破破烂烂的,大概是从城里捐赠、淘汰来的,老师是部队上学了点文化退伍回乡的复员军人李银山,初开始一人教语文、数学两门课,分班轮流上课,校园里有挺拔高大的两棵松树,一个班上课,其余班的同学就围着两棵大松树,在地皮上拿树棍、石子练写字或计算题,后来学生、年级多了,公社陆续改建了教室,配套了桌椅设施,增加了“民办教师”,慢慢规范了教学秩序。</p> <p class="ql-block"> 也许是解放初期父亲积极参加民兵队、上夜校等活动的影响,对学文化很渴望。家门口建起学校,家里最穷的父亲让我们大点的儿女都去上学,在这穷乡僻壤的山村真不容易。没钱买书包,同学屈长玉的老爹是木匠,帮我们每个人刨光两块薄薄的小木板,上下两边打几个眼穿进细麻绳或布带子,里面夹好课本和作业本,抽紧绳子背在肩上快快乐乐的去上学;没有粉笔,用树枝、铁丁、石头当笔在地上练字,四年级时父亲捡来一块石板,挖来红胶泥泡成水,我拿毛笔沾胶泥水一遍一遍练毛笔字,不用擦不用洗,字迹很清晰,练得很像样。尽管学习条件十分简陋,我们都很用心,常常为听写错几个字、算错几道题,不服气地相互争辩的面红耳赤。可惜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兴起,每个家庭的每个成员都是“文革”运动的运动员,戴上了“红卫兵”袖标,我们也成了“红小兵”,不太明白的卷进了这股洪流,一段时间停课闹革命,戴着毛主席像章上学,捧着《毛主席语录》的“红宝书”背诵“老三篇”、背语录、读报纸、唱革命歌曲、抄写“大字报”,批斗戴上“地、富、反、坏、右”帽子的老师,教男女老少的“贫下中农”学习“最高指示”……虽然文化大革命“闹”得热火朝天,包括挨“批斗”的老师并没有失去良知,坚持每天上两节课,让我们多学点<span style="font-size: 18px;">文化知识,没</span>让我们的青春荒废太多。</p> <p class="ql-block"> 小时候农村还没通电,听有人说起电灯,只是想象。家里没多余钱买得起蜡烛,煤油相比便宜,家家户户就用煤油灯照明。煤油灯有高有矮,形态各异,有细腰如美女形的,有大肚似弥勒佛的,大多数人家找来墨水瓶或药瓶自己制做,用薄铁皮卷个细管穿进棉绳作灯芯,瓶盖上钻个洞插入灯芯,一个萎锁寒酸的油灯就做成了,点燃灯芯后跳动着微弱橘黄色的光芒,随风飘摇,忽明忽暗,摇曳生姿,把屋子照出昏黄的一大片,给夜晚寂静的老屋涂上了一层神密的色彩。灯光意味着光明,意味着温暖,意味着爱,一盏小油灯象征着一个温暖的家。每到黑夜来临,千家万户都会点亮盏盏煤油灯,光亮如豆,却点亮了老屋,从千家万户的窗户上透出来,如星星之火点亮了村落,点亮了每个人心中希望,给人一种安详、温暖和希望的美好感觉,这点不太光亮的灯光,足足陪伴了千家万户几千年,照亮了世界,也照亮了我们人生的漫漫长路……上世纪八十年代家乡才通上电,梨形的电灯泡照亮了屋子里的角角落落,开启了一个新时代崭新世界的到来。社会的飞速发展让人们的生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煤油灯作为一个时代的象征走进了历史,给我们这一代人留下了刻骨铭心的记忆,像一颗星星在记忆的银河中不断闪烁。</p> <p class="ql-block"> 那时上课就学语文、数学两本书,作业在学校完成,老师布置少量的课后练习,同学们放学后要帮大人干家务活、背起背篓去割青草、或捡粪积肥交给生产队记工分秋后分粮食,晚上才复习功课。吃过晚饭,母亲喂完鸡、猪,顾不得休息片刻,点亮油灯放在小炕桌或窗台上,或挂在墙上,昏黄色的灯光把黢黑黢黑的老屋照得亮堂一些,我们兄妹围坐在桌边学习,母亲坐在旁边拿出针线补衣服、补鞋、纳鞋底,因为家里人口的增加,视力越来越差的母亲,每天晚上边陪我们边要做这样那样的针线活,我们做完作业早早睡了,迷迷糊糊中看见昏暗的灯光下母亲如一座腊像,依然在一针一线地缝补着,或者翻着我们的衣裤耐心的寻找着虱子、虮子一个一个的掐死……。油灯火苗小了,母亲拿针挑挑灯芯,火苗闪几下又亮多了,照亮了母亲额头的皱纹,她打个长长的哈欠,把针在头发里划抹一下,又继续把针线拉的长长的,昏黄的灯光把她的身影反射到墙上,朦朦胧胧的像一幅水波墨画。一盏煤油灯,给我们的童年升起了一道生命的曙光,撑起一片艳阳天。</p> <p class="ql-block"> 那时农村星空浪漫的夜晚,妇女们是做鞋帮纳鞋底度过的,母亲只要有点空闲,就捻麻绳和粘“袼褙纸”。春天父亲种一片麻杆,长到秋天有一人多高,一棵棵比大拇指粗,连根拔了割下麻头晒干,把麻籽搓下来榨油或做“麻腐”,麻杆捆成小捆,一层层的浸进水坑里泡上半月,捞出来晒到空旷地或墙根下,农闲时就可以剥麻皮了。哪天一有闲时间,母亲就用锥子把一把麻皮插在墙上,扯一根麻皮穿进“捻坨子”长杆上的针眼里,左手提起麻皮右手抓住“捻坨”杆杆,在大腿上使劲一搓,“捻坨子”飞速旋转,麻皮紧紧的绞成了细细的麻线,左手一直高高的提着“捻砣子”,右手一边不停的续麻皮一边搓“捻坨子”,捻好的麻线多了合成俩股的细麻绳用它纳鞋底;天热时节,妈妈把再也无法穿的破旧衣服拆成一块块洗净晒干,铺张粗麻纸抺上浆糊,粘一层一层平平整整地粘上5、6块破布,贴到墙上晾干就是“袼褙纸”,按每个人脚的尺寸剪出“鞋样纸”,塌在“袼褙纸”上照样儿剪出鞋帮和鞋底,叠上3、4层鞋底包一条白市尺镶边,再将镶边的鞋底2、3层地叠在一起,鞋底面与鞋里面用白市布或细白帆布包裹好,鞋面用黑斜纹布或黑条绒蒙好,一针针的纳出鞋帮和鞋底,做出“千层底”,雪白的鞋底与黑色的鞋面呼应,针距细密均勻,每一处都现出考究和精细,穿在脚上显出古朴典雅;我的黄羊农大试验农场的满家姑母,为我做过一双当时最时尚、最潮流的斜纹布“松筋鞋”和一双条绒“气眼子”棉鞋,一双布鞋尽现美观大方之韵,我像得了件宝贝似的,舍不得穿上走路,粘上泥土就心疼得睡不着。</p> <p class="ql-block"> 漫漫长夜,母亲都在不停地干着缝缝补补、锥锥纳纳的针线活,钢针扎了手指,放到嘴里吸吮一下,困了累了一打盹,油灯火苗把额头前的头发燎得“嗞啦啦”的,母亲捋捋烧焦的头发又低头干了起来,时间长了,手指头和手掌被麻绳勒出了血印,磨出了老茧,裂开了干口,渗出殷殷的血珠,现在一想起那种辛苦,泪花儿就忍不住钻了出来……。有时邻居婶子或姑娘来串门,她们手里做着针线活,家长里短的“喧谎”解闷,时而说着悄悄话,时而“哧哧”的偷笑,时而开怀大笑,好像不知道“愁”似的,墙上映照出农家女勤劳的影子,在那个闭塞又限苦的年代里,天地间依然有温暖和感动一直上演,夜里甜甜的梦,都来自母亲默默的付出。人的一生需要适合自己脚的鞋,在小小的煤油灯下,母亲用无私的爱和奉献,为我们修补和纳出了一双双布鞋,让我们穿得舒适,站得直,走得正,走得远,脚踏实地的走上人生路。</p> <p class="ql-block"> 弥散老屋上空的一缕缕炊烟,演绎着一个又一个清贫、淳朴、平凡而温暖的故事。中午放学和下午割草、捡粪回家,远远看到老屋屋顶冒出的青烟袅袅升起,扩散、弥漫在村庄上空,我知道妈妈正在辛苦的为我们做饭,升腾而起的炊烟就像妈妈的眼睛,时刻把我们张望,一进院子门就能闻到熟悉的糁<span style="font-size: 18px;">子面条熬酸菜的味道,</span>父亲在灶台前烧火,灶火门里旺旺的火光把他古铜色的脸照得通红,像木刻似的,杨树上鸟雀的欢叫声与屋子里母亲锅碗瓢盆的碰撞声,恰似一首优美的协奏曲,驱走了心情的劳累,送来了浑身的轻松,当饥渴的目光扫过锅灶时,父亲忙从火热的灶灰里扒出烧得焦黄的洋芋拍一拍、吹一吹灰递到我们的手里;炊烟袅袅的晚霞里,一家人边吃饭边说话,清贫的生活里依然不乏快乐和满足,只有老家的老屋,才有这份恬静和温馨,也许这才是家的意义,这才是生命的本源和我深藏于心的精神信仰,所谓天老地荒,大概也就这样了。</p> <p class="ql-block"> 上小学时正遇“四清”运动末期“文革”高潮到来,父亲虽说得到“解放”,但我家人口多劳力少年年入不敷出,成了年年欠生产队口粮款的“超支户”,后来弟弟妹妹先后放下了课本,以单薄的身体去挣“工分”,我熬到小学结业不得已也辍学去劳动,看着同伴们去上中学,我羡慕的心里难过。缺少文化让农村人吃了不少苦头,失去了很多发展机会,他们开始领悟了文化的重要性,都想把孩子送进学校期望“成龙成凤”,让下一代改变上一辈的门庭,当三年后县上在我们区政府所在地筹建起第一所高中时,父亲也许不甘心儿女们都是“粗识字”,或者也想争口气,他找了一位很好说话的李作堂老师,走关系让我直接去上高中。学校离家8里路,每天早去晚归来回跑,中午吃一块“锅盔”或者青稞“墩粑”,有时是一碗用麦子和黑豆炒熟磨成粉的“炒面”,洋芋成了全家人的主食,实在没面给我做午餐了,母亲就炒一把豆子什么的装进我兜里当午饭,捱到下午拖着疲乏的脚步踏进家门,母亲赶紧从锅里拾出一碗煮熟的土豆、甜菜、胡萝卜,左手倒右手地吹着热汽,递给我说“慢慢吃不要烫着”,那满满的爱,立时让饥肠辘辘的我感受到了家是多么的温馨。</p> <p class="ql-block"> 那个年代我们都缺衣少穿褴褛不堪,有一年公社组织学校文艺表演,我参加的节目是戴着红领巾扛着红缨枪的小民兵保卫家乡的“三句半”,演出的8个同学上身穿白汗褂,妈妈借遍了本村人家都没有,最后从临山队的党姑妈家借到了一件,我不知道母亲当时是否为此心酸,回家后看到父母脸上露出的却是欣喜;大人小孩脚上的鞋磨出一个洞露出脚的大拇趾,有人开玩笑“大舅舅出来了”,鞋破的人嘿嘿一笑了之,我到现在也没弄懂大拇指咋是“大舅舅”的含义;人穷得没钱买鞋,供销社卖的也只有“秋鞋”(胶鞋),人们穿鞋都靠奶奶、妈妈、嫂子、姑姑做,城里来个穿皮鞋的“官”,大家会围上去看稀罕,惊奇那鞋能发光发亮。我从小到小学三年级夏天基本没穿过鞋子,天热了也不穿裤子,光脚片子走路,脚上磨出的老茧一到冬天就裂口子,妈妈就用卖的一种膏药在灯火上烤化了巴到裂口上,四年级才开始一年四季穿上补丁落补丁的衣服和鞋子,好在多数人家的孩子也这个样,谁也不笑话谁的穷样子……。</p> <p class="ql-block"> 父亲在老屋的“睡房子”里用“土基”砌了一个粮仓,可大半年里空空如也。那时各生产队都要开一次“忆苦思甜”大会,吃“忆苦思甜”饭,从田间地头到学校都唱“天上布满星,月牙儿亮晶晶,生产队里开大会,诉苦把冤伸……”的同一首歌,老队长讲旧社会、不忘阶级苦,“忆苦思甜”饭就是挖来野菜洗净与土豆块、油渣、青稞糁子熬成一大铁锅稠稠的“糊糊”,大家饱饱的喝一顿,通过“忆苦思甜”教育人们不忘旧社会被剥削、被压迫的悲残痛苦,想想新社会幸福生活的来之不易,粮食很宝贵,千万别浪费。蒙蒙懂懂的我虽知道“二郭爸”是地主,但不清楚剥削、压迫倒底是个什么样子,只觉得“忆苦思甜”饭太香了,天天能这样吃得饱饱的就太好了!父辈们一年到头忙忙碌碌,基本没有歇息的时候,心里就一个期盼,天天盼着有个风调雨顺的好年景,庄稼收成好过吃饱饭的日子,这是庄稼人心中的精神寄托,有它就过着穷开心的日月。</p> <p class="ql-block"> 在我上小学的课本里,地主是像刘文彩、黄世仁、周扒皮那样不顾穷人死活的恶人,穷人愿意跟着共产党抛头颅、洒热血的闹革命,就是因为地主阶级压迫的穷苦百姓没有可走的活路。可现实中像“二郭爸”这样的地主,又让我对剥削的认识迷惑不解,父亲对我说过,他给郭家当长工每月的工钱是几升麦子,从没亏欠过,过日子有了难处,东家也会一升半斗的相助,父亲和母亲成亲的彩礼和婚事都是有郭家一手操办的。也许我的家乡偏僻,或是土改让穷人翻了身地主失去了淫威,我眼面前的“二郭爸”也是一个平易近人、济人难处的慈祥老人,他们的子女有文化又帅气,却因当时“地主成份”的身份羁绊,与普通人一样,困守在乡村苦了一辈子,经历了太多的坎坎坷坷。他们教会了我怎样犁地、播种、装车、垛麦、扬场等很多农活,带着我去西山洼里背羊粪、东山沟里拔芨芨、簸箕洼里收麦子、直沟河里拉“松巴骨”……在我心里他们的“地主”身份不过是写在纸上的名词,我和他们成了可以推心置腹聊天的好友,这份友谊至今一直保持着;我也为他们惋惜,那个特殊的时代给他们的人生带来了不少遗憾,如若是在现在的社会环境里,他们可能是我们这一代人中出类抜萃的。</p> <p class="ql-block"> 我走上社会后曾问过年长的同亊,我们这儿的地主咋跟书上讲的不一样呢?他说西北经济条件差,很少有大地主,这儿的地主除了养得牛马羊多、种的地多家里粮食多、有的雇俩长工或农忙时雇几个短工,日常自己也劳动受苦,跟其它人没有很大的差别。我到现在还是不明白一一现在有多少农民的后代成了为老板、企业家打工的“农民工”,每天干活至少在10个小时以上,西北的老板们坑起“农民工”的汗水钱,比起南方老板一点也不逊色,比过去的地主和资本家可是狠多了、富多了,多少“农民工”只有无助、无奈地自认倒霉,我叹<span style="font-size: 18px;">家乡的贫穷与纯朴、温厚、慧中,滋育出个地主怎么让人感觉不那么可恶呢?</span>这些感慨,都是因了老屋才带出来的额外话题。想起年少时对“地主”的幼稚举动,心里也觉羞愧:六六年“社教”运动结束“文化大革命”兴起,因为父亲“四不清”而没有资格当“红小兵”的我,也曾跟着“红卫兵”们呼喊革命口号“斗地主”,眼睁睁看过“二郭爸”家的好多书被烧掉,早已自食其力的衰老的“二郭爸”夫妇,被晒在长条凳上低头弯腰的受折磨“认罪”,看来跑偏了道的人性,是什么时候都存在的……。</p> <p class="ql-block"> 多少年多少代,中国积贫积弱,八十年代前国家物资匮乏,粮食短缺,老百姓的日子过得非常艰难,每到六、七月里“断顿”是常有的事,吃了上顿愁下顿的饥饿,给我们这一代人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因为青稞成熟得早,每个生产队都要多种点青稞接济“饥荒”,我们的生活大多就是上顿青稞糁子“糊糊”,下顿青稞糁子“棒棒”或黑面“转百刀”,吃白面的日子不多,白面馒头只有过年过节才能吃到,什么时候能每天都吃到白面馒头,成了所有人的梦想;一日三餐很少尝到荤腥味,妈妈养的鸡下个蛋都舍不得给我们吃,攒够一草筐就提到供销社,一个蛋五分钱卖了要买盐、煤油、火柴、针头线脑,或扯几尺布,能湊够十块八块的就不愁回销“救济粮”的钱了,哪天一进门闻到炒鸡蛋的香味,谁都是一脸的惊喜,最高兴队里的牲口死了,每家分点肉尝到肉味儿了;我忘不了跟妈妈去河滩和地头挖灰条、黄花腊、苣苣菜、猪耳朵、萝萝秧……但凡鲜嫩的野菜都是做饭的好东西,也忘不了经常跟着妈妈跑20里远的路去天祝哈溪窑洞沟的聂姨妈、陈姨妈家,借几升青稞面、豆面或一斗麦子或半背斗洋芋度饥荒,她们那人少山地多,种田多收的粮比川区多。母亲用她通透的心灵和勤劳的双手,变着法儿让我们少饿肚子,青稞面搓鱼儿、山药搅团、胡萝卜“麕鏖”、洋芋面棒棒、酸菜土豆泥、苣苣菜拌面、豆面刀粑、洋芋地卷皮馅水饺、醋卤卤洋芋粉凉皮、甜菜馅包子……我们吃饱了她自己将就着吃一点儿,母亲对儿女的那份拳拳爱怜,一点一滴融入到了清汤寡水的日子里,却唯独没有想过留一点给自己。</p> <p class="ql-block"> 那年月谁家的日子都兮惶,副食、糖果、水果这些东西很稀罕。没有零食吃,我们把能烤着吃的东西埋进灶膛里、火盆里,眼巴巴地等着烤熟了,顾不得烫手和上面的灰,吹一吹就往嘴里塞;那年代饭菜没油水,吃4、5碗饭的小伙不在少数,包庄赶皮车的包慧儒人高马大,一顿饭喝了8碗糊糊还想吃,说给现在的人听一定会咋舌。满文军的《懂你》有一个镜头:母亲背对孩子舔着孩子吃完饭的碗,八十年代前我们过得就是这样的日子,父母每次吃完饭都要把碗舔得干干净净,舍不得浪费掉一粒粮食,我们也学着父母的样子,现在给年青人讲还以为你在编故事,说起这不卫生也让人尴尬,那时可顾不得这些,红军过草地时不还从马粪里洗出马料粒吃么?幼年时煮饭锅底“焦巴巴”的香味,是现在最好最美的记忆。老屋破旧,日子窘迫,全家一铺炕,被窝挨被窝,父母忍受着贫困的煎熬,带着我们慢慢长大。正是走过了饥饿和人心扭曲的岁月,年老的人节俭念头根植于心,对眼前的繁华总有些警觉,生活再好也舍不得扔掉旧物,看不惯如今年青人把旧物剩饭随便扔,认为每一样东西都有它的用途,能用、能穿、能吃就已经够好了,扔了就是“欺天爷”,这根深蒂固的观念是岁月留下的痕迹,也是苦难留下的印记。</p> <p class="ql-block"> 少年的我常常爬上房顶看庄前村后,望着空旷的田野和山边的天际,想像着山外世界的神密;青年的我更多时候是忧愁家的贫困,忧虑自己不堪的人生,我知道翻过群山世界很大,有一望无际的平川,遥望那远方,好风景大概就在那里吧,什么时候我也能去那远方分享快乐和幸福?七十年代初一个阳光明媚的早上,我背起行装在母亲牵挂深深、依依不舍的目光里离开老屋,走出大山去上中专技校,出门在外,常常想家心切,故乡的路上半月一月的留下了我回家的足迹,酷暑难耐的夏天,我口渴腹空,踏进老屋喝一碗清凉的井水,躺在老屋凉爽的土炕上,一身疲惫顿时消弥;冬天雪盖四野,人们大多猫在家里,乡间道路足跡少见,我一路踩着没过鞋口的积雪,“嘎吱嘎吱”往家赶一一人世间再没有比那三间老屋更吸引我的了,每次饥肠辘辘的走进家门,母亲忙不迭地拍打我身上的雪花,转身赶紧去给我做饭,虽是柴火烧出来的粗茶淡饭,那炊烟味与饭菜味掺杂在一起的味道,是忘不悼的故乡的味道,更是妈妈的味道。回家有亲人嘘寒问暖的老屋,处处是亲情,有亲人陪伴的老屋倍感温馨,回到老屋就是回到了家的港湾。星期天下午返校时,母亲会早早在灶膛或炕洞里烤好几个香甜的洋芋,让我带在路上吃,走出好一截路,回头望去,还能看到妈妈站在村口牵挂我的身影。一路走来,阳光或许偶尔缺席,但不缺深厚的爱,总有一座老屋,可以安放心灵,总有一些亲人,让我卸下疲惫,并容纳着自己的悲喜!</p> <p class="ql-block"> 五、六十年代出生的人,是全世界最不平常、最折腾也最乐观的一代人。我的童年和青年都成长在动荡年代,我们这一代人吃的是粗粮稀粥伴野菜,穿着补丁落补丁的破旧衣裳,穿件旧军装就感觉风光无比,经历了各种磨难,参与了各种运动,幼年时饱尝饥渴,少年时目睹大浩劫,青春年华在荒漠里度过,成家立业一路坎坷,我们尝过太多太多的苦,受过太多太多的难,现在的我反倒觉得经历过那些磨难不仅仅是一次挫折,也可以看成是人生的一种幸运,因为这个苦难的经历,我们身体健康,骨子里生长出能吃苦耐劳的基因,传承了中华民族不屈不挠的精神,看淡清贫的日子,无论走到哪里都能随遇而安,安身立命,辛勤劳作不怨累,不管在什么苛刻条件下,很乐观不颓废,会把自己和别人托付的事尽力干好,我们将生命中最金贵的几十年,化成了国家及儿女们发展所最需要的土壤,推动了时代的改变,也被时代所改变;饱经沧桑的我们,见证了社会的不断发展、国家一天天富起来的历史事实,如今<span style="font-size: 18px;">衣柜里衣服五颜六色,脚上</span>的皮鞋油光铮亮,每日每餐不缺肉蛋奶鲜,偶尔吃上野菜成了平衡营养保健养生,浮世人生,心应归向何处?我们懂得了什么是幸福生活,懂得知足,学会了珍惜,始终记得老屋的那段记忆。</p> <p class="ql-block"> 从古到今,人们对房子有着近乎崇拜的情结。房子是人生的栖息之所,不管是在穷苦潦倒的艰难岁月,还是繁华富足的快乐时光,它都是生命航船的宁静港湾。西北的土坯房起源于何时,至今我也无意去关注它,但我家的土坯老屋,从我一睁眼看到它就一直受到我的注目。自我记事起,老屋破旧、简陋、窄小,那时正是父母正当年的时候,对生活总是有无限的憧憬,一生都在用心血不断的改建着老屋。盖房是农村人的一件大事,上世纪八十年代前,建砖瓦房是“公家”才能干成的事,农民想都不想,盖二、三间土坯房要准备好几年,甚至要勒紧裤腰带省个一、二年才能还上借下的帐。“社教”后父亲想方设法凑了点材料,在亲戚乡邻相助下,紧靠老屋右边棚起了一间专门作厨房兼储物间的小屋,“睡房子”正式成了我们兄弟的歇身之处;七十年代父亲看着我们兄弟姊妹渐渐长大,心上蒙上了压力,一点儿一点儿的抠着攒钱,攒点儿买根白杨大樑,再攒点儿买两根檩条,一根两根的积攒着白杨椽子,肩背担挑地从河滩运来盖房打地基的石头,在“自留地”起土脱一部分“土基”,从老屋紧靠的庄园高墙上刨下顶层砸碎,泡成泥脱一部分“土基”,就像春燕衔泥,不知疲倦的为盖房做着准备。</p> <p class="ql-block"> 幸遇集体统一规划“居民点”,为各家划定了长6丈宽4丈的宅基地,父母小心地拆了老屋,选出檩条、椽子和旧墙上能用的“土基”,与新材料掺和在一起,请了五、六位亲戚庄邻帮着起盖新屋。挖地基、上粱有很隆重的仪式,入夏吉日,木匠师傅口中念念有词,用一枚古铜钱把一条红布和一道神符钉在大粱中段避邪,贴上“上粱大吉”的梅红字,在大家的一声喝里架起白杨大梁,一挂小鞭炮噼噼啪啪的,砌墙的师傅、递料的帮手顿时忙碌起来,这一天即使再穷母亲也倾其所有,用最好的饭菜招待来帮忙的邻居,既显出和人的水平,也增添喜庆的人气,我们家真的太穷了,中午端上小方桌的也只有臊子长面,配炒土豆丝、酸白菜、醋拌水萝卜,大家坐在“土基”、石头、木墩上吃得很香,干到下午吃顿清汤面条就回各自家了。<span style="font-size: 18px;">农村人乡土情怀浓厚,传统家风浓陏,人情味十足,不会当面使劲夸背后拼命嘲,不会用着你时捧在怀里,不用你时装作不认识,相处之道就是互相信任,人与人的关系就如大</span>河湾的河水,清澈的捧起来就能喝,谁家有事你只要吭一声,都互相帮忙,不计工钱,三天时间一栋座北面南的新屋就落成了,我家终于有了宽敞点的“书房”、“睡房”和厨房,还在院角落里修了“鸡屯子”和猪圈,有了放杂物的草棚子。伏尔泰说“对于亚当而言,天堂是他的家;然而对于亚当的后裔而言,家就是天堂”,新屋虽然门窗、椽材是从老屋上拆来的,但苦得灰头土脸的父母实现了不断追寻家的完美的梦想,满眼满脸都是笑意。</p> <p class="ql-block"> 老屋最热闹的时候莫过于逢年过节了。每年的除夕,老屋也会像父母对孩子们一样整理得干干净净,所有的门上贴着红红的对联,那是请郭二哥专门写的,一派喜庆;远远近近的鞭炮声响起时,在明亮的灯光和火红的炉火旁,父亲安放好小方桌,母亲摆上一碟碟、一盆盆、一碗碗的节日饭菜,一家人围座在一起,天圆地方,家长里短,沉醉在父亲讲他过往的故事里。端午节时,老屋的门头上总会插几把父亲折来的柳枝和母亲采来的艾叶,艾香蔓延在老屋的里里外外。中秋的那天,母亲会把小方桌摆到老屋门前,献上“车轱辘”大的月饼和各种各样的小花馍,上一柱心香,待那柱香烧到一半,月神娘娘的脸庞就笑成了圆圆的银盘,母亲把大月饼切成一方一方的,全家人你一块我一块的品尝平日里很难吃到的月饼,享受秋天收获的成果。从最初的2间老屋到宽敞的4间新屋,始终有一张“炕桌”陪伴着老屋,从上学的第一天起,别人家“书房”有“方桌”、条几摆在堂屋,我们学习、吃饭、来客只有用小“炕桌”,父亲对“炕桌”情有独钟,八十年代我家盖起了新门新窗的大屋,父亲请木匠做了一个在全队上最大的“炕桌”,请油工漆成红堂黑边套金线框,中堂一幅“富贵牡丹图”,清漆罩面,光亮鲜艳,放在炕上格外醒目,顿觉生辉蓬壁。</p> <p class="ql-block"> 老屋永远是我人生之路的启程地。走出大山求学的跋涉,让我见识了城镇的繁华,也发现家乡落后的格格不入,老屋屋檐矮,抬头门头低,父母的呼唤很土,乡村是个未开化的世界,城市像时刻逗引我神经的鸦片,诱惑得我总想有一天能够离开这里。在对城市无限的渴望中,我从技校毕业被“社来社去”的时代潮流推回了老屋,锁住了飞翔的梦想,先在公社农具厂烟薰火燎的挣光阴,后心甘情愿回家当大队文书,心中却无时不在透过“牛肋巴”方窗,渴望和梦想远方的世界。看着全家8口人挤在3间旧房里,父母有个夙愿,盖一院自已称心的房子,体面的完成儿女们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责任,百年之后为子孙留下点财富。当生产队要在双龙沟直沟河搭个窝棚积肥时,父亲主动要了这个活,在一个避风的石崖下用石头垒起小茅屋,一个人长年住在那里,免费为拉煤驮煤路过歇脚的人烧开水做饭,车夫们喂好牲口歇息好,走时一般会留点饲料,父亲就养了两头猪;二弟经常赶着驴车去为生产队拉畜粪,粪里埋一截森林里枯干的松木,陆陆续续的集齐了做门窗的圆木,父亲在窝棚旁养的两头猪,8个月里竟长得很大很肥,卖给食品收购站验了个一等品,价钱比家里养的猪卖得多。</p> <p class="ql-block"> 此时的社会已经处在变革的前夜,我家劳动力起来了,我当文书接触的人情世故宽泛了,代办信用社业务每月还有点补贴,上面给生产队分来松木指标,我向书记要了半方;乘几次派我坐公社机站拖拉机去哈溪、夏玛林场为各生产队拉圆木的机会,给拖拉机手和林场开票员买吃的、偷偷塞钱,软缠硬磨套人情,多拉回4根细檩条和10多根椽子,父亲也从别人手里买了大樑和檩椽,我家盖房的木料基本备好了。盖房要备齐地基石料、大樑、立柱、檩条、椽子、木料、砖瓦、水泥、“土基”、麦草、泥土……最简单也最累、最脏的活是脱“土基”。“脱土基”的模子是一个长、宽、深度按墙体厚度设计的长方形无盖木匣,先整理出一块平地,头天挖一堆土发泥,第二天天晴和好泥才从平地一端边“脱”边往后移,泥堆旁放一盆水、一小堆沙子,脱“土基”的人非常熟练地把模子里面用水润湿,捧进细沙涮一涮倒掉,摆放到泥堆旁,铲起大大的一锨泥掼进模子,用脚踩实四角不留空隙,端起来到场地快速地反扣到地上,轻轻提起模子,一块长方形“土基”很顺溜的成型了,模子用一阵儿要放进水里清洗掉沾结的泥斑,“脱”下的“土基”才方正,好看,砌墙时好用废料少,一个“脱”字多么形象生动,活生生衬托出了庄稼人的辛苦。</p> <p class="ql-block"> 我家紧傍的庄园墙外与农田之间本来有条一米宽的小路,供种田的人行走和送粪土、拉麦捆子等物,种那块地的人家每年要削点路,好几年后小路消失了,浇耕地的水直接泡到庄园墙基,时间长了水慢慢地刷进墙根好多,不知哪天会倒了,我家人穷势单吵不过人家,父亲干脆乘此刨倒了那段庄园墙,砸碎泡泥脱“土基”,二弟在承包地挖土脱了一部分,又向有“土基”的人家买了一部分,拉到老屋后墙码的整整齐齐;茶余饭后,父亲就到河滩里搜寻石头,一块一块抱成堆,弟弟妹妹们一车一车拉回来,盖房时好打坚固的地基,现在想起在盖房治家的那段路上,父母和弟弟妹妹们走的太苦太苦。农村盖房都选在风和雨少的仲春,父母做了好吃的饭菜,端出了能买到的烟酒,请来和我家关系一直很好的木匠包致富套好最新式的双扇门、双开扇的玻璃窗,手艺好的砌墙师傅和臂力好的帮工们拉线、上樑、砌墙、抺泥……在最初的老屋地基上一栋座东朝西、全松木的两“书房”带两“睡房”一间大厨房的新家拔地而起,打上了宽宽的门前台阶,有了真正的书房、厨房、堂屋、睡房子、厨房,显得大气、宽敞、气派、明亮,羊圈、猪圈、鸡舍一应俱全,<span style="font-size: 18px;">养上了牛、猪、羊、鸡,圆</span>了父母心中所想。又一次建起新屋,给全家人带来了极大的生活信心和自豪,有了宽敞明亮的房子,就有了温馨和美的家。</p> <p class="ql-block"> 社会变革的春风,给我带来了希望的曙光,七九年我背起毛毡旧被与宽大的新房与简陋的老屋离别,走出古老的乡村步入繁华的城市。走出门的那一刻,我知道老屋也与新屋一起在目送我,可我没有回头,依然决然地离去,走向渴求许久的城市和五彩缤纷的社会,开始在钢筋、水泥、沥青铸就的生活圈打拼奔波,重写自己的人生。就在那年春节,父亲为我完婚,第二年又为二弟娶亲,八三年土地承包到户后,粮食年年丰收,老屋让粮袋装得格外充实,家大仓盈,树大分枝,父亲让我们成了家的儿子另立门户,老屋是分给我的一笔最大的财富,成了我的小家,佑护我的妻子儿女。城乡两地的分居生活,多了另一牵挂,春种秋收逢年过节,我如南飞的大雁,在家与远方之间不停地来来去去,聚少离多的年月,使我更加留恋屋檐下的相依为命,更加难忘生命里的骨肉亲情。</p> <p class="ql-block"> 成家立业后,城里高高的楼房时时吸引着我的目光,“如果能住上楼房就好了”,它成了我的一个人生梦想,但户籍的枷锁隔断了城乡,我又像父亲一样勾画着改变老屋容貌的图谱。当时最棘手的还是缺木料,恰好我一要好的高中同学对父亲说,小红沟有座原生产队全松木修建的水磨房在出售,鼓动父亲找我贷款,买下来卖一部分留一部分,既能赚钱又能解决建房的木料。当时机构分设我已被安排到了信贷股长的位置,我向支行长叙说了家庭的境况,领导很同情我批准贷款3万元,那笔巨款很顺利地拆回了水磨房,同学卖了一部份,父亲挑全了盖房的木料卖掉了剩余部分还清了贷款,为我套全了门窗、备好了石料和“土基”,还做了几对箱箱柜柜等家什;我通过关系从哈溪林场开了张批条,在双龙沟砍了大大的一车“枪杆柳”,剥去皮光滑直溜,是绝好的压房顶的材料。就在准备动工时,我的家属户口“农转非”批下来了,那张“准迁证”薄薄的但也金甸甸的,犹如一盏“阿拉丁神灯”,照亮了我和家人的心房,终结了我与妻子孩子两地分居的生活,父亲满心喜悦,把盖房的材料以300元的价格,拱手相让给了我的小舅父。一个花甲匆匆而过,父母对家、对屋的热爱和勤奋付出,依然清晰而深深地刻在我的心里成为永恒,<span style="font-size: 18px;">感谢父母为生活为儿女辛勤的付出,您们所做的点点滴滴全洒在我的生命里,您</span>们的爱一直流淌在我的血液里。</p> <p class="ql-block"> 冬去春来, 老屋默默地陪伴了我29年,每一个角落都有我的身影、我的痕迹,承载着童年时数不清的天真、打闹、学习和成年后的苦逼以及父母养育我们的艰辛,童年的欢笑,青春的歌唱,都在老屋的注目里。曾经,屋顶之上有风雨、有阳光、有喜鹊的欢唱,屋后洒下过无数的汗水,父亲用瘦弱的身影忙碌的迎接太阳的升起,又疲惫地挥手送走迟暮的晚霞;母亲倾心做着一顿又一顿的粗茶淡饭,一次又一次洗着全家人不多的补丁落补丁的旧衣,养了一窝又一窝的小鸡和瘦成克郎的一头猪……那个家里的灶台、那缕袅袅的炊烟、那片昏黄的灯影、那温热的土炕、那只吃饭喝水的黑瓷碗……一抹株温馨的记忆,如水般的温软、甜美和静谧,一直都是我心里眼里的暖。那时的我是幸福的,因为家里有我亲爱的父母,有亲如手足的兄弟姊妹,有我睡过的热炕、吃过饭的黑瓷碗,有我的希望、我的温暖……。</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老屋是我青少年时代勤奋苦读的见证者,是我贫困岁月的见证者,也是我走出乡村进入城市工作生活的最初见证者。我感恩故乡的老屋、温暖如春的家和严慈相济的父母的大爱,感恩兄弟姊妹们的无私付出,感恩亲戚朋友和乡邻的热心互助,也感恩童年的美好时光,它不仅给予我们童年的快乐,还让我们年轻时就学会了勤俭节约、吃苦耐劳,懂得知足与感恩,让我受用一生。</p> <p class="ql-block"> 尽管现在白墙靓瓦、高楼大厦满目皆是,但在故乡热土上泥皮墙的老屋并没有绝迹,仍然还有它的一席之地。其实土坯房并不丑也不俗,更不是穷人的象征,在祖先们繁衍生息的土地上存在了千百年的土坯房,自有它世袭存在的道理,土基墙一般有40公分厚,保温隔热效果良好,冬暖夏凉,土基保持有一定的湿度,天气燥热空气湿度太低时,泥皮墙会蒸发出水分提高空气湿度,人在土坯屋睡一晚,早上口鼻不干燥,因为它环保、隔热御寒、舒适宜居,是人与自然的相互依存,是祖先们劳动智慧的结晶,是一种传统的民俗文化。<span style="font-size: 18px;">老屋陪伴我走过了半辈子,在半个世纪的生涯中,为我们家遮风挡雨,驱寒保暖,以它的土墙泥顶佑护了两代人的温暖安康。</span>它<span style="font-size: 18px;">见证了西北农村的历史,是农村</span>人改革开放前的生存摇篮,是我们遮风挡雨的温暖居所,<span style="font-size: 18px;">是安放父母疲惫灵魂的家和港湾,也是我希冀“叶落归根”的梦想圣地</span>。我珍惜老屋给予我们居有定所的日子,房大房小,舒适就好,“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p> <p class="ql-block"> 有的地方,要在出离之后,面目才变得清晰,才会生出诗和远方,比如故乡和老屋。这么多年来因了求学,因了工作,为了家庭的团聚、儿女的教育,长久的囹圄于繁闹的城市,远<span style="font-size: 18px;">方当成了家乡,家乡</span>变成了故乡,故乡和老屋始终是来去匆匆,不再是人生的港湾,倒像是生活的驿站。<span style="font-size: 18px;">原本以为那些如烟的往事早已斑驳在记忆的最深处,随时会随风而散,</span>置身在远方也就放下了父母,放下了老屋,放下了故乡的一切,<span style="font-size: 18px;">没想到无论走多远、去过多少地方,一旦遇到契机,竟会从脑海中疯狂跳出來,鲜活初初。</span>在钢筋、水泥喧嚣的现代化城市里生活,体会了人生路上太多荊棘,每天看着前幢遮掩了后幢的高楼、听着汽车的轰鸣、人流和色彩的喧嚣,享受着高科技带来的诸多方便,心却时不时的倚窗凭栏向着老屋的远方守望,夜深人静看着窗外缤纷的霓虹和那一轮明月,当年在老家的种种美好画面像疯狂野长的小草,牵引着我一次次地梦回老家,巍峨的群山、碧绿的原野、金黄的麦田、优雅的树林、依稀的老屋和迷蒙的炊烟、村间小路上归圈的牛羊、父亲在门台上看鸡跳猫追、母亲提着猪食桶在猪圈“咾咾咾……”的叫声、井台上挑水的人们、温热的土炕、昏黄跃动的油灯、夜空中的萤火虫闪烁着优美的光……一个个“蒙太奇”的镜头,在我饥渴的梦境里温暖的穿行、扩散、弥漫,原来什么都没放下,那是无可取代的存在,一直还在心里。</p> <p class="ql-block"> 人到中年,无论离家多久,改变多大,有些时候总会在某些熟悉的场景找到自己以前和往后的影子。<span style="font-size: 18px;">曾几何时,住在泥皮老屋,多么羡慕城市的高楼大厦;弯腰洒汗在田野里,多么向往坐在办公室;走在乡间的泥土路,多么期盼宽阔干净的柏油路。不知从哪天开始,坐在高楼大厦的办公室里,心却向往自由自在的农村田野生活,宽阔的马路熟视无睹,高楼矗立也不全是美好,繁华和熙攘已变成嘈杂,车水马龙有了拥堵与混乱的烦恼,</span>那故乡的情愫仿佛变成了一根细细的麻线,随着时间的拉长,缠绕在心勒出深深的伤口,渗出鲜红鲜红的血珠,汩汩成碱沟里涌出的那一汪清澈见底的山泉。高楼住久了,厌烦了喧嚣都市里灰蒙蒙的夜空,总忆起老屋屋檐下繁星点点的往昔:邃静的星空下,菜蔬幽香,庄稼拔节,蛙声四起;大人们卷着旱烟话农事,孩子们绕着老屋捉迷藏,我们兄弟姊妹大的领着或背着或抱着小的,有时笑,有时哭,更多的是吵闹;下雨天,透过木格子窗,看着从房檐上垂落下来的珠帘,听着雨水滴滴答答的弹奏声,一家人座在铺着毛毡的炕上,闻着炊烟淡淡的香味,呼呼噜噜的喝着洋芋“拌汤”,听父亲母亲说着过去的轶事,闲静恬淡,了无挂碍,其乐融融,那惬意、温馨的情景,是多美的一幅乡俚生活画卷呀,也许这就是和谐,这就是幸福,这就是满足……人生如此,夫复何求?</p> <p class="ql-block"> 终于在透支了太多的青春激情之后,陡然间又开始怀念起抛弃在乡村的老家、老屋,才发现自己最纯真、最美好的记忆仍然停留在被我抛弃了的乡村,也才发觉虽然身在城市心却无法抹去自己农村人的印记,就如无法根除自己身上的胎记和父母遗传给我的血液、骨髓里的基因一样,恰恰是曾经让我想极度想逃避的印记,却成了温暖自己的未梢根须,它最终没有随着时间消失溃烂成泥,而是扎根在我内心深处,倔强的活着,因而老屋旧院仍旧是我假日和逢年过节想回去的归宿之地。每次回故乡,当车一下高速攀上回家的那条山道,我的心就会一下子轻松下来,紧盯着窗外熟悉的景致,就像久别的人重逢一时无言那样;每次回故乡,第一眼看到的是年迈的父母见到我们一大家子人的欣喜,第一次不敢看的是母亲依依不舍的眼神;年岁渐增,对回故乡见老屋越来越期待和急切,每次离开却越来越沉重和不舍。多少日子,走上这条坡路是灿烂的日子,走下那条坡路是温柔的月光,所以无论是春暖花开还是雪花纷飞,回家的路都是快乐的路,幸福的路。</p> <p class="ql-block"> 回到老家,就是进入了一个被琥珀凝结了时间的世界。风声,雨声,流水声,鸟鸣声,自然而然的奏响田野的乐章;雨雾,树木,油菜,野花,水到渠成绘就大地的画卷;夕阳西下,满巷道的牛叫马嘶羊群咩咩,好一派温馨的乡村暮归图;一阵风雨路过,一滴滴雨珠从屋檐上落下,犹如一朵朵梨花悄悄地从树上飘来,安静地栖息在我的心中;坐着或躺着,风吹枝头,清凉如水,看日落月升、风起云涌,看小河边大白杨上喜鹊筑起的巢窝,想起坡前和河沿边随风起伏的麦浪和躬身劳作的父亲,直到月照斜影透窗棂,天籁直击心底,我们拌着鼾声入睡……<span style="font-size: 18px;">摆脱生活的枷锁,走进乡下悠闲的时光里,睡在老屋美妙的夜晚里,才发觉老家才是自己安放心灵的最佳归属一一春天的嫩绿,夏天的鲜艳,秋天的绚丽,冬天的纯洁,让我充满遐想;连绵起伏的群山,清澈甘冽的山泉、奔流不息的大河,涤荡着我的身体、我的灵魂,心是那么的平静,哪是现下今日,月已蒙尘,阴暗晦涩,夜无静寂,红尘滚滚。现在</span>我才明白父亲母亲难离故土的心思,那份时光的清净,那种淡泊而不乏趣味的感受,那种远离尘世、浮躁和喧嚣,与那种无声无息、自由自在的与自然万物交流的宁远,使每个身入嚣尘的人感觉重返童真,心如年轻。</p> <p class="ql-block"> 每次回到故乡,都有一种亲近感。一句暖暖的问候,一个默默的表情,一段远远的回忆,都会让你从血液里感到一种别样的情。每次回到故乡,乡亲们总是让你拿这拿那,尤其是儿时的同伴,只要是他们有的,毫不吝惜。每次回到故乡,我总喜欢静静地站在阡陌上,看远处起起伏伏的群山、脚下蜿蜒而去的公路、各种涂彩的田野,温暖的太阳从东山头上升起,划着弧度经过西山顶,将光亮和温暖直泻进我家小院;在土坷垃里刨了一辈子食的父母,难舍对泥土的热爱,在后墙根的“自留地”头,像侍候孩子一样精心侍弄的一方菜地,在阳光下铺满了层层叠叠的绿,整个夏天到秋天,母亲都会骄傲地在那块菜地里随意挑拣、肆意採摘,在温暖的阳光下,母亲的笑容变得愈发的灿烂。当我站在老屋前,老屋仿佛是一个在青葱岁月里就对我钟情的少女一样,那么安详地在寂静的角落等我的回眸,而我的姗姗来迟也许让它有些埋怨,怨我与它太少的相聚。每一次与老屋的相聚,我和老屋好像如老友相逢促膝长谈,甜畅淋漓,意犹未尽,我把我的魂留在了故乡,老屋是我的魂之所依的乐土。眷恋老家的不仅是养育我的山山洼洼、沟沟岔岔,也不仅是温暖而又熟悉的乡情乡音,更多的是怀念那曾经贫瘠困苦生活中依然保留的纯真与质朴。</p> <p class="ql-block"> 每次回家乡,我都忍不住地要踏进那三间破旧宁静的老屋仔细看一看,闻一闻,站在老屋门前就感到温暖,能感觉到青青的草香、淡淡的泥土味,一种朴素大美的醉意油然而生。父亲把老屋当作了存放日月的陋室,放农具、存草料、圈牛羊……历经风风雨雨,它站得还如春天的姿势。眼前的老屋多年不住人了,我有点莫名的伤感,老屋的风貌不在,但它的风骨仍在,曾经有人想以势霸占它,也有人想用低廉的价格买走它,最终在它顽强的抗挣面前悻悻而去;老屋落成时我在西南墙角栽下的那棵白杨,茁壮的参天直立,春天里,宛如婷婷玉立的妙龄靓女,任凭阵风狂拂,它也高傲地昂扬着头;夏天里,它又像一个青春溢发的帅哥,粗枝茂叶不停地招着手,向它热望的所有打着灼热的招呼;秋天里,它犹如一个阅历丰富的大叔,用睿智教诲青少年的青春荡漾;冬天里,它像是一位看透人间世故的老人,站在那里静静地观看着眼前的一切。我眷恋老屋,久久不愿离去,它就是一张旧光碟,为我断断续续的播放着多少往事,让我回味在田野上撒野、在夜晚细数繁星的童年时光,那童真、童话、童趣伴随我们成长,经过岁月的沉淀,留存成了我记忆中的精神园地。</p> <p class="ql-block"> 日子过得一年比一年宽裕,父亲精心筹划着在全家人与亲戚辛苦的付出下盖起了白墙红瓦的砖房,彻底离开了泥墙草屋,可就在那年的正月初八,圆了梦想的父亲悄悄走了;五年后的秋天,母亲也<span style="font-size: 18px;">如院门前那棵干枯了的杨树,</span>告别了人间近80个春秋的寒风苦雨,在儿女们心中轰然倒下,<span style="font-size: 18px;">永远离开了我们,和父亲走到了一起,留下的除了田地和家什,我只有老屋这点精神的寄托和对家的念想了。出殡那天,我背着父母的棺木从老屋门前绕过,让父母与老屋作最后的道别,以此缅怀逝去的父母大爱。我们兄弟</span>姊妹家落各方,为生活各自奔波,难得有相遇,老屋再也没有人亲近,布满尘埃,一如我饱经沧桑的父母,寂静的矗立在安静的村落中,在风吹日晒、霜天雪搅中静默时光,独自坚守着青山绿水,慈祥的向人们诉说着岁月变迁与那些家乡往事……。</p> <p class="ql-block"> 有人说,家,就是父母在的地方。以前我每次离别老屋,母亲都要手拄拐杖相送路口,目送千里仍不舍,我们再次回头,仍看见老人如一棵秋风枯树久久不愿离开的身影,心中陡然涌出一股无法言语的悲怆凄凉。而今父母走了,家没有了,儿女们的心空了,剩下的就是一座空洞的老屋,往后余生喊声“爹”和“妈”再无回应,也无人记得我的乳名了,“从此,故乡再无春秋,只有冬夏”,<span style="font-size: 18px;">我们成了有地无“天”的孤儿,我</span>深切体会到了“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有去处。”有人说,走过一趟人世间路,土里生来土里去是自然归宿,此言无错,但别时茫茫山埋月,谁愿此般绝?往后我带儿孙回家犹如走亲戚,哪有家门可依的落脚地?我一次又一次摸摸老屋的门窗、墙皮,愁如波涛,心雨滂沱……。</p> <p class="ql-block"> 年青时,总想羸得全世界,争强好胜,不甘人后,累死累活,劳神伤身……经历多了、心平淡了才发现,所谓繁华最终不过是过眼云烟、镜花雪月,人到暮年蓦然回首才知道错过了路上的很多风景。回老屋的路近在咫尺却又遥远而漫长,每次回去都行色匆匆,甚至去邻居家串串门、与乡邻多啦呱几句、在巷子口多站一会儿、去田埂上转转都成了奢望。孙子有了记忆后,每年的四季我都带他去看看老屋,这是父母在那个既困难又特殊、既温暖又踏实的年代里精心搭建的一家人安身立命、相依为命的立身之所和苦乐休憩的精神家园,它是父母的心血,藏有满满的爱和无尽的回忆,来<span style="font-size: 18px;">到老屋我会特别心安,因为这里是我的根。每</span>去一次,老屋都是另外的模样,每一样老物件贮藏着一段旧时的光阴,镌刻着岁月的痕迹,留存着一段渐行渐远的民俗风情,<span style="font-size: 18px;">带着时代的烙印和主人的气息,在</span>岁月里发酵,酝酿成一个时代无法抺去的沧桑记忆,缓缓的流淌在时间长河里,散发出一丝丝浓浓的乡愁<span style="font-size: 18px;">……</span>而老屋,依旧故我,顽强地站成了乡愁最后的模样,像极了父母的性格。</p> <p class="ql-block"> 改革开放40多年,从城市到农村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高桥飞架,动车嘶呜,新村居拔地而起,但赖以生存的土地养活不了“一方人”,人们靠打工为生,村子里年青人、強壮劳力大多到城市打拼、立足,留守的大多是老人和孩子,<span style="font-size: 18px;">一群群地地道道的农民远离故土,成了城市里居无定所的流浪者,村里</span>的土地“流转”了,小学撤并了,卫生所闲置了,米面加工坊倒闭了,就连曾经最红火的小卖部也关门了,一把锁头将村庄彻底锁死,整个村庄只剩5户人家,多半还是不愿进城的老人,如同守护自己生命时光一般地守护着最后的村庄,这不是一种无情,而是一种无奈……。对老家恋栈的我,像傻了般的在山坡沟洼、沟河溪畔、村落院舍、挑水的井台、曾经的牛羊圈落游来转去,渴望再见到挥镰的乡亲、归圈的牛羊、冉冉而起的炊烟、嬉笑玩闹的孩童……昔日走村串户的伙伴不见了,<span style="font-size: 18px;">孤寂的村庄不再炊烟袅袅升起,曾经温馨的乡音互答稀疏,少了鸡犬相闻的喧嚣,村庄</span>里的院落大多长满蒿草,围墙坍塌于地,一扇扇落满尘埃的门窗,仿佛一双双失明的眼睛,茫然地打量着这个日渐破败的村庄,整个村庄一片死寂。</p> <p class="ql-block"> 每年的三月清明、七月中元节、寒冬腊月的年关,我都要去父母的墓前拜谒,也在老屋前徘徊……<span style="font-size: 18px;">门</span>后训子棍犹在,堂前再无唤儿声,老屋的坚守终究抵不过岁月的洗礼,<span style="font-size: 18px;">曾经给我们遮风避雨、让我们难舍难离、装满亲情的老屋也被岁月压弯了脊粱,低下了头,锈迹斑斑的铁锁牵拉着斑驳的木门,泥墙斑驳,窗棂空洞,椽头风裂,屋顶长出了一片片蒿草,满院凋零让人寒颤若禁,沉沉暮气笼罩在院内房间,再也没有了当年的生气……老屋稀落了人的脚步,野草就在院子里毫无顾忌地肆虐,年年长出新芽的铁杆蒿,在微风中吟唱着往事的歌谣,评说着老屋的寂廖和落寞……。默默地站在老屋前,那些久远而琐碎的往事在脑海回旋,鸡猪牛羊的欢叫仿佛还在耳边,山杏野花的芳香似乎还在鼻间,满院的葱茏好像还在眼前,缕缕炊烟似乎又在老屋房顶袅袅升起,仿佛又听到亲切的唤唤声在门口响起……年少</span>时不知亲情贵,花发年岁才懂亲情重,回得了老屋回不了过去,回得了故土却见不到故人,每每满怀暖暖的记忆回去,却总满腹辛酸的回来。</p> <p class="ql-block"> 每次走进老屋时,心里就有一股酸酸的味道在涌动,满目泥土的老屋,曾是父母的荣耀,象征着全家人的勤劳与收获,而今在村中白墙红瓦的新居映衬下,它是如此的落魂而寂寞,而我总感到她是那么厚重而美丽。童年在乡村长大的我,脑海中永远留存着抺不去的温润画面:暮色四起,炊烟袅袅,母亲的身影忙碌在灶间,父亲锄田回家,和我们一起幸福的静等母亲的一碗饭……冥冥中感觉父亲在某个角落看我,待我回头却影影绰绰似有一个背影,似乎还伴有一声长长的叹息;进门仿佛听见母亲在问“谁呀?”激动的想回答一声“妈,是我呀”时,蓦然发现那已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亊了,倾刻间,我的心像掉进了悠远的时光隧道,浓浓的亲情、乡情、友情都在远处发出沉闷的回响,一声问答,将多少亲情乡情紧紧相连。我能猜得出,老屋有一份希冀,那就是等待着我们重与它团聚,再现满屋子的欢声笑语,重演满院子的打闹嬉戏,天天相厮守,一起欢天喜地,可它大爱无言,面对孤寂只是望着前方一声不语,就像一个睿智的老者,似乎能包容你的一切,又像慈祥的母亲,倾听你所有的诉说……天晴得很蓝,阳光仍旧灿烂,温暖和煦,风儿悄悄地去了别处,杨树静立无语,却不知从哪儿来的沙尘吹进了我的眼窝……</p> <p class="ql-block"> 老屋的意义是什么?是记忆?是曾经?怀念老屋,其实就是怀念这座屋里曾经的主人、曾经住过的人,以及那些回响在老屋的最熟悉又亲切的声音。周克武在《老屋》中写到:人这一辈子,不管自己身居何处,潜意识里,只有走进乡下的那栋老屋,才叫回家。大概每个从乡村走向城市的人,都有一个如梦如幻的村庄记忆,也有一个有关老屋的深深情结。怀念老屋,那是人们对儿时田园生活的眷恋,对过去纯朴的邻里关系的怀念,对亲近大自然、返璞归真的期盼。老屋是离乡游子生命的根,是离家寄居它乡生活的人的魂,是血缘亲情维系寄托的厚重,是年老父母望眼欲穿盼望归返的心,是给予我们理想、希望与力量的一种信念,<span style="font-size: 18px;">是我们心底的那份温暖、心灵的那个归宿……</span>老屋的内涵,只有从它怀抱里出生长大的人最懂。不管在哪里混,根总是要留住的,根是什么?根是血脉,是父母,是亲人,是对故土那山、那水、那人、那村巷、那老屋、那老井……放不下与难舍,是乡愁。老<span style="font-size: 18px;">屋如一座丰碑,只要老屋在就觉得家在那里,根在那里,游子始终能找到回家的路;</span>老家老屋,是每个人生命的来处,只有明白了自己从何处来,才知道自己该往何处去,灵魂才有一个寄托。</p> <p class="ql-block"> 看着大张着空洞眼睛的村庄,我百感交集,这里曾有暖暖的亲情、无私的关爱、质朴的乡亲、儿时的玩伴,还有伴随着一辈子不忘的风土人情,屋后的泥巴墙、柴草垛、一草一木都典藏着我童年的故事和少年的情怀,它们是我生命里最宝贵的东西。山坡沟洼依旧在,河渠溪水依旧流,村落院舍依然有,可我却找不到支持心灵坍塌的最后一个支点。夕阳西下,磨棋山怀里遗落的余晖,在夜幕里不舍地一点点隐退、消触,在最后一点亮光里,我依稀看见母亲务劳过的菜地,还一如既往地铺满层层叠叠的绿、开放着密密麻麻的花……<span style="font-size: 18px;">也许只有故我依然牵挂,爱它的醇厚,爱它的亲和。</span>没有扎根的地方都是远方,呆得多久都是它乡,熟悉的才是故乡;外面的房子只是一个住所,老屋才是真正的家,那些顶风冒雪、夜半三更往家赶的人,那些想起和听到一星半点儿老屋的消息就泪湿眼眶不能自己的心……无不诉说着对老屋的情。其实,故乡的村落、老屋、小学校、打麦场、老井、卫生所、庙会场……才真正是乡村乡土的记忆符号,才是引发游子共鸣的一方小小天地,记忆符号消失,故乡的魂也就不在了,游子就没有了乡愁的根,每每想到此,我的心刹那间一片空寂……我期待一扇扇木格窗能像一首经久不衰的童谣,和着明灭闪的星光,永远回响在广袤无垠的天宇,响彻我故乡的老屋,响彻我的余生,成为时光留在故乡和老屋上恒久的印章。</p> <p class="ql-block"> 我不懂乡愁是什么,有人说乡愁是人们离开故乡后对故土的怀念,也有人说乡愁是老屋前的树、乡愁是村边古老的石板桥,还有人说乡愁是妈妈柴火灶上大锅饭的锅巴香味……在我的心里乡愁就是老屋,还有傍晚夕阳下环绕老屋的袅袅炊烟,这才是童年记忆中真正的乡愁味道。我相信每个远离故乡的人,都会有这份情结,随着时光的沉淀,它会轻轻的拨弄你的心弦,无论走多远,都会忘不了起点。忘不了老屋那盘火炕,忘不了火炕上那张伴我入眠的芨芨席;陈旧黝黑的泥墙上,沾满了我扶墙学步的手印;玻璃窗上的冰凌花好神奇,那就是我少年版的“迪士尼”;一盏煤油灯的光晕里,我认识了人生第一个字;小“火炬”闪动的红火苗,是流过我心田最初的诗;喑哑的门枢声,不亚于五星级酒店门童的弯腰行礼,因为那是回家的声音;返身木门的落栓,那份安全感胜过现今任何一扇高科技的防盗门,那是一种无法启及的熨贴。因为有老屋,严寒酷署不忧虑,闪电雷鸣不畏惧,<span style="font-size: 18px;">是老屋用温暖的怀抱,慈爱的将我庇护。</span>我对老屋有一种深沉的珍爱,它是父母留给我在这个世间弥足珍贵的记忆,也只有这老屋,才能勾起我对父亲母亲那无尽的思念和无限的热爱!老屋不老,依旧故我,它静静地站在那里,成了远方的我眼里最亲切最高大的雕塑。</p> <p class="ql-block"> 俗语有云,子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我与老屋之情,当通此说。老屋是我们疲于奔命时最安全的退路,是我们孤独徬惶时最温馨的依靠,也是我们晚年时心心念念的归宿,因而无论我们身处何方,遇到怎样的艰辛,我们心里都有光有方向,可以把身在他乡的心轻轻安放。一番跌打滚爬,一番逢场作戏,待到倦鸟知返时,两鬓如霜发疏稀,胡不归,何以释怀?<span style="font-size: 18px;">我们每个人不过都是时间的过客,</span>已经没有了一辈子,可<span style="font-size: 18px;">我还想回到故乡,有个小院子恬淡地生活,</span>出可以无车,不可住无绿,修<span style="font-size: 18px;">一畦方田,养几只鸡和一只羊,</span>种一畦菜地,栽几簇鲜花,植一沟杨柳,每天看着浓浓的绿意、妍妍的花朵,心中便有一块自然天地;早晨,走出小院,在山坡上、小溪畔、村庄里,放松心灵、忘掉疲惫烦恼,肆无忌惮的行走,触摸故乡清爽的天气、碧空的蓝天,<span style="font-size: 18px;">呼吸久违了的乡间清新;</span>午后,泡一壶香茗,捧一本书,清茶沁心脾,文气入心灵,精神和肉体同时升华到极美世界一一多么诗意的生活!<span style="font-size: 18px;">也许,一个老院子,一间老屋,一个朋友,一位亲人,都只能陪我们安然走过一段人生的路,都只能为我们遮住一阵人生的风雨,只是,回首时如果还有温暖可以回忆,如果还能给于我们勇气抺去人生的仆仆风尘,就足矣!</span></p> <p class="ql-block"> 老屋,承载着太多的温情,它是先人留给我们在这个世间唯一最后的温存,它是这世间留给孤独的孩子唯一的栖息地,多么希望老屋一直都在。老屋其实是可以不拆的,小弟曾问我用老屋院子搞养殖,我毫不犹豫地一口答应,谁不巴望一奶同母、情同手足的兄弟姊妹们日子过得美美的?当我再一次见到老屋时,己被改拆的面目全非了,后问弟媳老屋确权时怎么登记的,她说登记成了她家的养殖场,我一时无语。当小弟打电活告诉我,已签了拆签合同正在拆除老屋时,我的心里顿时五味杂陈,老屋若在,我们尚可有空回去转转,倘徉在空落落的老屋,想想过去的童趣与日月的心酸,回味父辈们曾给于我们的慈爱与欢乐,感叹岁月;老屋消失,从此难再踏回故乡一步,刚离家时不想回去,离开久了不能回去,现在却再也回不去了。有人抱怨如今人情味越来越淡,人都太现实,其实是因为一切都被价值化、量化、标准化了,钱就是价值的具体量,价值一旦被量化,很多问题就简单化了,一切传统关系都被撕得粉碎,新的伦理关系、人际关系、商业关系都在推倒重塑,我不忍责怪小弟的疏漏,老屋与血脉相通、手足之情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呢?叹息其为计所谋最终不得不弃家向西奔赴新疆落户,此地也已空余,“白云千载空悠悠”,心里怅然若失:拆就拆了吧,这也许是天意……。</p> <p class="ql-block"> 所有的失落缘于物是人非,甚至是物非人更非。老屋不光是建筑,更是一种念想、一种牵挂,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石一土,都留有亲人的印记,它让你知道生你养你的家在那里。老屋没了,家就散了,亲情就淡了,你就像根浮萍,灵魂没有了寄托,那是多少钱也补不回来的。故乡变它乡,它乡却回了故乡,这是这个时代巨变的写照,这种写照仍在延续:前辈的它乡是后一代的故乡,祖辈的故乡只是后辈们口头上的故乡。作为盛着两代人希望的老屋,来过了,看过了,记住了,就放下了,这正如人生,无论多么的豪情万丈,也不论曾经有过多少灿烂辉煌,不论走的是平坦大道,还是泥泞沆洼的坎坷小路,最后留给世界的终将是渐行渐远的模糊,最终化作为一抔黄土。多少往事历历在目,人去物非,纵使心里有一千个不愿意,却也只能思之悠悠,念之切切,却又不堪回首……人间沧桑,世事多变,不变的是心中仅有家乡变故乡后的那轮明月,当然也少不了明月映照下的那座岁月洗礼的沦桑老屋……</p> <p class="ql-block"> 人们常说,一个人无论走多远,都不要忘记自己的根在哪里!我想绝大多数人是不会忘的,因为故乡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已经浸在你的血脉里,印在脑海里,怎么能够忘记?而且越是岁数大了越会时时想起,因为故乡孕育了自己的初心,也孕育了童年的梦,时刻在血液里流淌着,提醒自己要勤苦、厚道和善良。如今过了耳顺之年,故乡不再是五十年前的故乡,开始风姿绰约、神采飞扬,我也不是五十年前的我,变得两鬓斑白,历经沧桑。我的老去和故乡变得更美这是自然规律,但有一点儿是不能改变的,这就是故乡是人生的起点,更是归宿,<span style="font-size: 18px;">我的根在故乡、我的魂在老屋,我的</span>心始终连着故乡,连着那院老屋,留着故乡的影子,无论漂泊到何时何地、远隔千山万水,都将回归起点,还原故里,即使条件所限不能返乡,也将魂归故乡,老家才是我身骨和灵魂安息的地方,永远是心灵的天堂。我愿静静地老去,如同我的先人一般,将自己的躯体和灵魂融入我热爱的这块土地,回归这片热土,像我的父母一样守护家园,守护我的子嗣,守住老屋的根系……</p> <p class="ql-block"> 不管我们留恋也好,惋惜也罢,纵有千般不舍,即便有浓浓的乡愁,也挡不住挖掘机的轰鸣,旧宅要拆迁,村庄要合并,发展规律不可抗拒,时代前进的步子谁也阻挡不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不论你赞成或反对,不论你高兴或悲伤,失去的终会失去,该来的终会到来,我只能说声对不起,它已无法承载新的一代不断涌生的梦想,莫若用双手拥抱这个变化着的故乡,毕竟它在涅槃重生,在变新,变美,相信新的风景会越来越好。小桥流水、稚杨嫩柳不足以谈山青水秀,美丽乡村建设应有更长久的规划与更大规模的开发建设,新与旧总是形成鲜明的对比,不论是去旧建新,或修旧如旧,更多的是希望不要失去根,丢了魂儿,才能对得起这片土地和这片土地上的老祖宗。</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再见了,我的故乡;再见了,我的村庄;别了,我的老屋,你是我生命里春天的天然花园、夏天的乘凉大树、秋天的丰收硕果、冬天的一缕暖阳,不论你简陋还是豪华,不论你贫穷还是富贵,你都是我的珍爱,因为在你那儿有妈妈的味道、父亲的憨笑、兄弟姊妹的亲情,还有妻儿的嬉闹,是我永远不会遗忘的一角。今天你化作了一堆泥土,多年后不知道还有多少人会记起你,怀念你,但无论我走多远,身在何处,你都在我的心中,是我一生的依恋和永不消退的记忆,将永远珍藏在我的心底!</p> <p class="ql-block">(部分图片来自网络,衷心感谢原创作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