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还是那孔老窑,墙壁依旧颓败,上面依旧糊着一层又一层的报纸;还是左手是床,又窄又高,床头床尾一片狼藉,脏而乱的衣物垛成了堆;还是右手是炉灶,小小的火口里面生着半炉膛的煤,微蓝带黄的火焰跳动着;还有您,依旧脏兮兮的,身上有股子怪味;您也依旧颓在床上,盖着泛着油光的被子,用喉咙里带着痰的腔调说着话。</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只是,不一样的,这一切都只是在我的梦里。</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三舅,好久不见。</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三舅去世已经快十七年了,而我梦见他的次数,屈指可数;梦外的我,除了特殊的日子,确实也很少忆及他。</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三舅是残疾,从我记得他开始,他就拄着双拐,拖着他那两只畸形的双脚行走,发出“刺啦刺啦”的声响,然后不过多久,他的鞋子就会被生生刺啦出口子来。小时候我总是在想,他的脚只是外形残疾呢,还是神经也已经坏死了呢?每次的“刺啦”他能感到疼吗?可是这个问题,我终其他的一生也没有问出口。</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因为三舅是残疾,所以,他大部分是靠着自己的兄弟姐妹过活。不知道在别人那里,他是不是累赘。可是当年在我幼小的心里,他是可亲的,因为听爸妈说我是三舅看着长大的。</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其实对于这部分,除了几个模糊的影像,我几乎是没有记忆的,一切都是后来听妈妈说的。所以,那些模糊的影像究竟是真实记忆,还是我根据妈妈的说词产生的幻想,都不得而知。不过它也有着不可磨灭的证据的,那就是我额头上那块终将跟随我一辈子的奇丑无比的疤痕。</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为了生计,有时候遇着有人家办喜事,三舅也会混在人群里拦路讨点东西。虽然这在农村算不得什么,可是我在心底里暗自不喜欢,总觉得不大光彩。可是三舅有个手艺我是打心眼里佩服的,那就是他下得一手好象棋。逢着镇里赶集,他都会在街上寻得一小块地盘在棋盘上摆上残局,让旁人来破解。每次看着围着的一圈人七嘴八舌地高声谈论,最后大多留下几毛或者几块零钱怏怏离开的样子,我就打心眼里佩服着三舅。总暗自以为如果不是因为残疾,再许他有足够的条件读书的话,或许三舅也会是一个学识渊博之人。只是,如果往往都只能败给现实。</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对于三舅的记忆,特别是他之于我们的记忆,着实不太多。在我看来,他的一生除了短暂,更多的是一种悲苦。我甚至想象不出,在他人生的最后日子里,一个人躺在那个破破旧旧的老窑里,躺在那张又脏又乱的床上,无法行动自不必说,就是吃喝都很困难,而跟前又没有一子半女的照拂时,他又在想什么。依稀记得,本家妗子说过曾听见他半夜的哭泣声。我想,那便是他最后的心情了吧。</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逝者已逝,生者如斯。三舅,我不知道您为何来到我的梦里,但我真心希望,在天堂的日子里,有父母的陪伴,有姐姐的照拂,您可以是幸福的。</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跪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