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光明天使山径(Bright Angel Trail) 是连接科罗拉多大峡谷南北两缘的山径的一部分,山径口的一侧是大峡谷的南缘,一侧是谷底的鬼影牧场,之间相距近10英里,最低处的科罗拉多河到南缘爬升6860英尺 (2098米)。这里我曾在两个世界间游荡,天使的守候赋予我新的生命意义。</p> <p>我过去在野外有过“险情”:红海中近四个小时的波涛汹涌,老灰背(San Gorgonio)上等待天明的一夜刺骨寒风,魔鬼脊梁雪暴里可以决定生死的四分钟…我最后基本靠自己解决这些困境,但在光明天使山径上,“天使们”解救了我。</p> <p>关于大峡谷的3R,也就是从一侧到另一侧再回来,有很多记载,这里就不多写了,全距离45英里左右,约11,400英尺爬升。有两大特点,峰顶谷底温差大,南北缘最后几英里爬升大。2021年5月16日早晨3点从南缘的South Kaibab山径口出发。</p> <p>5:15来到了河谷。周强,名如其人,周到而坚强。过了鬼影牧场后一路领先,不到15小时完成了R3。我同乘他的特斯拉,一路上谈了我们两个都没有预料的话题,从洛丽塔到约翰克里斯托夫,从陀思妥耶夫斯基到博尔赫斯…他问了很多问题,如:你会给一个50岁的人什么建议?只有一个问题我无法回答:如果你建议或送一本书给他人,这会是哪一本书?我知道这个答案的重量。我不知道有哪一本书改变了我的人生,包括那些小时候以幼稚的经历不正确理解的书,比如11、2岁读的约翰克里斯托夫,尽管我已不记得书中的细节,但我相信书中的一部分和我终身难分。</p> <p>在河谷里看到了山峰被旭日染红,虽然看不到山后的太阳,但感到了渴望的温暖,只是没有意识到同一个太阳9个小时之后会让我感到绝望。</p> <p>离开河谷后,在去北缘的盘山路上看到一个健跑如飞的女子,霎时想起一本关于哈佛大学的书中一句话:Youth and pursuit of knowledge are forever young. 看到她轻快的步伐,更加意识到我最好的跑步时光已是昨天(后来周强告诉我他们两个轮番超越,这个女子在鬼影牧场遇到天热造成的麻烦)。</p> <p>10:45到达北缘,之后很快在那里看到了一起出发的Charlie和朱瑾,他们状态非常不错 (我与他们相识不到24小时,但一起留影5小时之后,他们及时向路边的我伸出援助之手)。我在这里停留了不到10分钟,加了水之后返程回南缘。</p> <p>离开北缘的路上感到温度增加,于是放慢了脚步,同时对面的南缘提醒我下面要走的路。</p> <p>在离鬼影牧场四英里左右一个群里有实力的跑者赶上,我闪到路边让她超过,她做了一个手式,“跟上我”。于是没有想太多,加快了步伐,跟了近两英里,觉得体温不正常,于是慢了下来。到了鬼影牧场后,买了一杯冰柠檬,又要了一些冰块放在头上,仍然觉得很热。一个好心人建议我在附近的小溪浸泡降温,但我继续赶路。</p> <p>银桥连接鬼影牧场和去南缘的光明天使山径。这里我向一个戴草帽的人问路。他告诉我需要过桥,然后又补充说他也走光明天使山径,可以一起走。当时,3:47。我们两人都没有意识到以后8个小时我们的一次邂逅在对方生活中的意义。他的名字叫荷西。</p> <p>过了桥,荷西领路,不到几百米,我突然感到头晕,胸闷,心跳加快,噁心,腿部大面积痉挛。荷西帮我按摩腿部,用他的衣服做了一个枕头,在一块岩石旁找一个阴凉处倒下。这个时候我想到前两天在珠峰上因体力衰竭而去世的二人。一会儿,Charlie和朱瑾赶到了。Charlie说服我喝风油精,朱瑾给了我四片moltrin和两块不是很甜的jel,并以其极为专业的方式帮我做左腿按摩,荷西在做右腿的按摩。这张照片的摄影师是冯世化,感谢他留下此照。</p> <p>不久一个亚裔跑者到了,她停下来给了我一瓶治中暑的口服液,后来知道这个叫藿香正气水,更后来,知道她的名字叫张琰,是北加州burn跑团的成员,照片中左一。照片中右二是同音叫张焱,他为整个事情的收场画了一个圆满的句号。</p> <p>冯世化,北加Burn跑团成员,在小苹果营地(manzanita)和棉白杨营地(cottonwood)之间我们有过两次互超,他这次赶到,给了我维生素C含片(他后来写了当时的情况,除了提到“几次昏厥”之外,描述准确)。以后又过来几个人给予鼓励后离开,其中包括经常有微信往来却从未谋面的叶君兄弟,我们这次路上两次相遇,却没能相认。</p> <p>一个半小时过去了,太阳已经开始收敛他的光芒。到那时,我服用了风油精、moltrin、藿香正气水、维生素C,双腿得到了按摩。荷西给我照了这张像,后面是我必须要完成的路。</p> <p>印第安人花园(Indian Garden)看到这只鹿,它也有求生的欲望。在之后近五英里、三千英尺爬升中,荷西和我中途赶上北加州Burn跑团的李瑞,他刚出发就崴了脚,坚持到14英里后的棉白杨营地返回,每一步对他都是艰难的。我们结伴同行。</p> <p>11:25 留下这张到达光明天使山径口的照片,此前最后三英里,我多次要求休息,感到寒冷失温,但因为噁心,不能吃東西;同时,浓浓的睡意侵蚀着我。每次休息几分钟后,必须用在珠峰上睡而不醒的人提醒自己要站起来,走出去。我告诉荷西:es una buena cosa que caminemos en la oscuridad porque no vemos la cumbre (我们在黑暗中行走是个好事,因为我们看不到山峰),尽管上方行走人的萤火虫似的头灯显示我们期盼的终点还是如此遥远。我饥寒交迫、头晕恶心、梦境般地在荷西的扶持下,在后面李瑞沉重的脚步的鼓励下,走向光明天使山径的终点…到达后,李瑞马上联系到Burn北加跑团此次行动的后勤负责人张焱,张先生再三说不能把我丢下不管,并为我联系到公园内的酒店,这时我也收到周强的短信,他曾经两次下去找我,并打电话给公园人员探讨营救措施。</p> <p>入住酒店、洗过热水浴后,浑然不知睡去。荷西为了我改变了他的计划,我安排他与我一个房间。后来他告诉我,夜间他曾起来照看我,看我安然无恙,他才放心。一路上我同他讲西班牙语的时间是课堂以外最长的一次谈话,在我们相识的近八个小时,我们谈了家庭,生活,爱好,友谊…我知道他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一个可以为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在危机时刻提供他最大限度的无私帮助的好人。早餐后我们离别,我告诉他:Esto es el comienzo de una amistad muy larga (This is the beginning of a long friendship)。 </p> <p>后记:</p><p><br></p><p>1. 回来的路上与周强的谈话继续在哲理与跑步之间进行,我仍然回答不了他哪一本书对我有最大影响这个问题。然后周强告诉我他曾经读的一本书,其中一个信条就是多听别人才会多学东西,多说话就失去了学习的机会。</p><p><br></p><p>2. 关于中暑的原因,最主要的是我训练不够,自身准备不足,长度和强度都达不到这个挑战的要求。前一夜无眠也是一个原因。路上,如果在鬼影牧场跳到河里,可能会避免最后的崩溃。但没有后来的事情,我也就不会真正相识荷西,也不会真正体会山径上的伙伴的支持、扶助。为此我感谢你们及所有关心我的人。</p><p><br></p><p>3. 穿越科罗拉多大峡谷的路程三七二十一般的明了简单,从谷缘大约七英里陡降下到谷底,下面七英里的谷底是缓坡,然后大约七英里从另一侧陡坡上到谷缘。边缘-边缘-边缘就是一个来回。谷底七英里在鬼影牧场和棉白杨之间,这一段可能是行程中最危险的地段,谷底温度最高,当时高于110华氏,但并没有感到热烤(这是假象之一),假象之二是这一段可以跑起来,但跑步继续增高体温。后来听南加州越野精英黑哥说,若干越野好手过了银桥在光明天使山径出现不同程度的中暑迹象。问题不在于“天使”,而在于“魔鬼”。为了挑战魔鬼,第一,足够的训练;第二,在棉白杨营地和鬼影牧场之间保存体力;第三,携带充分的给养和防治中暑的药。祝所有挑战大峡谷的人如愿成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