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学书到了一定阶段,“瓶颈”自然出现。日课依旧,可抓起笔来你就彷徨,无从下手。面对洁润如玉的净皮绉眉头,像极了没头的苍蝇,茫然、沮丧、不知所措……这个时候你就开始怀疑自己先天秉赋不耐、恨自己后天学养不足;也往往是在这个当口,你会产生要变法、求突破的冲动。</p> <p class="ql-block">求变、突破,当然没错。可怎样变、怎么破,颇费思量;从哪里变、在哪儿破,也因人而异。此役于我,则主动切断行草情结往上追赶,照“书谱”指引到篆籀世界去闯闯,期“傍通二篆,然后凛之以风神,温之以妍润,鼓之以枯劲,和之以闲雅。”不过,在中国书法将近四千年的历史长河中,篆书也是个庞杂的门类:十多万片商周甲骨,上万件青铜铭文,数千枚战国竹简以及大量的先秦文字,早已出落成一座绚丽多姿的艺术宝库。大篆、小篆,钟鼎、石鼓,甲骨、吉金不一而足,要想学有所成,亦非易事。</p> <p class="ql-block">古人有云:“自楷真行而六书晦,篆籀几等于古物,故晚近真识字者鲜也”。篆学之难,由此窥见一斑。然而,“有沃土必生良木”。我心所信,定能行远。于是就从小篆入手,一头扎进古字堆里。相字形、考字源,成天说文解字。象形、指事、会意、假借……识篆,成为习篆的第一门功课。也的确,对于某一个篆字来说,认得她和会写她确乎是两码子事。尽管你当面认得她,背转身来,你未必就能准确无误地写出她。况且,从书法的层面来讲,一个字“写对了”和一个字“会写了”,中间还是隔着两层窗户纸的。因为“书法字”的变化实在太多,我们都知道《兰亭集序》中20多个简单的“之”字,写法却没有雷同。也都知道,孙“夹史”是博士后闹出来的大笑话。何况古旧的篆书,通假变化繁多,字形笔画可增可减,有圆转有盘曲等等。因此,追溯方块字渊源,领悟其博大精深的文化背景,真正识字并掌握其衍变规律,当为习篆必须走心的一步。</p> <p class="ql-block">提笔写篆,锤炼线条、感知笔法,算是靠近了书法的概念。一边坚持读帖、临帖、背帖,一边还要笔墨纸砚伺候,做大量真刀真枪的实战与练习。通过日复一日的用功、研习,探索用纸、用墨、用笔之精要,体会笔划线条、字形字势的韵致,追求笔道墨迹的形质;再经过相当一段时间对各种墓志、碑帖的心摹手追,将个人习气恰到好处地融汇于经典,把古篆风神转移到自己笔下,慢慢形成自己独特的风格……这个过程,除了诸多技术上的问题需要解决,还有许多技术以外的东西需要自己体悟意会,无可言传。</p> <p class="ql-block">习篆进入创作阶段,需要顾及的东西那就更多了。内容形式、章法布局、署款钤印等等,都得通盘考虑。既为作品,就要像样。何为“像样”,各有各的理解,各有各的标准。在我看来,至少应该没有文字及书写方面的硬伤,方才拿得出手;稍高一点要求,是要保有一定的文化品位,够得上审美意趣,不媚不俗。也就是作品要有起码的内涵与颜值,摆得上台盘,吸得住眼球;再高一点的水准,那就要讲耐看、有味道。每一丝笔迹,都有合理而清楚的交待;每一个点画,都经得起反复推敲;每一次创作,都有自己的气象!</p> <p class="ql-block">但凡值得赏鉴的作品,自有其内在独特的东西,或可叫做“味道”。虽然味道也可以有多种多样的面目,但无论何味,通过你的作品遣散开去,应当传递给受众一份愉悦和美感。这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实在也很难。作为秦始皇“车同轨,书同文”的产物------篆书,字形规整,近于刻板。这么一种规范的字体,依托笔墨落于片纸,成为一堆平面线条、黑白分割,要整得风生水起有味道,谈何容易。</p> <p class="ql-block">中国书法,望之极简,入之弥深。江湖上曾经流行这么一说:“书法三年,口出狂言;再学三年,不敢妄言;又学三年,沉默寡言;再过三年,无需多言。”窃以为应将“三年”改成“五年”,才对。不,即便改成“十年”,也不为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