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菜花的思念——我的姨妈

马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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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感激在我生命里给我温暖的每一个人。虽不能一一报答，但永生难忘，铭刻在心。

我自比苦菜花，是因为我的命太苦。我十五、六岁支边去了甘肃，18岁母亲去世，时隔三年，父亲去世。母亲病榻三年，我未能在病榻前尽孝；父亲突然病故，竟在我探亲的路上……

父母的养育之恩未报，让我愧疚终生！

1972年春节前夕，父亲去世。我和哥哥将父亲的骨灰送回老家与母亲合葬。料理完丧事，哥哥就回津了。再有几天就过年了，哥哥怕我孤独寂寞，便让我留在老家，在姨妈家过年。

我母亲就姐妹两个，母亲为长。老一辈，只有姨妈这一个人了。

这是1972年的除夕。吃完晚饭，表妹、表弟们都去找自己的小伙伴们玩去了。表妹要我和她一起去玩，我婉言谢绝了。因为我谁也不认识，觉得没意思。 屋里就剩我和姨父、姨母三个人。

72年的春节，仍是革命化的春节，移风易俗，是不让放鞭炮的。没有了鞭炮声，便没有了年味儿，显得格外冷清。只有半导体传出的声音调节着这清冷的气氛。

　　昏暗的煤油灯下，姨父坐在桌边的炕沿上默默地抽着旱烟，还不时的咳嗽，是“痨病”，老毛病了。

姨父是个老实厚道的庄稼人，不善言辞。在家里，姨妈说什么，就是什么。孩子们都听话，也不用他操心。

妈妈和姨妈这姐俩，性格截然不同。妈妈性子慢，话少；姨妈直性子，爽快，有主意，是个能干的女人。

这时，姨妈正盘腿坐在炕上摇着纺车纺线。

　　我没事干，就在对面的小床上，靠着被子听半导体。开始是红色歌曲，接着播放芭蕾舞剧《白毛女》。

一声凄惨的“哭爹爹”，触动了我的神经。父亲刚去世几天，悲从心来，眼泪刷地涌了出来。我怕姨父姨妈看见，忙扯过一个棉袄，把头盖上，装作睡觉。难以抑制的抽泣，让我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动，还是被细心的姨妈发觉了。

　　姨妈流着泪说：“英啊！你要哭，就痛快地哭吧！憋在心里会憋出病来的！”

听到姨妈这沁人肺腑的话，我再也控制不住情感的闸门，失声痛苦起来。姨妈也跟着哭，姨父也掉泪。

姨妈收拾起手里的活计，铺好了被褥，心疼地对我说:“英，跟姨睡觉吧。”

我无法控制自己悲痛的情绪，痛哭不已，根本无法入睡。

　　姨妈理解我的心情，又不知怎么劝我是好，于是就在屋里发无名火:“是谁开开的话匣子？电台也是，大过年的，放什么不好，非放这个？这不成心让人心里难受吗！”

姨妈一看屋里就我们三个人，气又来了：“这人都哪去了？平时都在眼前晃悠，撵都撵不出去，过年了，倒不见你们的人影了！”

我一看姨妈着急了，赶忙上炕睡觉。我没脱衣服就钻进了被窝，把头深深地埋在里头，继续默默地流泪，不敢出声。

　　姨妈知道我没睡，脱了衣服钻进了我的被窝，她给我抹泪，和我一起哭。这又让我想起了小时候，和妈妈一被窝睡觉的情景。

姨妈嘴里直念叨：“苦命的孩子！”我哭得更痛了。

　　由于在兵团劳动强度大，落下腰疼的病根，姨妈每天都给我拔火罐。

这时姨妈对我说：“英啊！我先给你拔上罐子吧。”

我“嗯”了一声。

姨妈给我拔上罐子，就像我小时候，妈妈搂着我睡觉一样，搂着我，说着安慰我的话。

不知过了多久，姨妈睡着了，忘了给我取下拔火罐。我不忍心把她叫醒，继续想自己的心事。

　　姨妈一觉醒来，突然发现没给我拔下罐子，猛地坐起来，看我还没睡，惊诧地对我说：“孩子，罐子忘拔了，你怎么不叫醒我？”

我说:“不碍事，又不疼。”

姨妈一边慢慢给我取下罐子，一边咂着嘴说:“还说没事呢！都起泡了！”然后又自责道:“瞧我！怎么就睡着了呢！竟忘了给孩子取下罐子了！”

我说:“姨，没事儿！一点都不疼！”

姨妈内疚地重新搂我躺下，我又感觉到了久违的深深的母爱，顿时一股暖流流遍我的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