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乐相伴那些年（16）

王秀芳

文 字：王秀芳

摄 影：华 春

   

天亮了，我早早起了床，梳洗完毕，吃过饭便走出家门。哟，下雪了，大片的雪花像棉花团一样纷纷扬扬在空中飞舞，树上白了，房顶上白了，柴垛上白了，凡是能落雪的地方，都堆了厚厚的一层。远处的田野更是平展展软绵绵的，像铺了一层洁白的鹅绒。

        望着天上飘舞的大朵雪花，我禁不住伸出双手去接，雪花瞬间在掌心里融化了，看着那在掌心里滚动的小水珠，我不安的心突然放下了。该来的一定会来，该走的想留也留不住，事已至此，也不必太纠结，也许说不定此去还是好事一桩呢。

       “杏儿，路上滑，加点小心啊！”妈站在大门口叮嘱我。

       “妈，快回屋吧，没事儿。”我朝妈摆了摆手。

       公社机关在哪儿，我不知道，但是听爸说在公社粮库对面，从县道往南走，走到一个大路口，然后再往西走就快到了。于是，我出村路上县道，一路向南，走了近一个小时后，经一位行人指点，我终于来到了公社机关大门前。

        在农村已经生活四年多了，看惯了弧形圆顶的土房子，突然看到一长排人字型起脊的红砖瓦房，我竟有点吃惊了。院子大大的，围墙由红砖砌成，墙上贴着醒目的标语。院内房子东西两头各带一个拐弯，正中间门廊前面有个雨搭，门的两侧挂着写有单位名称的牌子。我有些紧张，不敢往里走，也不知去找谁。

  

这时，一个年轻人正在扫门厅前的雪，我就怯生生地上前问了一句：“喂，打听一下呀，大队让我上公社来，我不知找谁呀？”他上下打量了我一下，“哦，你是不是来考广播员的？跟我来。”还没等我回答，他便跺跺脚放下扫帚，领我走进办公室，并把我介绍给主任。主任一问我名字，就说对了，正在等你。于是，把我领进走廊东边最里面那个办公室——广播站。

        每天都生活在泥里土里的，对房屋的地面是土的早已司空见惯，突然走在水泥铺就的地面上感到新鲜，而看到广播站的播音室更让我开了眼界。

        广播站有两个房间，外间是办公场所，里间是播音室。播音室又分为两部分，里面置放着放大器等机器设备，外面是播音台，中间镶嵌一块大大的玻璃，可以通过玻璃随时监控机器工作情况。整个房间特别干净，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板，窗上挂着厚厚的窗帘，给人一种特神秘的感觉。

        站长是一个中年人，高高的个子，瘦瘦的，脸色黑黑的，看到我的到来，脸上挤出一点点笑。他看起来太过严肃，有点令人害怕。

       站长从里间搬出了一个很重的机器，站长告诉我那是上海产的601录音机。

 

  

我感觉特新奇，当两盘棕色的磁带慢慢转起来时，我突然想起电影里间谍录制偷听情报的情景，心里禁不住有点紧张。站长拿来一份报纸，指着一篇文章让我读。于是，我就坐在录音机前，对着话筒读了起来，第一遍读得声音有点发抖，再读一遍就好了许多。读过之后，站长把录音回放给我听，之后也没说什么就让我回去了。

头一次听见自己的声音，没觉得有多好听和多不好听，只是觉得很奇怪，这是我的声音吗？不敢相信。

        我从公社机关大院走了出来，回想刚才，除了紧张还是紧张，另外，整个过程自己就像个木偶被人牵着，不知是谁叫自己来的，也没说读得怎么样，读后又叫我做什么，总之，就是一个懵。不过，也挺开眼界的，农村还有这么好的工作地方，还有这么轻松自在的工作，若是能坐在话筒前播音，声音传播到全公社，让父母家人和同事乡邻听到该多美。

        大雪仍然漫天飞舞着，这时，我已感受不到雪花的存在，满脑子全是胡思乱想，甚至想到了大队通讯员。每次他通知我做什么都含含糊糊的，我又不好意思问，一定是他把领导的话贪污了，要不他只是个通讯员，多余的话一个字也不说，要不就是他对我不屑，一个小破下放户的女儿，还总有上边人来找。哼，不带这么工作的。

   

回到了学校，校长和同事打听，回到家里，爸妈妹妹打听，我除了复述经过，其它一概不知。

  我依然按部就班上课，这事就像没有发生过。半个月后，大队通讯员又来到学校，告诉我公社来电话了，让明天到公社广播站去。

这一次，通讯员通知的很具体，莫非新工作确定了？第二天清晨，天晴日朗，我特意穿上一件新衣服，戴着姐姐给买的新围巾去了公社。这一次，不再觉得路漫长。

站长笑呵呵地和我打过招呼，然后把主管宣传的书记找了来。书记又听了一下我的读报录音，然后对我说：“明天你就正式到广播站上班吧，今天回去把学校工作交接一下。” “嗯。”我点头并轻声的答应着，又听站长说了几句话后，就离开了公社机关。

走在宽阔的路上，我的心里像盛开了一树花，我真的被公社选中到广播站当播音员了，都说天上掉馅饼是异想天开，没有想到果真一张好大的饼砸中了我。要知道广播站是党的喉舌，是重要的宣传阵地，需要绝对政治可靠，一般人都不得进入这个部门，更别说下放户子女了。都说好人不下放，下放没好人，尽管我知道爸妈都是好人，可人们不那么认为啊。播音员是被很多人羡慕的工作，说它百里挑一都不为过。无论从哪个角度考虑，我都不应该是被选择之人，可我偏偏就成了那个幸运之人。我像燕子一样飞回了家中，把喜讯向爸妈报告。

突然要离开学校了，离开朝夕相处的同事与学生，竟还有些不舍。近两年来，是他们让我获得了成长，让我既烦恼着又快乐着。尽管村小学老师文化程度都不是很高，但是每天的学习氛围还是很浓，教学相长，我又重新学习了汉字，对字义和读音有了更准确的理解和认识，对学生也有了很深的感情，我喜欢他们的纯朴善良，甚至调皮和淘气。

走出校门那一刻，我心里暗想，今后无论如何都不再当老师了，我这种宽容温和的性格，管不好学生，影响学生学习，会误人子弟的。

  第二天，我正式到公社广播站上班。广播站的工作是，每天三次播音，节目以转播上级台站节目为主，以自办节目为辅。广播站有编制三人，一个站长，负责全面工作，兼管技术。一个编辑，负责采写稿件，我负责值机和播音，早中晚各一次。早五点开机预热，晚九点工作结束。中间空余时间自由支配。

很快我就熟悉了工作环境和流程，也了解了被选为播音员的基本经过。

原来，前播音员被选送上大学，需要有人接任。公社党委为了挑选播音员，已经在全社范围内选了有一段时间了，被推荐人很多，有老师，有知识青年，还有领导干部子女。面试了多次多人都没有确定下来。后来，主管教育的王书记想起了我，就推荐我来试播，经过反复录音比较，最终选定了我。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