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刘氏宗祠”建于何时,只能到族谱里去考证了。但他毁於七十年代,扩建供销合作社之时,却是一个不争的事实。</p><p class="ql-block"> 他修建在黄土坑街上,左邻紧靠“袁氏宗祠”,右舍便是“荣华农校”[1],刘氏宗祠与袁氏宗祠相比较,四面风火墙高矮相等,袁氏宗祠略后退一丈来地,建筑规制也就要低一些,同时,建筑面积也就要少很多了。</p><p class="ql-block"> 刘氏宗祠正面,是用长条石砌就的大门,门楣上书“劉氏宗祠”。左右各书“大哉尧宗根深叶茂,皇矣汉祖源远流长”。两边各有一小边门。左边门上书“敬宗睦族”,右边门上书“追远报本”。跨过正门条石门坎,是一排一丈来宽,两边楼上楼下,都是房间,左边楼下建有上戏台的楼梯,和靠里的二间小马栏[2]。再进入八尺来高的戏楼底下,是通往宗祠里面的必经之路。三级料石台阶拾级而上,进入一个5丈来宽,10丈来长,四周全部用条石砌成,中间遍地都镶嵌着铜鼓石,可容纳千百人看戏的大天井。两旁各有一排长长的厢房,左右转弯处各有一楼梯,二楼有三、四尺宽的走廊,直到隔一间与戏楼持平。</p><p class="ql-block"> 再回头看戏楼,二丈来宽,前台两边各有两三柱呈八字,长基本相等,后有一壁,壁后有一走廊,设有出相入将门,门内左右各有一房间,用来化妆换服装。戏楼顶上,四柱四瓜冲顶打伞结构,檐口由斗拱拱托,据人说,解放前檐口上装有鼓板,大破大立时被敲掉了。宗祠冲顶打伞在过去的建筑规制中是有严格限制的,不能随意使用,否则就有犯上之嫌。只有本姓氏,在史书中有记载正正式式地岀现过皇帝,修建宗祠时,才有资格享受建筑营造的打伞规制。因为刘姓出过二十四个皇帝,就能享受冲伞,隔壁的袁氏宗祠就无法享此殊荣。但是否真有其事,我也未去考证,也许只是道听途说,不能当真。</p><p class="ql-block"> 整座“刘氏宗祠”建筑,前一个大口天井,后两个小口天井,它构成了一个“品”字结构。然而,这个“品”字,它蕴藏着“品德”、“品格”。它诏示着刘氏族人不要忘记“敬宗睦族,追远报本”这样的祖训,继承发扬祖上的优良“品德”,同时树立自己的良好“品格”。</p><p class="ql-block"> 大天井的顶端,有一条二米多宽的长廊,长廊两头各有一条六尺来宽的双关门,直通荣华农校和袁氏宗祠隔壁形成的一长方形的空巷子,再有一侧门直通袁氏宗祠。也就是后来的供销社合作社。另一侧通往荣华农校的地方,我们看到时,已是通往公社厨房了。</p><p class="ql-block"> 经长廊往前,是一排高大的建筑,两边共有八个大房间和有二丈来宽几丈来高直通里面二个天井和正殿的迴廊。正殿和迴廊的天发板上画着很多壁画,有愚公移山,有孟母三迁,有关公夜读,还有长板坡救主等。后面两天井各有八十来平方米,里面载种着当时少有的石榴和小绿化灌木。正殿共有七间,四丈来高,都是一人合抱的大木柱子,挺拔森严,后面有一小台,据老人们说,这里过去曾供奉着一尊孔子的塑像,供刘氏族人子弟顶礼膜拜,尊师重教。柱子的方块直接插在后墙的墙根处。两边有二间大房子,一间是公社的办公室,你要想打个条子,盖个公章外出,都要到这里来找秘书办理。对面的一间房子,大多数时间都是闲置着的。再跨出后门,就是一片菜地了。</p><p class="ql-block"> 当我们认识他时,早已失去刘氏宗祠的功能了,也就是早已改朝换代。成为黄土坑公社的所在地。在我们的记忆里它代表着权力和威严。小时候对那些爱哭爱闹的小孩,只要说一声,“把你送到公社的马栏里,去关起来时。”小孩子们的哭声就会嘎然而止,屏息静气再也不哭不闹了。</p><p class="ql-block"> 当我还是六、七岁的时候,也就是上世纪的六十年代。那时全县也就仅有二台电影放映机,南北五区[3]各一台巡迴放映。在我们北五区放电影的是街上刘应彪师傅和陈家老二的舅父。刚开始时是免费观看,没过多久,就要买票观看了,大人一角,小孩五分,放映地点是公社院子内。验票进场。</p><p class="ql-block"> 那时农村经济还极度困难,吃了上顿就要想着下顿,有时甚至油盐打单[4]那里还有一角或五分钱去买电影票。父亲虽然也时不时带我去看过,但实在是无法满足自己的欲望。电影的新奇感和银幕上的故事给人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有些小青年就靠在验票口制造混乱,人挤人,使验票的人挡不住,趁混乱冲进入饱饱眼福。有时候是验票的人看到亲戚或朋友在门边,特别放水让他们趁混乱,挤进去看电影。还有很多小孩,突发奇想,自己是这俩个放电影人的亲戚该多好,只要他们临近放映前,带进去就可以了。总之,只要能看到想看的电影,什么样的想法都幻想过。</p><p class="ql-block"> 混乱时去挤怕被踩死,靠挤门进去看电影又不敢奢望。但小孩也有小孩的门道,有人发现靠袁家祠堂的墙壁与左厢房的屋柱有一尺来宽的空隙,小孩侧着身子可以走到最里层,而最里层的那间房的楼板下,有能藏得下许多小孩的地碰眼[5]。所以,知道这个秘密去处的小孩,只要知道放电影的下午,早早就偷偷摸摸地潜伏进去,到放映了才一个一个偷偷地溜出来。但藏进去的人,大多数是街上的小孩子,因为是他们最早发现了这个秘密的。我也曾跟随他们进去过二次,里面发霉的气味实在太难闻了,第二次无法坚持还自动退出来了,后来不久,这个秘密通道也被钉死了,从此每当放电影时,也就省却了许多小孩的念想。</p><p class="ql-block"> 我小时候本来就非常腼腆,不喜欢喊人。第一次放《英雄虎胆》,一晚一场,放映了几场后,看过的人都说好看得很。还有最后一场,我站在售票处观望,因为一张大人票可以带一个小孩进去,看有没有亲戚或熟人买票后能把我带进入。果然,心随人意,我看到一个远房亲戚,但已经离婚了的姑父刚刚买好票,为了看这场电影,我鼓足勇气走近他,怯生生地叫了声“晚姑丈”。看后他也知道我的目的,拉起我的手就去验票。那知验票口实在太挤了,挤进大门以后,我才知道把我爸爸化了1.5元钱,还刚刚給我买来有绒的,放下又可以捂住耳朵和后脑勺的皮帽子,不小心给挤掉了。事后回家,我被爸爸臭骂了一通,第二天清早,他还到街上去询问和寻找了很久。当时那样的帽子,也还算比较上挡次的了,人家捡到后,还怎能会还你呢?从此以后,为了睹气,我就再也没有戴过帽子了。</p><p class="ql-block"> 六十年代中期,全国都在进行史无前列的文化大革命。刘氏宗祠是黄土矿公社的所在地,又是各造反派争夺占领的重点地盘,大家在这里成立各种自认为最革命的革命组织如:《湘江风雷》、《红色农联》、《工联》等。这些组织都会使用最革命的行动,革当权派,对立派,地、富、反、坏、右的命,也会用最野蛮的手段,跪、绑、吊、打、坐飞机、半边挂猪来伺候他们。同时也用最激烈的言词,最革命的口号,最露骨的行动在戏楼上批斗他们。把他们打倒在地,再踏上一只脚,叫他们永世不得翻身。</p><p class="ql-block"> 虽然,在这个不大的戏台上,它不只举行过无数次的批斗会或动员会,但是它也曾多年地进行过全公社十八个大队,每年春节的文艺汇演。通过各大队汇报演出以后,再挑选几个强队进行比赛,角逐前三名。这些名次大多数被红星,同乐,小安,下坊,四清等占有,自然喜欢唱大戏,大家就笑他们唱“喝牙嗨”,还喜欢笑“石溪人唱戏,比冒唱倒要好的。然而不管表演艺术怎样,从正月初一晚上,一直到十五日晚上,刘氏宗祠总是人山人海,人满为患,有时连站脚的地方都难找。大家热情不减,连阳楼,大安源人都要赶来看戏。</p><p class="ql-block"> 时间转眼到七十年代未,也许历史到了要终结刘氏宗祠命运的时刻到了。因为全公社有二万来人口,干部住房也就成了问题。全公社社员开会,看电影,文艺汇演都无法进行。为了适应形势的发展,公社准备搬迁到书院里旁边的大塘边去了。不知是谁出了个馊主意,把刘氏宗祠的木结构部分卖了换成钱,和用四周拆下来的砖用来修新公社的办公室,电影院和宿舍。不久以后,果真如此执行了。</p><p class="ql-block"> 这样一座古老的“刘氏宗祠”,我们看到时虽然严遭损坏,但从它的建制和残留的迹象来推测,无处不透露着它昔日的辉煌。一座曾经风扉几世,做工精细的古建筑,在一些缺乏长远目标的执行者手里,它轰然倒地。不复存在。同时,它也曾把多少美好的和丑恶的记忆,顷刻间洗涤得荡然无存。</p><p class="ql-block"> 别了,记忆中的“刘氏宗祠”!</p><p class="ql-block"> 别了,在“刘氏宗祠”里,所发生的无数似梦非梦的记忆!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a href="tel:2017610" rel="noopener noreferrer" target="_blank">2017.6.10</a>.初稿.2021.5.17.修改于武陵源释迦乐</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注释</p><p class="ql-block">[1]荣华农校:他是黄土矿刘姓,荣华二公的后裔,集资建立的初级中学。</p><p class="ql-block">[2]马栏:方言。专门用来关押族内犯族规人的地方。</p><p class="ql-block">[3]南五区、北五区:解放初期对整个绥宁县的一种称谓。从武阳毛坪分水界以上为南五区,从武阳分水界以下为北五区。</p><p class="ql-block">[4]油盐打单:方言。有时有油没盐或有盐没油。</p><p class="ql-block">[5]地碰眼:方言。地楼板到地面的空间,称地碰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