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 传 三 部 曲（上）

李国才（重庆）

自传三部曲

前 言

             临江仙

                          李国才

                巍巍青山风流韵，

                松涛掩鼓息旗。

                枯荣繁败转头离。

                绿树依旧在，

                惯看夜莺啼。

              

   我若宝玉红楼上，

                投桃李报娇滴。

                奈何无可轿落西。

                人间多少事，

                尽付烁星驱。

一首回忆曲，激荡人生的喜怒哀泣。68个春秋，写不完的跌宕伏起。纵观前尘，有波澜壮阔，难免低谷失迷；有春风得意，却也不乏马失前蹄；有浪遏飞舟，免不了浊水湿鞋底。伏案《美篇》，记下过往的实实虚虚；仰天长叹，“既生亮，何生瑜？”生末净旦丑，难挡我手中一枝秃笔。

人生苦短，人生如戏。悲欢离合，淋漓尽致；分段三部曲，聊以自已；初心难忘，以此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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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我的童年

【1】、幼学的饥饿

1953年隆冬，在一个雪花纷飞的早晨，我呱呱坠地。降临在一个刚刚翻身的农民家中。祖父赐乳名：冬临，冬天降临。何等的务实；家尊冠以大名：国才，国家的人才，十足的务虚。5岁那年，身为忠县城关镇镇长的父亲把我送到了城关幼儿园。离开了母亲的呵护，开启人生独立生活的模式。

1960年，忠县城关一小教改，开展十年一贯制的实验。即小学5年，初中和高中5年，共10年。直接读至高中毕业后考大学。我入列该年级甲乙丙三个班中的乙班。由于是教改实验，课本得天独一份。其学习任务的繁重不言而喻，历史、地理、常识（自然）与语文、数学一样并驾主课学习。记得汉语拼音学得非常扎实。要求能够朗读《拼音报》。（后来高师函授，方知老师教错了许多）总之，其枯燥，与鲁迅的“三味书屋”有过之而无不及；其严厉决不亚于鲁迅的先生寿镜吾老先生。

不幸的是，适逢三年自然灾害。毎月12斤大米，没有任何蔬菜可言。（还是纸面数量）。中午是没有午饭的。果园围墙下的水井，成为我们饥不择食的必然选择。上午，还能勉强听课；下午，只盼着放学。手棒用瓦罐蒸成的二两米稀饭，不知何味就瓦罐如洗，恨不得将瓦罐罐啃下肚皮去。操场变菜园，体育课闻之乏力。每天早晨，争相去看县委张书记的女儿张艾华吃白面馒头，似乎看一眼也能尝到滋味一样。张张饥饿的双眼几乎要掉下眼球来，咽下唾涎的声音彼此都能听到。怪不得古人有训“饱汉不知饿汉子的饥”呀！

小令一首为证——

醉妆词

李国才

早也饿， 晚也饿，

只盼即行乐；

晚也饿，早也饿，

交困加贫弱。

面带菜色的孩童，度过了三年自然灾害，来到四、五年级。我们在茫然的1965年，匆匆过客小学阶段，度过了“幼学”年龄段，并未真正的走十年一贯制的路，提前一年读完小学全部内容，提前走进了小升初的考场，仅此而已。（大概是教改失败吧），那是人生第一大考。物质没有额外，父亲仅仅比平日多了些叮咛，算是精神鼓励吧。外送一块方形手绢，缠在左手腕上。美曰：莫让汗水湿了试卷。少读书一年，挤上了“老三届”的行列。

浑浑噩噩之中，岁月无痕。仅留下一张小学三个班的毕业照（还是退休后，不知从什么遗忘的角落找出来的）。算是为了忘却的纪念吧！

信手拈来绝句一首，可以为证——

七绝

毕业有感

李国才

随遇而安花渐远，潇潇风雨莫嫌前。

劝君更上阳关道，一梦华胥见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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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束发的动荡

托福天佑，小考语文、数学，我以数学满分、语文82的成绩考入城关初中。（那年录取分数线为145分，老爸是镇长，听他说的）。

就读城中68级3班。副校长、民革党员艾同善教语文；代数老师王顺炎兼班主任；俄语老师王开信；植物老师袁占成；体育老师周成栋；美术和音乐老师记不住名字了。印象深的是：俄语老师漂亮，私下叫她“王开比西莫”（“比西莫”是俄语“信”的单词）。不曾忘，俄语的“H”是个弹音，舌头顶住上颚，然后气流呼出——“的～～…”，生生练习半个月，终于读来了（私下十分高兴）。王顺炎老师舌头大，讲课不犀利，大多不喜欢他的课。体育老师好色，右手指弯曲，听说是女人咬的。背后都叫他“烧洞”。（估计是假的，那个年代这种事要坐牢的）。

天意弄人。真正读了一年书，伟大的“四清”运动来了。晩上，我们都去听墙根儿。老师们白天道貌岸然，晩上“下楼”（即检讨认罪）。看着老师眼圈红丝遍布，心里怪不好受。

殊不知，大戏没有开头呢！1966年下半年，文化大革命以迅雷之势扑面而来。

记得，《代数》、《几何》分开了学。“几何几何，叉叉角角，听着头疼，作业脑热”。我不知何故，天性喜欢几何，求证过程其乐无穷。好景不长，刚刚月余，十字街贴出了《张光政是灭火机》、《忠县是世外桃源》的大字报，张贴在群益食店的高墙上。围观者喜形于色，怒形于面，各怀动机奔走呐喊。忠县沸腾了，狮子坝彻夜不眠。一石激起千层浪，轩然大波引发了群众运动的燎原之势。起初，大礼堂（其实墙上写的是“大会堂”）的广场上（其实仅仅是块大坝而已）张副县长正襟危坐与北京、成都来的红卫兵辩论。不得不佩服张县长的三寸不烂之舌，红卫兵完全不是对手。就像《刘三姐》中的三姐与秀才对歌一样。秀才落荒而逃，大学生们却日盛一曰。其实张县长还是对全国形势知之不多，很快辩论升级——游行——大批判——戴尖尖帽……，造反组织一夜间遍地都是。小小的城中，一宵成立了15个红卫兵组织。狮子坝每间房探出一面战旗，配之高音喇叭，震耳欲聋。学校停课了，老师有战斗队，学生有造反兵团。扛上旗，怀椯《毛主席语录》，公章（造反组织）随身带，北上京津，南下粤沪……，串联去，成为时尚；点造反之火，成为时髦。一时间，当权派全是走资派，全大小机关、工厂……全部瘫痪。炮轰、火烧、打例、踏上一只脚、永世不得翻身……，夺权，一切权力归造反派。

我，走资派的“狗崽子”。审时度势，回到老家农村。其实，农村也不是世外桃源。游乡、戴尖尖帽并不少见。一个杀猪匠就可以让公社书记靠边站。农民也未能幸免，赶场的路口有红卫兵执勤。背诵不来两段毛主席语录，你就莫赶场了。

无论城市农村，全国处于动荡状态，哪里还有一块净土。

我呢，日出而作 ，日入而息。荒废了学业，倒学会了犁田、磨田、搭田坎、栽秧、挞谷………等一系列农活。制齐了整套劳动工具：扁背、背拄、杠子、打拄……。不曾忘，10里之外背煤；不会忘，为5里之外的乡水电站送粮；哪里忘，生产队修晒场抬石头的劳苦；哪敢忘15岁那年，背起铺盖卷去东溪口修公路，每顿4两米饭外加一瓢南瓜汤，百余斤的重担压在稚嫩肩膀的痛楚，意外受伤，还不算工伤，自掏腰包吃喝睡在潮湿的农家大炕上，风湿浸腿不能行走的心酸………。那个年代，什么影像不曾留下，1968年冬，领到了一纸印有毛主席语录的《初中毕业证书》。农村陋习，年少有人提亲，才留下了上面那张一个涉世太浅的稚童图片，算是一种念想吧。

没有忧伤，只有《五律》表我心——

五律

乡村磨砺

李国才

薜荔问世乱，躬避去桃源。

牛叱少儿苦，人呵莾汉闲。

天心麦已倒，地动果亦甜。

六月酿烧酒，寒暑不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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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舞象的懵懂

率頁无邪

　　1971年初春，料峭异寒。一纸公文，填表——体检——开会——赴梁平县读书去。那时，西南师范学院在梁平设有分校。忠县30位少男少女，怀揣读大学的梦想驱车前往。

事与愿违，我们却来到梁平县师范学校。在全国大、中专学校5年停招的当年，万县地区九县一巿复办了万县、云阳、梁平三所师范学校，我们成为全国第一批工农兵学员。

来校的学生中：梁平县41人，城口县40人，忠县30人，共111人。好吉利的数啊，“炸金花”最大的底牌。

梁平县是文化革命“武斗”的重灾区。断垣残壁随处可见，弹痕累累比比皆是。梁师是武斗中的据点，校舍被梁平中学占据大半（梁中被西师所占）。留给我们的只有一楼一底的木楼供栖身。（楼上女生，楼下男生）。第二天，我们拿着附小的桌椅借据，去搬回作读书之用。就这样，骚动似乎平静了许多。欢迎首届工农兵学员的横幅尚在空中飘浮，人心并未平静。特别是退伍军人们，心高气傲，读中师屈才，当即有少数人返县要求重新安置。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望着形形色色的大哥大姐们，疑惑中夹杂些许羡慕。为数众多的复转军人，口若悬河，振振有词，罩有共产党员的光环，老师们也退避三舍；不乏高中生，学富五车，无所不晓；渝万知青阅历丰富，加上“城市人”的光晕，受人倾慕；其中至少也有“共青团员”的护身符，无有歧视。像我这种“赤贫”“白水”的学生怎敢妄称“工农兵学员”呢？大概就是沾了“农”字吧！

小令为证——

醉妆词

李国才

上亦惑，下亦惑，

唯仰鼻息过。

下亦惑，上亦惑，

岂管由衷错。

开课了，全凭自觉读书，老师从不指责。惟有每天清晨，一个名叫谢自然的老师训话，声严厉声，略带恐惧（对我而言）。谢老师并不是校长，也不是主任，专管我们政治思想，也不上我们的课。估计就是吃政治饭的共产党员吧，否则会在 学校趾高气扬的吗！倒是那些逃学在家陪老婆的扬叉打小鸡——空空儿过日子。只等毕业分配才来学校。

课程从初中补习起走。刚好对我的味，虽然速度快，完全能听懂。可苦了那些只有小学（还有初小）文化的部分同学，完全“坐飞机”坠云里雾里也。好在这些同学时事政治基本功强，发起言来引经据典，唾沫横飞。也茫然了那些高中生，讲的内容对他们而言太不够份量了。这部分同学只有把时间花在风琴室里练功去了。师范学生本该学《教育学》，特别是苏联教育家苏霍姆林斯基和赞可夫的理论。然而学校只发了一本小册子《毛主席论教育革命》，任课教师陈国珊，校革委会主任（即校长）。他却时常开会不在校。偶尔上课，读一段语录后置于讲台上，便开始“吹”形势，什么陈伯达呀、林彪呀，孔子呀，周公呀，从不板书，也不带粉笔。我们私下议论，肯定和化学老师（那时叫“农业基础知识”简称“农基”）李明德一样，写字写得孬。记得有位退伍军人课堂上故意问一个字怎么写，并送上一枝粉笔。我们的陈主任——哇！竟然比语文老师夏时雨的字更有特色，各有千秋！服了！！你懂的，什么叫门缝里看人——把人看扁了。

刚好将初中课“拉”完（那时初中的课也精简了许多），便开始讲如何上小学课了。这让大多数同学如愿以偿，大家学习劲头也上来了。

上课之余，干什么呢？三五成群逛街。梁平县城太小，不经逛的。城口同学喜欢打篮球。那时候梁平县对篮球抓得忒好。每天晩上，灯光球场经常有梁师男篮身影。到后来，梁平青年队（常胜将军）也不是梁师对手了。你别说，一技之长好啊。万县知青潘光炽，球队队长，毕业后留校梁师教体育；城口周光成一直在该县中学教体育；忠县罗洪明毕业后分城关一小教体育……，好不？！

望着这花花绿绿的人群，审视这时代赋予的畸形群体，我无语，无策，看不透的人心，望不断的前程，懵懵懂懂，浑浑庸庸，……，弹琴的，忘乎所以；恋情的，忘乎自我；打球的，忘乎现实；惟有读不懂的，任凭命运………。大男英武，怎不令人景仰；少女羞涩，怎不令人怀春；花花绿绿，柳暗无光，啥也不懂的我猥猥琐琐，刻骨铭心的自卑催我奋进，催化前行，梁师是我的百草园，也是我的落寞地。

1972年夏，到了7月仍不放假。谢自然老师宣布：8月份放假，同时提前毕业。匆匆忙忙，为期半月的南门小学实习，登台两、三节，——读书生涯画上了不完整的句号。就像阿Q临刑前仍在后悔画押的圈没画圆一样，一纸《毕业证书》迫不及待地送我登上了人生的舞台。

我的天啦，桃子不熟——酸；李子不熟——涩呀。就像当年屁孩儿一个，去修公路一样——前途险象环生，高深莫测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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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梁平师范《毕业证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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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所在班（其实是“小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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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所在的排（其实是“班”）——1972级2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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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连，即梁师1972级。

胡诌一诗，聊以作结。

七律

师出梁平

李国才

方塘四亩鉴面一，水没平台两脚泥。

仰卧书斋风打雨，倾听翠柳鸟鸣鸡。

园丁挂齿枝叶茂，果圃评足杏李急。

共聚梁平谋圣事，三州教育万人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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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1、《七律》

【平平仄仄仄平平，（韵）仄仄平平仄仄平。（韵）仄仄平平平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韵、对仗）平平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仄仄平。（韵、对仗）仄仄平平平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韵）】

【附】2、《七绝》

中仄平平仄仄平（韵），中平中仄仄平平（韵）。中平中仄平平仄，中仄平平仄仄平（韵）。

【附】3、《醉妆词》

仄平仄（韵），仄平仄（韵），中仄平平仄（韵）。仄平仄，仄平仄（叠韵），中仄平平仄（韵）

【附】4、《五律》

中平中仄仄（韵），中仄仄平平（韵）。中仄中平仄，平平中仄平（韵、对仗）。

中平中仄仄，中平中仄仄（韵、对仗）。中仄中平仄，平平中仄平（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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