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怀念虎子-我的宠物</b></p><p class="ql-block"><b>张清 2021年5月15日于弗吉尼亚</b></p><p class="ql-block">虎子其实是我弟弟曾经养过的一条土狗,并不是我养的狗,但很多年我都忘不了它敦厚的眼神。</p><p class="ql-block">我曾经拍过一张虎子的彩色照片,一直压在我在乌鲁木齐办公室的玻璃台板下面,工作时不经意地瞟一眼虎子,感觉这狗东西比有些人东西更让我肃然起敬一些。</p><p class="ql-block">记得离开祖国时也曾经收拾了虎子的照片,辗转搬家几次,现在已经找不到了,但我依然记得它温暖的眼神。</p><p class="ql-block">对虎子印象最深的是我女儿两岁半时第一次回老家。那次我出差,带着夫人孩子,主要是让爷爷奶奶见见孙女。路过西安时父亲和我大弟接她们下车,我则继续北上。</p><p class="ql-block">据说进家门时虎子见有生人,很尽职地叫了几声,把我女儿吓得哇哇大哭。我母亲作势要打虎子,主要是给她孙女个交代,另一方面也舍不得打虎子,反正小孩好糊弄,很快就不哭了,总之,皆大欢喜:女儿觉得狗受了惩罚,虎子实际上压根也没挨打。但我母亲教育虎子的话它肯定听懂了:“这是你的小主人,不能咬!”</p><p class="ql-block">后来女儿胆子大了一些,拿着棍子追着虎子跑,用我弟弟的话说“追鸡撵狗”,虎子也知道是“小主人”,只能是惹不起躲得起。</p><p class="ql-block">在等我出完差回家的时候,我女儿会一个人去她太奶奶家玩,那里有一个比她只大一两岁的小堂姑,我霸道的女儿有时会把她的姑姑欺负哭。</p><p class="ql-block">从我的新家到老屋有一段距离,小孩记路,去过一次就能自己去了。她好像没事,但虎子不放心,总是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村里很多人都看到了,我回来后就听过好几个乡邻夸虎子有灵性。从来也没人告诉虎子要这样做,但它似乎觉得这就是它的职责,而且也不计较小主人拿着棍子追打它。</p><p class="ql-block">这还不够,有时我夫人一个人去外面田梗上走走,虎子看到了也会不远不近地跟着。凡星的妈妈,也是大我一级的同学说“你家虎子聪明滴很!看你媳妇在前面走,它就跟在后面。”</p><p class="ql-block">有时觉得这虎子真的不容易,要照顾两个从外地回来的主人,不知道它怎么做到的,我回来听到了一片赞美,又保护我女儿又伴随我媳妇。</p><p class="ql-block">这样的狗,能不让人尊敬吗?</p><p class="ql-block">并不是每个人都喜欢虎子。我小弟给虎子取的名,他不知道我二爷有个小名叫“虎娃”,我一个堂叔听他叫自己的狗为“虎子”,脸色相当不好。也不能怪我小弟,因为他从来就没见过我二爷。</p><p class="ql-block">我对二爷有印象,但过去没好感,因为我亲眼看见二爷在群众运动中带着几个人打我父亲,打得头破血流。我恐惧,愤怒,无奈,创伤极深。</p><p class="ql-block">后来二爷病重了,也已经和我家重归于好,奶奶带着我去看望他,记得他呼哧呼哧喘气,说是气管炎。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觉得最后一次看我二爷,他说话的语气,他看我奶奶和我的目光都非常善良。</p><p class="ql-block">不管怎样,二爷就是二爷。</p><p class="ql-block">我也记得他的名字。如果是我给狗取名,一定会避免虎子这个名称,避讳在乡下是十分重要的。但我弟弟不知道,叫也就叫了,只好对不住我二爷了!只要不去联系二者,其实也没什么。另一方面,还是北美开放,有时几代人用一个名,要区别就加个老(Senior),小(Junior) 什么的,或者一世二世的,譬如老汤姆,小汤姆,或汤姆一世、汤姆二世等。</p><p class="ql-block">总之,尽管我一个堂叔很不满虎子的取名,倒也没说什么,毕竟已是既成事实,虎子也就叫开了,而且名声极好。</p><p class="ql-block">还有恨虎子的。恨虎子的是同村另一只很聪明的狗,它家女主人和我母亲关系还不错,那个婶婶看见我总是眉开眼笑,是因为爱屋及乌,她和我母亲很谈得来。</p><p class="ql-block">一次我一个人短暂回老家,母亲特意买了些猪肉来做菜。她自己当时都很少吃肉,但知道外面回来的人要经常有荤腥吃才行,说村里一个小伙从部队复员回来,经常跟他妈妈抱怨说家里没肉吃。今天很多人可能都不理解,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城乡差别是非常显著的,城里人不养鸡、猪,但吃得起,乡下人养猪养鸡,却舍不得吃,要换钱。</p><p class="ql-block">我看见一只不认识的狗进了院门,前腿略略分开,歪着脑袋,低眉顺眼地看着我,我立即就明白这狗是闻到了香味,想讨根骨头吃。可怜以前乡下的狗,想有根骨头吃都要等到过年。</p><p class="ql-block">我妈妈说这是某某家的狗,很聪明。我要给这个不速之客送根骨头,妈妈舍不得,说一会儿给我家虎子送过去,那几天虎子被借到奶奶家执勤去了。</p><p class="ql-block">说实在的,我真不忍心看着上门讨骨头的狗失望而归,但也不好拂逆我母亲,不就是一根骨头吗?</p><p class="ql-block">可能我母亲也意识不到,为了给不常吃到骨头的虎子多留一些,害了虎子的性命。</p><p class="ql-block">虎子最后是被咬死的,是我已经回到新疆以后的事,正是被那只没讨到骨头的狗伙同它家另一只狗咬死了,我那婶婶家养了两只狗。不知什么原因,它们两只狗和虎子打架,两家主人是朋友,但狗之间却成了仇敌,尤其是虎子上次有骨头吃的时候它们没吃到,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二比一,据说虎子伤痕累累,不行了,我母亲听到消息尽快赶过去,一个家伙已经准备要剥了虎子打算吃掉,被我母亲呵斥走了。</p><p class="ql-block">虎子被我母亲、弟弟安葬了。</p><p class="ql-block">好多年了,一直忘不了虎子。这里经常会有一些密码上的问题,如果问我宠物的名字,我的答案就是虎子。</p><p class="ql-block">忘不了它敦厚的眼神,温暖的眼神。</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18px;">附:父亲关于虎子的回忆文字。</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虎子二三事</b></p><p class="ql-block"><b>北辰他大</b></p><p class="ql-block">1982年,在改革前夜,我家与全国一样,经济极度低迷,困苦无望。8.12日,四弟送来交大录取阿清通知书,四乡与古老的張村震动了,人们互相传诵:张家长孙考上西安交通大学了。那年全国仅招本科生仅42万人(2020年招920万),是精英大学,部属大学录取本年考生的百分之三左右。古希腊魔盒希望之星带来曙光。两手空空的我决定盖三间楼房(木架土砖结构)。朋輩王虎生担保,以华州信用社货款1000元,开工始建。放倒西山墙,院内洞开,借三弟架子車,被贼偷走最值钱的轱辘。</p><p class="ql-block">为防盗,虎子应运而生。小黑狗娃虎头虎脑,憨态可掏。顺十多岁了,与狗打闹戏耍,取名(虎子)。名叫开来狗渐长大,堂弟却来问罪。啊!原来三叔叫瑞虎。</p><p class="ql-block">虎子宽厚待人,从不咬人,夜半有动静或生人进屋,仅犬吠几声完事。三岁亦潇回家一个人从北巷到祖奶家,虎子跟其后仅五六米遠,护卫着小主人。1983年,繁忙的建房开始,我弥补经济不足,于南安地栽种西红柿与黄瓜六分,长势喜人。忠诚的虎子白天巡查监督砖瓦木料,晚上去看成熟的蔬果。时地刚分户,有了少量的粮食,阿清妈妈将麦子麸皮蒸成馍馍,这是虎子的美味家肴,人忙了,用开水汤麸皮,放点菜叶盐巴,它吃得很香甜,不时发出吧嗒声。晚上,主人对虎子说:虎子,吃饱后快去看菜去,虎子点点头,从后门朝西避开村庄,抄小路朝南小跑去菜地,蹲在简易棚下,整晚不脱岗!天明以后从后门回来,见主人摇头摆尾,好像说:主人我完成了任务。几天大雨,任劳任怨的虎子从不缺席,从工地到菜地,默默无闻地为贫穷的家守护着希望。有时淋得湿透,不坑一声。</p><p class="ql-block">那段日子,虎子看菜护院,实实在在顶一个精壮劳力!</p><p class="ql-block">虎子忠诚一生,完成了护院看菜任务后,接受了援外任务。二弟岳父家(田村)盖房时被借调去护院半年,后来这个志愿军又回来了。</p><p class="ql-block">虎子功高德厚,本应享乐晚年,不料被几个恶狗围攻咬破肚皮,倒在它战斗过十多年主人屋子后围墙下。临终,它的眼睛望着后墙,它站岗嘹哨岗亭上。</p><p class="ql-block">张村一个混混名叫XX的,要剝皮吃虎子肉,阿清媽坚决反对,励声喝道,我虎子一根毫毛你休要动!它是我家一口人!</p><p class="ql-block">后来,我于虎子站岗处深挖洞,将屍体放平修正,黄土深埋。并向苍天祷告:虎子安息吧,你永远是張家一位忠诚卫士,我们会怀念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