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回到1998

辞赋

请回到1998

我想回到那个记忆里的1998，回到我不可触及的年月，回到属于你的十八岁的青春。

慢慢扭转留声机的卡带，随着音乐的流淌缓缓流转着光年，听闻岁月的变迁——随着咔哒的声音转过二十三圈的齿轮，音乐暂停，倒流的时间重新开始了流逝；很远很远的从前突然有了颜色，那个穿着校服的女孩子就这样浮现在我的面前。

顶着一张二十三年从未变过的脸，就那样在操场上自信地笑着，仿佛对自己的青春有无限的憧憬，向你的明眸望去，深入你的瞳孔，竟沉入了一片不着边际的海。

被同学包围住的你看起来幸福极了，我在你的身上看不到一点二十三年后的影子。你一直在跟同学有说有笑地讨论着什么，看着你，笑没了眼睛。我听不见你在说什么，但我永远记住了那个笑。

那个被风吹起长发的女孩，穿着普通的校服，站在操场的一角，似乎她就是这场五月的中心；双手捂着脸，浅浅的脸红在五月的阳光里，一点一点，像光一样，慢慢地浮动着，最后渗进了时间的裂缝里。忽然之间我多想让你一直活在十八岁，一直这样快乐地笑着，不用经历往后的二十三年风雨。

那时的你一个月才能回一趟家，坐拥着全村第一台电视机的你无疑成为了小小的电视迷，会抽着帮农活的时间悄悄换掉妹妹看的频道，拉着她一起看那年风靡一时的《还珠格格》。

你扫地时不时地飙《当》的前奏，音是飙上去了，但总常唱得妹妹灵魂出窍；你择菜的时候总会看到那些恋爱的情节，你总会激动地把手里刚择的菜撕成两半；你缝衣服的时候看到容嬷嬷扎向紫薇的那根绣花针，会害怕地扔下手里还未缠结的毛衣，用两只手悄悄捂住自己的眼睛，却又偷偷摸摸睁开一条缝，默默祈祷容嬷嬷大发慈悲…

翻过一页一页的时间，我看见你在上令你头大的数学课上，拿着铅笔在贴满四大天王和小虎队的图片的页脚处画着圈，痴痴地望着她笑着；我看见你在课间和朋友争相模仿那时的“小燕子”赵薇，讨论《还珠格格》的剧情；我听见你在学校附近的电影院门口，望着电影院门前贴着《泰坦尼克号》的海报，打开小钱包，默默看了一眼自己的所剩不多的钱，歪着头小声说，“我以后一定要跟我最喜欢的人一起看这部电影…”

你普通的就像班上其他的女生一样普通，喜欢追剧，喜欢追星，喜欢幻想，喜欢着那个年代的一切，最终成为了却于我而言无比重要的人；

其实我多想劝劝你坚持自己上大学的梦想，那个活在1998的女孩值得更好的自己，她应该拥有自己所幻想的一切；只是那时的你也想不到自己会被年轻的父亲迷住吧，他完全长得不像你所幻想的那样，而你值得被更好的人去爱，你不应该被往后的风雨吹打——

你本就是1998年的五月，你要在春夏之间找到自己存在的地方；无论如何，请不要再往前踏上一步，就那样停住吧。

你好像真的停住了。那个穿着校服，被风吹起长发的女孩，站在世界的中央，挥着手，停在未央的暮春；我笑着，听着留声机的音符滑向终点，我离开的1998，会很美好，我所想的那个女孩会活得更好，或许我会离开，但我想让你再回到一次1998，我想让你自己去再次定义属于你自己的人生。

我红着眼眶转过回忆的开关，时间的齿轮开始不断向前；我张开双臂，迎接洪流的冲刷——恍惚间，我听到有人在往前走，一步一步，非常坚定而稳重。

我猛然回过头，发现你走出了1998年，一直默默地在我身后淋着二十三年的人生雨；我回首想让你后退；而你却又那么真真切切地向我走来了。

这一跟随是九年，这一陪伴是十四年。那这一走，便是二十三年。

你最终离开了那个1998。

留声机的音符戛然而止在了我回首的瞬间。

我听到好像有人在叫我。

我关上我手机里上次三八妇女节时，拍摄了您的青春时期的所有照片的合集；看着您带着弟弟在亲子活动的操场上跟我挥手，笑着让我从观众台上下来给您们拍照。

那个1998年的女孩，依然那么真实的出现在我的眼前。

我要牵着她的手，跟她说：

“请回到199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