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母恩,仁兄恩

海风朝阳

<p class="ql-block">  人生如梦,梦还未醒,不经意间,近“从心所欲,不逾矩”之年。回想走过的路,受过多少人赐恩,让我难忘,总是随机图报。常常涌上心头的更是慈母恩、仁兄恩,难以忘怀,难以报尽!</p><p class="ql-block"> 回想慈母恩、仁兄恩,要从母亲给我改名子说起。我的乳名卑贱,母亲以为名字卑贱,妖魔鬼怪看不上眼,儿子好养活。母亲是否还有这样的想法,儿子名子大气,将来无所作为,让人笑话。哥哥叫保平,母亲给我改名为平安,愿我一生平安,还对二哥有所寄托,要让哥保我平安。</p><p class="ql-block"> 在我刚会爬行的时候,二哥抱着我在打麦场玩耍,来了位卖桃子的,哥给我买桃子。我在地上乱爬,不料从近两丈高的窑背上倒栽下去,瓦盆被我的头砸得稀碎,飞散一片,我的头被瓦盆碰得稀烂,血流一地。二哥买了桃子找不见我,急得大哭!有人指着悬崖下:保平!娃从窑背上掉下去啦!二哥发疯似地跑到窑洞门前,看到我满头满脸是血,头上的血还不住地流,瘫倒在地。</p><p class="ql-block"> 母亲得知我从窑背上掉下去啦,扔下正在纳的鞋底子朝窑洞门前跑。母亲见到我时,把我抱在怀中哭得死去活来。父亲到了,要打二哥。母亲哭叫:救娃命要紧!父亲跺着脚:从窑背上掉下来,头碰得稀烂,能活个啥!母亲全身发抖:有口气就得救!母亲脱下上衣把我的头一包,抱着就往医院跑!父亲从母亲手中接过我,去八里地外的地段医院抢救!</p><p class="ql-block"> 父母抱我跑到医院,大夫取掉包在我头上的衣裳,看血肉模糊的头:咋把娃摔成这个样子?母亲只是哭。父亲说:从窑背上掉下去了,有救吗?大夫:难说!大夫检查后摇了摇头:难救了。母亲大哭:大夫,救我娃命!大夫摇头:头顶骨塌陷下去啦,粉碎性骨折!失血过多!母亲抱住大夫的腿叩头:救救我娃!救救我娃!大夫叹气:嫂子,我不是华佗在世呀!医生言罢,拉着我父亲的手到急救室门外:娃救不下了!父亲茫然地随大夫返回急救室,对我的母亲说:抱娃回家吧!母亲歇斯底里:还没救娃呢,咋能抱娃回家!母亲又抱住大夫的腿大哭:大夫!我给你下跪,磕头!救救我娃呀!大夫搀扶母亲起身:嫂子,我给娃头顶上点药,包扎一下,定定心。母亲连连叩头:谢大夫!谢大夫!大夫给我的头顶上了点药粉,用纱布包扎了,母亲与父亲抱着我回家。</p><p class="ql-block"> 两天过后,母亲见我还有口气,要到医院给我的头上换药。父亲说:别去了,去也白去!到了第三天,我竟然苏醒了,大哭!母亲给我喂奶水,我止住哭声,一个劲儿地吸食母亲的奶水。母亲泪流满面:我娃能活!我娃能活!父亲惊奇:这娃的命真硬!我还想着等断气扔了呢!</p><p class="ql-block"> 母亲没有理会父亲,抚摸着我包着纱布的头:我娃长命百命!给娃改名子!父亲摇头:还不知真能活下来呢!现在的名子贱,鬼怪看不上眼,兴许才能活下来。母亲坚定地:我娃命硬,鬼怪躲着走呢!父亲微微一笑:兴许是吧!改个啥名子?母亲随口说:就叫平安!只愿我娃平平安安!二哥在旁拍手:这个名子好!母亲说:你的名子叫保平,往后照看弟弟要经心,要保弟弟平安。哥点头。</p><p class="ql-block"> 母亲坚信我能活下来,照顾万分经心,常把我抱在怀中。母亲感到奇怪,我的头伤得那么严重,但很少哭,吃了奶就睡。是过于疼痛,麻木感觉不到痛了吧!不知过去了多少天,母亲、父亲抱着我到医院换药。大夫见我活了过来,非常吃惊:这娃竟然能活过来!大夫一层又一层取掉包在我头上的纱布,最后几层取不下来了,血染的纱布与头皮粘连在一起。大夫用剪刀剪去未粘连的纱布,又给我的头顶上了些药粉,用纱布包扎好,对我的母亲、父亲说:这娃能活过来是奇迹!经管好,不要让感冒了。</p><p class="ql-block"> 父母点头。在父母、二哥的精心照料下,我头上结的血痂掉了,留下一个塌陷下去的坑。我康复如前,悬在父母心中的石头落地。母亲对我无比疼爱,坚守不放弃的慈爱心,我才有生存之机!人在生死攸关的关键时刻,生与死,往往就在能决定生死之人一念间!我能走过一个个春秋,是母亲对我无比慈爱,给了我第二次生命!</p><p class="ql-block"> 那个时候,庄稼地里的活儿多,父母做农活把我带在身边。二哥上小学,到了星期天,父母去庄稼地里劳作,把我交给二哥照管。千叮咛,万嘱咐,叫哥要特别经心。二哥受父母的重托,带我玩耍,寸步不离我的身边。那个时候,我家猪圈还养着头猪。二哥打猪草时把我背在身上。去拾柴禾时,把我放进背筐背着,后来,背筐被我踩漏底儿了。 </p><p class="ql-block"> 记得有一天,村里几个孩子说我的头长得奇怪,头顶有个坑。要摘帽子观看,我不让摘帽子,他们就打我。哥护着我,六七个孩子连我与哥一同打。二哥发火了,奋起反抗,六七孩子一哄而散。我毫发未损,哥鼻青脸肿。</p><p class="ql-block">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父亲突然双目失明,家里少了劳动力。有一天,二哥从学校回到家,抱着书包爬在炕头大哭。我不懂事,问:哥,哭啥呢?二哥说:队长不让我上学了!母亲默默无语,只是掉眼泪。母亲要照顾双眼失明的父亲、年幼的弟弟与我,二哥上学,家里没有劳动力。生产队长多次促催母亲让二哥退学,参加劳动挣工分,母亲没有答应。队长就到学校把二哥从教室拉出来,强让二哥回家。</p><p class="ql-block"> 二哥退学了,到离家四五里外的山沟修水库。二哥13岁,体质弱,拉不动架子车。工地管理人员菩萨心肠,让哥给一位姓罗的大夫背药箱、打杂。二哥机灵、勤快,罗大夫很喜欢,教哥给伤病员包扎伤口、打针。二哥很快就学会了,给工伤人员包扎伤口很仔细,给病员打针,病员感觉不到疼。二哥得到大家赞扬。水库修好了,罗大夫要回西安医院上班,要带二哥到他所在医院上班。生产队长坚决阻拦,不准二哥跟罗大夫走,也是因为父亲病在炕上,我与弟弟年幼,家里离不开二哥。后来,罗大夫还到过我们家,说二哥聪明,到医院学中医,能成一名好中医大夫。二哥终就未与罗大夫成行。</p><p class="ql-block"> 二哥是个知恩报恩的人,多次到西安看望过罗大夫,罗大夫退休后还来过我们家。2000年,二哥到西安看望罗大夫,80多岁的罗大夫刚刚逝世,二哥大哭一场。</p><p class="ql-block"> 1960年冬,父亲逝世。母亲与哥、我、弟弟,爬在父亲的遗体旁,哭得一佛入世,二佛升天。安葬父亲的那一天,大雪纷飞。我与二哥、弟弟身穿白孝衣拄着柳棍,跟抬着父亲灵柩的人群前行,泪水不住地流。乡亲不让母亲去坟地,母亲坚决要去。安葬了父亲,母亲与二哥、我、弟弟,爬在父亲的坟头上大哭。那年哥15岁、我6岁、弟弟3岁。人们劝母亲:人死不能复生,再哭也没有用,看把几个娃娃冻的。我们弟兄几个身穿单薄的破衣,风雪往破衣内窜;穿着露着脚指头、蒙着一层白布的单鞋,雪灌进鞋窝化成了水,脚在鞋内和泥……个个冻得发抖。母亲撩起衣襟擦着眼泪,被人搀着起身。二哥抱着我,母亲抱着弟弟,一同回家。二哥脱掉我的鞋,不顾我脚上沾满泥水,把我的双脚裹进他的棉衣里。1961年,二哥送我去村小学报到上学。哥叮咛:在学校要好好读书,我满口答应。不料开学没有几天,我因生病辍学了。第二年,二哥又领着我到学校报名,老师让我上一年级,我不愿意,要上二年级。不让我上二年级,我就不上学了。二哥央求老师,让我上二年级,如果跟不上学习,再让我留级,老师最终答应。记得我上二级年跟不上学习。二哥在家耐心辅导,到了三年级,我是班上的尖子生。 </p><p class="ql-block"> 记得那个时候,我家时常缺粮吃。有了吃的,母亲与二哥总是让我与弟弟吃。二、三月青黄不接,家里粮食断了顿。二哥为使一家人度过饥荒,拉着架子车到几十里外借粮。借下玉米,夏收后还小麦给人家。我在扶风县中学上初中时,有一天学校通知,上级要求各人民公社与有条件的生产大队办中学。扶风中学改名为城关中学,让外公社的学生退学,回本公社、大队上中学。我们村上没有办中学的条件,我与几个同学辍学了。我与同学商议,请求大队长解决我们的上学问题。有个同学说,读书没有啥用,他不读了。我说,有用没用是将来的事,将来有用了,想学就来不及了。几个同学去找大队长,大队长说他没有办法让我们上学。后来,二哥找到大队长,他们一同到人民公社找社长,社长派人到距我村五里路的大官村中学联系,让我们到该校上学。我与几位同学在该村中学初中毕业。后来,我又上了扶风高中。</p><p class="ql-block"> 我上高中时从家里背上面粉,交到学校灶上换饭票,用饭票打饭吃,还要从家里背馍。当时家里缺粮吃,村上许多人劝哥:读书没啥用,让平安别上学了,参加劳动挣工分。二哥总是默不做声。当时,队上给各家分口粮,要以劳动分红所得购买。我家劳动力少,年年分红所得不够购买口粮,要靠母亲给人家织布,挣下工钱购买。村上除了按人口分粮食之外,还要按劳分配粮食。谁家挣的工分多,分粮食就多些。我退学参加劳动,可以多分粮食。</p><p class="ql-block"> 每到我要从家里扛面粉时,二哥早先磨下面粉装进面袋,叮咛嫂子蒸下馍,装进馍袋。我离家去学校,二哥把面袋放在我的肩头,把馍袋子挎在我的胳膊上,叮咛:走路小心脚下,别跌跤。在学校好好学习。</p><p class="ql-block"> 1973年底,我高中毕业回村参加劳动。1974年底,部队征兵,我在外地打工,二哥替我报了名,写信叫我参加体检。接到哥的书信回到家,第二天参加体检,身体合格,被县武装部批准入伍。我入伍要离开家,母亲千叮咛,万嘱咐:人身苦心不苦就不苦,做事要舍得力气;莫与人计较得失,吃亏是福。就连我到部队与战友喝酒,母亲都要叮咛:喝酒莫贪杯,莫强劝别人喝酒。人与人的身体、心态不一样,既是朋友,就要为朋友操好心。二哥叮咛:莫争强好胜,为人处事,学会忍让;尊人尊自己……</p><p class="ql-block"> 母亲信佛,不信神鬼,从不让家里人杀生。但母亲让哥杀了家里唯一的下蛋老母鸡。母亲把鸡肉炖得稀烂,黎明,把大碗香喷喷的鸡肉端到我面前……</p><p class="ql-block"> 新兵在公社大院集中。二哥骑着自行车送我前往集中。我离开亲爱母亲,亲爱的二哥,亲爱的全家人与村上乡亲,奔赴新疆军营……</p><p class="ql-block"> 光阴荏苒,走南闯北,近五十年过去了。母亲在1987年冬驾鹤归仙,哥如今满头银发,我两鬓斑白。然而,昔日母亲与哥对我的关爱,历历在目。我有今天,感恩父母生养了我,在我头部严重受伤后坚持抢救,给我第二次生命,精心抚养,慈心感染,言行引路。二哥处处关心、保护,扶持、示化我踏上人生征程!</p><p class="ql-block"> 为报慈母恩,我转业到地方工作后,常回家看望慈祥的母亲,尽我所能;母亲生病的时候,为给母亲治病,尽我所有。</p><p class="ql-block"> 慈母恩、仁兄恩!母亲之恩大于天!仁兄之恩与天大!难以报尽!苍天有灵,母亲在天堂与吾父同游!大地有情,仁兄、贤嫂与南山同寿!</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文中的仁兄指的是二哥,照片中,坐在母亲右侧。此文登于《善天下》杂志2021年第四期)</p> <p class="ql-block">母亲右侧是二哥,母亲左侧是大哥,母亲身后着军装是作者,作者右侧是弟弟。四个兄、弟围着母亲。其余是侄女、侄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