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小说】学闹

刘东风

没错，前面就是C区4栋了。
这个月已来过多次，昨天、前天还来过，也是为这事。
前天下午得到情报，说是C区有一部分学生家长已经在微信群里约好，次日上午去堵教育局大门，原因是今年小学招生范围划分还是维持以前：本花园的A区、B区属于前年改名的博思国际教育集团外国语小学部，而与之一路之隔的C区却划分到反方向、需穿越三条大街的响水湾小学。两所学校直线距离不到两千米，但是要说起名气来，那所集团化办学、带有外国语字样、虽然改名不到两年的学校要牛得多，如今可是一位难求，就连A区B区的房价也是一涨再涨，成为本市最贵楼盘、没有之一了。后者是一所老学校，老则老矣，尽管带一个“响”字，可就是没响起来，且日渐式微，C区的房价涨幅自然也就那个样子了。
说来也怪，如今这学校只消一改校名，一夜之间就成了名校，学位看紧，房价看涨。芸芸众生中，有为学位而来，有为房子而来，最活跃的还有房产中介，也来了。那天打在这经过，一位身着白衬衫、打着蓝色领带的中介拦着他。
“老板，买房么？”
老板？苦苦经营着一家小杂货店，平时顾客光顾时也有这么称呼的。买房？家中那么点积蓄能买得起房吗？买个厕所还差不多。
“现在买C区的房子最合适，房价不高，等到划归外语学校招生再出手可就晚了。”中介能说会道，也很精明，“我跟您举个例子，去年我经手的一套小居室，前房东两年前入手的，孩子在外语学校一毕业就将房子转手了，孩子读了名校，房子白住了几年，还赚回了好几倍的钱，这年头，干什么也不如买房子！我再跟您算一下哈，以您现在租房的租金完全可以做按揭，只要想办法把首期交了，孩子上名校不用愁，等他们上中学后再转手，所赚的会比您现在开小店少？”
拚了，买了！虽然只有二十来平米，东拼西凑，七借八贷，连妻子死于车祸的那点儿赔款也搭上，但为了俩孩子，值！
前天上午，有人在小区微信圈里说，C区还是没有划到外语学校片区；接着有人马上出主意：找教育局去！还有人说：对哦对哦，上次某小区也是为了名校学位，有人要跳楼，然后问题就解决了！……
接到情报，立即启动维稳应急预案。C区辖区民警挨家挨户去做工作：合情合理合法表达，只派代表前往，切勿行为过激。敲开那家不到二十平米的房门，他从黑暗中露出脸来，警惕而又胆怯的看着来人。
“别去了，家里还有孩子呢。”
“嗯……唉……这日子，不容易啊！”
他还是去了。现场不少人身着统一的白色T恤衫，上面写着：“救救孩子！”还挂了横幅：“我要上学！”大家喊着口号，似乎很冤屈，当中一对男女索性跪在教育局门口做磕头状。所有的手机和媒体的镜头全部集中了过去。突然，他冲出人群，不知从哪里拎来一桶油漆，直接泼洒在教育局玻璃大门上，红红的，像鲜血。在他回头的那一刻，他突然发现，跪在地上的那个男的，竟然是那位中介！
拘捕令下来了。在C区4栋楼前逮着了他。戴上手铐，刚要走，楼上有小孩在喊：“爸，去哪？”慌忙用外套将他的手罩住。
“我与你爸去门口下盘棋，他赢了的话，马上回！”像平常，很轻松。
“爸，您一定要赢！我与哥哥等您！”不敢回头，在孩子面前说假话很难受。
C区4栋2楼，门开了，将今天的外卖打开了，递给他哥俩。
昨天还在骗他们：“你爸的棋真臭！没走两步就输了。不过，赢棋的被罚，负责照顾你哥俩十五天！”
灯泡换了，衣物洗了，擦了好几遍的地板似乎能看见原来的底色了，今天还得将阳台上的护栏修一修。
“叔叔，我爸为什么输棋了呢？”
“……”
“是啊，走了什么臭着啊？”
“……”该说什么好呢？
“走好每一步，就不会输！”
“嗯嗯。”

“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