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小往事（一）

米少汽配

        说起李旺，虽不是和他光屁股一起长大，但也可以说和他是知根知底的发小。认识李旺是高中二年级的事，那时分场的生源少，分场把高中部停办了，辖区学生都集中到总场去上课，就这个时候在总场高中和李旺同在一个班。

       山外有山，楼外有楼。在分场中学是尖子生，到了总场，尽管优秀生多了，但在班上还能排上前列，不过就不能算拨尖了，李旺也是如此。在后来的班干部选定和分工中，我做了宣传委员，他做了劳动委员，你瞧，我俩的官衔也是惨了点。

    宣传委员就是负责一周一组稿，完成教室墙面上那块巨大的黑板报，一个星期，五天得央求班上几个文笔好些的家伙赐稿，这差事唯一的好处是借口出板报，可以不用去操场出操，躲了外面呼呼的西北风。而李委员，则得在每周的星期六班级大扫除中率先垂范，扫地、拨草、清运垃圾样样做表率才行，不然，班主任交待他的活是完不成的。

       李委员心气高，有上进心，是个勤奋，好学，要强，外加一点小聪明的主。刚刚粉碎了四人帮，都知道学习的重要性了，学好了能上大学，做城里人，这就是动力，所以功课上的用功自不必说。

     就是后来高考落榜了，我去分场做了代课老师，李旺回家赶起了牛车，他也在每时每刻地惦记着学习，至今，忘不了他那赶大车的形象，一辆破架子车车辕里套上两头大牯牛，他裹了件黄大衣，腰里扎了绳，站在车上甩着响鞭，大声地吆喝着，见了熟人立马不好意思地缩了头的样子。有外号叫刮丁的同学见此情状，大声地给李旺赶车这幅动人的画面配音：假舆马者，非利足也，惹得旁观者皆大笑。

        那时的一切行为的目的就是要进城，就是我做了两年的孩子王，也放弃了代课教师的职业最终选择了进城，来做一个领导一切的工人阶级中的一员，只留下了永久的后悔，永远地羡慕当年一道做孩子王现如今有名有利的同事，这事，暂且不表，且与李旺无关。

     这里要说的一状趣事，是李旺为了提高学习成绩，立下了“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的誓言，想方设法搞高考复习资料的往事，其实说“搞”是说好听了，说不好听的，就是偷高考复习资料的往事了。

        事情是这样的，班里一个外号叫“六蛋”的同学，每次在年级组织的名目繁多的课程测验、小考、大考中，都能力拨头筹，获得高分，身为班长的他，不想着同学共同进步，而是想方设法躲着别的同学搞学习。据说他家一个亲戚祖上出身是书香门第，到了父一辈还出了个燕京大学的高材生，因此蛋同学自然能搞到课外学习资料。

        各位看官请耐心，这里要噜嗦两句，当年的那场文化灾难，罄竹难书，种种倒行逆施可与秦始皇的焚书坑儒相比肩。我们这些出身寒门的弟子要想弄到本象样的学习资料其难度是不亚于上青天的。有人会问，你上学老师发课本给你了吗？

       课本是有的，只是那些簿簿的课本简单至极，无法满足高考大纲要求，花白头的老校长要强得很，说学校在恢复高考的头年一定不能输了其它中学，所以天天盯着老师，扯着嗓门喊，要多讲多练，猛增的课外内容便铺天盖地袭来，黑板上是密密码码的，学生学得却如入云里雾里，他们便到处找书找资料消化，一时能参考的资料是洛阳纸贵。

        五十年代出版的甚至是解放前出版的那些厚厚的、泛了黄的大部头教科书是多么的珍贵而吸引人哎，老师补充的内容好些难题能在里面找到答案，看了这样的书，好多知识的来龙去脉就会茅塞顿开的，可是这位蛋同学，总是以种种借口拒绝别人的借阅，自己看完就藏起来，李旺看了眼气，他忍不了这样的窝囊，他要为大家讨回正义。

       几天观察后，李委员旺同学摸到了蛋同学看书的规律，这位六蛋同学精明得很，看完这些黄书后就将之锁在宿舍放衣物的一口小木箱里，于是李旺与同学们商量后，决定铤而走险，以身试法，把那些黄书弄出来，与大家共同分享。

        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李旺趁晚自习的时间，伙同一班的一个叫“周挺山”的同学去“擒拿”。李旺有头脑，选择“周挺山”同学一起“作案”，一来周同学做事机灵，二来他爸是个半大不小的官，如有了麻烦也可以请周同学老子出来斡旋，不过李旺心里也有数，要说以身试法的话，那时的法律并不健全，他也清楚他不是那种“小时偷针，大了偷金”的人，再说了，窃书不算偷嘛，所以做这事并不害怕。

       由于时间长了，又不是同班，已记不清周同学的名字了，“周挺山”其实是周同学老子的名字，那时喜欢喊人家父亲的名字，又逢电影《创业》上映，里面的高大尚主人翁也叫周挺山，就记住了这么个名，所以周同学是李旺实施方案的最佳人选。

       宿舍在教室北面，穿过几排梧桐树，拐了几道断头拐到了小河边。周同学站拐头放哨，形同电影《地雷战》里的那个“不见鬼子不拉弦”的汉奸队长，李旺则如同电影里民兵队长赵虎一样勇猛，黑夜里，飞身一跃，破窗而入。

  事后，尽管李委员一再炫耀他的功夫了得，但得益于这次行动的同学分析说，做到这一点都不难，六蛋住他隔壁宿舍，隔壁那两扇摇摇欲坠的破窗户就是个拄拐奶奶也能进得屋内，只是让大家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李委员是如何撬了蛋同学木箱的，却还能完好无损的没让蛋同学觉察了，大家猜测，李委员有万能钥匙，要知道，万能钥匙那是在电影里才听过的玩艺。

        大部头的黄书并没偷到，木箱里只有一份黄得似古字画的数学习题集被李旺搞出来，大家一起分享了，但这并没有实现超越蛋同学成绩的预期，更没有改变高考落榜的命运，公元一九七八年七月七日、八日、九日，除了六蛋，全班遭遇了一场滑铁卢之战。

       但从那时起，我认识到了，李旺是块市场经济的料子，他为市场经济而生，尽管那时普通民众还没听过“市场经济”这个词儿，这是后话。

（欲知后事，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