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家乡的小学,也是全州所剩无几的几个双文双语实验小学。“双文”指的是汉文和苗文,“双语”指的是普通话和苗语。刚入学的孩子,不懂普通话,就用本民族的语言先讲,然后用普通话再讲,这样学生就明白是什么意思了,降低初入学学生的学习难度。苗族是没有文字的民族,所谓的“苗文”是拼音符号,自治州的苗文以花垣县吉卫镇的苗语为标准音。我们小时候的校歌就是用苗语唱的。
小学7年(我五年级的时候留了一级),我跟着爸爸辗转牛堰小学、塘桥小学、落潮井小学、麻冲小学等四所学校。我在家乡的学校只念三年的书:一个三年级,两个五年级。
这里有我太多的童年回忆。 原来学校是没有围墙的,操场边上就是大马路。进门处的操场还在,但却由原来的土操场变成了水泥操场。呈“品”字形的土砖房也早已经拆掉了,当时是低年级的教室。
操场是我们活动的重要场所!课间做操、玩游戏,操场就是我们欢呼雀跃的好去处。我记得我和大舅、二舅一起在这所小学读过书。二舅五年级,满舅四年级,我三年级。因为他们的年龄大不了我几岁。那时二舅比较腼腆,做操的时候动作放不开,老是被体育老师批评。
我们当时最爱玩的游戏是丢沙包,男生女生都可以参与。沙包是自己缝制的,里面装的最多的是黄豆或是米。丢沙包的场地不要太宽,两根线一划,接沙包的站在中间,丢沙包的站在两边。接沙包的想尽一切办法躲、闪、跑,丢沙包的要瞄准目标,动作要快、准、狠。被打中者,退出游戏区,等待同伴接到沙包“救”自己,直到把这一队的人全部打中了,第一轮游戏结束,双方角色互换,新的一轮沙包大战又开始了。
记得有一次,我在躲沙包时摔了一跤,还没等我站起来,丢沙包的同学就已经以最快的速度把沙包砸在我的身上,想置我以死地,我当时虽没有站起来,但是反应还挺快,随手一抓,沙包居然被我接住了!我的同伴开心不已,丢沙包的同学看到我滑稽的样子,也忍不住哈哈大笑! 走到教学区,要经过这条林荫小路。两边的树是当年村干部倡议村里所有吃皇粮的人捐赠所栽,当年我和老爸积极响应村里的号召,各捐了50块钱,没想到当年的小树现在都长高了,为家乡的学子们带来一片绿荫,我很高兴。 走进老师的办公室,深深地被墙上身穿民族服装的老师们的合影吸引住!虽然很多老师我不认识,但是我知道,家乡的教学质量一直相当好,全是因为有了这群辛勤的耕耘者。按下快门,我也要和可爱的同行们来一张合影! 学校建在一个山包上,当年没有围墙,下课我们经常跑到山里玩打仗的游戏。随意在山上捡一根破棍子就是我们的“枪”;用草编一个圈,往头上一戴,便是我们的帽子。下课时,山上时常响起我们“冲呀!杀呀!”的呐喊声。我虽是女生,却经常参加打仗的游戏,因为我喜欢在山上奔跑的感觉,喜欢和同伴们为共同完成一项任务齐心合作的过程。
跳山羊也是有趣的很。一个人当“山羊”,我们把跳山羊游戏分为四级,每一级有不同的高度:第一级是蹲,跳者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轻易跨过;第二级是半蹲,也没有什么难度;第三级是站直弯腰,跳者要按住“山羊”的腰跳过,弹跳力不好的就止步在这一级;第四级是直立低头,跳者按住“山羊”的背,从“山羊”头上飞过方可过关。如果“山羊”个子不高,我还有勇气去跳,如果“山羊”个子高,那我只能望“羊”兴叹了。能跳过这一级的,都是我们心中的“勇者”!记得有一次,我们在跳第三级时,“山羊”使坏,在一个同学按住他腰的时候突然蹲下,这个同学措手不及,一个狗啃泥,直接摔地下,吓得我们赶紧把他扶起,没想到他把嘴里的泥土杂草一吐,咧着嘴说:“没事的,就是味道不好吃!”他一说,我们揪着的一颗心全部放下,又因他的幽默哈哈大笑!不过,以后玩这个游戏的时候,我们都要说好规则,不能再这样做了,万一摔断牙齿,那可不是好玩的。
当然,我也有斯文的时候。教学楼后面的这个草坪,现在已经修成了厕所,当年是我们打扑克的绝佳之地。二人或四个人席地而坐,一副扑克牌放在中间便可以玩起来。五十k,吹牛皮,七王五二三,搂搂牌,斗地主,二十四点……这些是我们经常玩的扑克形式。打扑克不是我的长项,正因为这样,同学们经常邀我玩,因为他们能在我身上找到自信!再加上我左手抓牌的反常人之举,也常常被他们善意的笑。我也无所谓,因为家族中家家都有用左手吃饭、做事,在我们家族中,不用左手做事才是反常呢。
当然,我们也有浪漫的时候。在草坪上抓蚂蚱、掏蚂蚁洞、扑蜻蜓、追蝴蝶,我们都做过。现在想起,都觉得开心! 我身后原来是老妈一锄头一锄头开垦出来的菜地,现在已经是杂草丛生。当年,家里的开支就是老爸一个人的工资。但是,因为帮叔叔贷款做担保,没想到叔叔生意砸了没能还上银行的钱,所以老爸这个担保人的工资就被银行扣了还账。
在家里没有一分钱收入的情况下,老妈把苗家妇女的勤劳发挥到极致!她把学校的三块空地开垦出来,种上各种蔬菜,这样不仅能自给,还能拿到集市上卖。记得当年老妈种的长豆角多,卖新鲜的来不及,老妈便把这些长豆角一部分切了放在坛子里,做成酸豆角;还有大部分就用水煮熟,然后放在太阳底下晒成干豆角。经过加工,这些长豆角的价格也会升高,我们也能吃到不同味道的菜。
当然,老妈还喂猪,养鸡、鸭子,为此,家里多了一个猪圈,老爸还专门设计了一个两层的笼子,鸡住楼上,鸭子住楼下,鸡鸭相安无事。那时,妹妹还小,看猪的任务就落在我身上。这也是我童年中唯一的一个看猪的经历。
因为老妈的勤劳,我家在这里顺利地度过了最难的两年,也让我懂得了父母的艰辛!
为此,我把这份懂事放在了认真学习上。五年级的时候,老爸当我的班主任兼语文老师,因为我一直像个假小子,整天疯疯癫癫的,根本没把学习放在心上,所以一到四年级都是稀里糊涂过来的。但是老爸教我就不一样了,从小我就怕他,原来不认真,他都不知道,现在就不一样了,天天在他眼皮底下,稍不认真,都逃不过老爸那双火眼金睛。其他老师上课,我也不敢松懈,因为他们会向老爸反馈我的情况。为了不受老爸批评,我像换了一个人似的,上课认真,作业工整,脑壳也像突然开窍了,原来不懂的,现在懂了;原来不会的,现在也会了。仅仅一个学期,我的考试排名就从班上的后面排到了中间,第二个学期,就基本在前几名了。这种求学态度的转变,为我以后的求学之路打下了扎实的基础! 身后是我读五年级时的教室,当时能在水泥砖建的房子里上课,我们是幸福的!家乡重教之风由来已久,当年因为家乡出了个重视教育的副州长龙文玉,所以每年毕业生中都有一个品学兼优的学生保送到全州最好的学府——州民族中学读书。这对一个村小的孩子来说,那是多大的荣耀!所以大家卯足了劲用自己的成绩争取这个机会!因此,家乡不断有学子从这里走出家乡,靠读书改变命运! 三姑在幼儿园教书,我特意跑去看看她。我们当年是没有幼儿园的,现在这栋两层的楼房专门是为幼儿园而建的。这里场地宽敞,地面有绿绿的塑胶草皮,孩子们在这里开心地游戏。
叫其中的一个小姑娘帮我和三姑合个影,小家伙大大方方地拿起手机,“咔嚓咔嚓”一阵拍,拍完后还用普通话叫我看看照相的效果。当我竖起大拇指夸她时,她露出了开心的笑脸。这笑脸,如阳光般射进我的心房,让我感到亲切和温暖! 有木板之处,是我家当年住的地方。这是一间教室,老妈用柜子把这里隔成客厅、 卧室、厨房。条件虽简陋,但是我们却很满足。早上阳光会从窗子射进我的书桌,明媚而亮堂。打开窗户,我家生机勃勃的菜园便向我问好。青青的辣椒,红红的西红柿,紫莹莹的茄子,都已经醒来,在菜园里等着我去摘。
可别小看了这间教室,这里住过中央民族大学两个语言系的教授哦。依稀记得,当年有一个麻姓的阿姨来学校调研双语教学,和她一起来的是关辛秋阿姨和她当海军的老公。当时,阿姨们住在我家,叔叔住在另一个老师的家。记得阿姨们都特别和气,麻阿姨胖胖的,关阿姨瘦瘦的。
麻阿姨走时,还赠给老爸一本她自己写的书,书名叫什么我忘记了,但是里面写的《慌江山的故事》,让我记忆犹新。因为慌江山的故事在我们苗乡口耳相传,每个苗家人都能说出几段他的故事。慌江山跟维吾尔族的阿凡提是一类的聪明人物,靠自己的聪明,度过了一个又一个的难关。后来几次搬家,也不知道这本书掉到哪里去了,真是可惜。 我要和这间房子合个影,回家让老妈看看。 这是现在的教学楼。 校长和三姑送我到校门口。 和三姑在校门口再来一张合影。
坐在回程的车上,我感慨万千:1989年,老爸响应为苗乡教育事业做出贡献的号召,主动申请到最偏僻的苗乡——麻冲去任教,于是,我们离开家乡。此后的27年里,求学、工作、结婚、生子,我一直没有回到塘桥小学。离开家乡时,我还是一个刚读完五年级的小姑娘;现在,我已是一名站在三尺讲台19年的老师。
时间如过隙的白马,匆匆又忙忙,它能改变很多的东西,但是唯一不变的,是我对家乡的那么眷恋和感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