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姿草草

<p class="ql-block">闲来无事收拾房间,发现角落的置物架上搁着一摞折叠伞,旁边还挂着两把直杆自动伞。平时家里就我和老公两人,伞的使用率并不高,多数已沾落灰尘。缘何会积攒了这么多伞呢?</p><p class="ql-block">一把一把撑开来细细打量。两把遮阳伞,旧的是自己买的,新的是儿子送的母亲节礼物,塑料透明伞是摄影道具,描着粉色梅花的油纸伞是从江南小镇带回来的,还有几把雨伞上面印着商家的Logo,再加上搁在办公室和车上的备用伞,几乎可以开间雨伞专卖店了!</p><p class="ql-block">彩色的伞像花苞一样绽开着,在这个闲适的午后让我的心情像雨天一样潮湿起来。“如果那时候……”恍惚的神思把我拉回到四十年前,我依稀可见那个背着书包站在挂着雨帘的房檐下愁容满面的小姑娘——那是我的童年。</p><p class="ql-block">童年旧事藏在记忆尽头,触景生情之时会即刻倒回眼前,不论彼时是苦是福,于岁月沉淀之后再品味总有回甘。</p><p class="ql-block">小时候虽然温饱不成问题,但物质上总是缺东少西。刚上学那会儿我最怕下雨天,雨下得越大,心就越像吸满水的海绵,仿佛那雨都下到我心里去了。家里只有一把怀旧电影似的黄色油布伞,伞面又厚又硬,竹子制成伞骨,收拢起来就像一棵粗壮的小树,几乎和我一般高。瘦小的我要把伞顶在墙上,使出“降龙十八掌”的功力才能把伞撑开,扛着它走在雨里就像一个漂移的巨型蘑菇。所以我宁愿淋雨也不想扛着伞去学校被同学打趣。</p><p class="ql-block">可有时候老天不理会我的窘迫,赶在上学时间下大雨。留着寸头的弟弟不爱打雨伞,一溜小跑着去学校。梳着小辫的我不愿淋成落汤鸡,站在屋檐下迈不出腿,睁大眼睛巴望着有路过的同学叫上我在一把伞下挤一挤。</p><p class="ql-block">那种焦灼无助的心情现在想起来犹感身处其境。后来母亲终于买了一把金属骨架的黑布伞,好看轻便,有它之后我竟然有些盼着下雨天了。弯钩状的伞把可以优雅地挂在窗户上,不像笨重的油布伞只能碍事地靠在墙角。黑布伞虽然轻便却不大结实,我记得用旧的伞顶上有母亲缝上去的补丁,像手背上粘着创可贴一样惹眼。那时候常有专职修伞师傅走街串巷,一把伞总要修修补补,直用到骨散筋断才舍得丢弃。</p><p class="ql-block">小时候雨伞不是我的生活必须品,下小雨用不着它,不下雨的日子还嫌它占空间。不像现在,整个夏天伞不离手。而伞的用处也从遮风挡雨衍生出更多功能。</p><p class="ql-block">比如小清新的透明伞,最适合在雾气霭霭的日子里撑起它,于树下、于花间、于草地之上徐徐而行,在熏梅染柳的氤氲里念一句“山路元无雨,空翠湿人衣”。以草木为景,携诗入韵,纵有万千烦恼,心境亦可如湖水般清明。若从镜头里看过去,那一柄透明伞才是视觉焦点。</p><p class="ql-block">再如雅致天成的油纸伞,历经千年传承,它的存在早已从雨具升华而成具有收藏价值的艺术品。古老的制作工艺赋予它含蓄的文化内核,更因诗人的一首《雨巷》加持了它端庄典雅的东方气质。我于春季去江南游玩,在很多景区里随处可见身着汉服的姑娘们撑一柄水墨着画的油纸伞,于廊桥上瓦屋前明眸顾盼衣袂翩然,将古典的东方神韵点缀于山水建筑之间,融合一种怀旧的时尚。</p><p class="ql-block">一年之中出镜率最高的当属女士必备的遮阳伞。不断推陈出新的材质,变化万千的图案及款式,欲使爱美的女粉们患上选择综合症。在七月流火的骄阳下撑出一片阴凉,它是便携的护花使者。</p><p class="ql-block">而纯粹做为雨具的雨伞也被精明的商家搭载了传媒元素。免费赠送的雨伞上面印着商家的logo和宣传语,当你撑开伞走在街上你就是一条移动广告,只是无法计算收视率。</p><p class="ql-block">曾经有一张父亲湿身把孩子护在伞下的照片走红网络,它把伞赋予了爱的意义与主体并肩而立。中国是最早发明雨伞的国家,曾经皇帝出行要用黄色罗伞,以表示“荫庇百姓”,其实主要目的还是为了遮阳、挡风、避雨。我们常说的“保护伞”是延伸了伞的含义,可见除实用性外,伞还有人们主观赋予的文化内涵。</p><p class="ql-block">小时候为伞伤神的经历现在的孩子是不能体会的,伞对于他们来说是可有可无的东西,以至于常常打着伞出门空着手回家,伞已不知丢在何处。从前母亲常说“饱带干粮晴带伞”。我把眼前的伞收拢起来归置原位,无论是何来路每把伞都自有用处。闲时若嫌多,用到方恨少。</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