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爷爷宅子的东南角有一棵槐树,每年的春末夏初都会开上一树的花儿,雪白雪的,一串一串的簇着开,像白色的宝塔倒挂着。花占了树冠三分有二的地方,叶子就显得少了。</p><p class="ql-block"> 现在想,那棵槐树什么时候栽上的?还真不知道,做小孩时就没有想到过问爷爷这个问题,也没有想到“前人栽树,后人乘凉”这个事,有的只是贪玩和无虑。</p> <p class="ql-block"> 距这槐树有十步之远是一棵高大的红枣树,每年的三月初三,爷爷总要拿斧头砍这枣树的身子,说:“三月三,砍枣干。砍后它会结更加多的枣”。以至于这棵树虽然还是中年,混身就已经是伤痕累累。小时候的感情没有现在这么丰富,看着那一道道深深的斧印也没有心疼过,好奇心是唯一的。</p> <p class="ql-block"> 这棵槐树是宅里唯一的一棵槐树,它的命运比这枣树好的太多,从没有遭受过斧斤刀削,它又不同于别处弯曲锣锅的槐树,长的笔直又葱笼,像俊美的男子,叶子和花就是他高著的帽子。它的叶子长的是十分好看的一种形状,椭圆形,又很光滑,上面还有一层似乎是蜡的东西。我们这帮孩子把叶子对折起来放在嘴里,就能吹出声音来,虽然单调,但单调的好听。况且孩子们不止一两个,这声音有相合,有相续,有长短时间的相隔,奏成了乡野孩子们的乐章。这样子的童声组合我想没有哪一个音乐家能谱出这种曲子来。</p><p class="ql-block"> 爷爷总是清早就把宅子的每个地方都扫的干净,槐树与枣树之间也不例外。洁净的农舍。若逢夜来春雨短降,含着槐花香味的空气更是清新,湿湿的,润润的。现在倒能想到用一句诗来说记忆里的状况是合适的:“客舍青青柳色新”。</p> <p class="ql-block"> 蜜蜂是槐花朵上的常客,是最勤劳的,也是最无私的小可爱。为谁辛苦为谁甜,至今为止我仍然不太去考虑这个事,只记得它们在槐花间忙碌的样子,飞的是那样的轻盈,慢慢的、近似小心翼翼地落在槐花上,惯注的吸吮着。那双透明翅膀还有翅膀上的花纹让我心醉,又玲珑的让我心碎:我要是有这样的一双翅膀该多好!!这些小东西嗡嗡嗡地唱着歌,尽情地享受劳作中的快乐和槐香。枣花是小而细碎的,现在还没有开,它和槐花的开放是次第的,这个时间的间隔大概是怕这些精灵太劳累,给它一个小的休息吧。</p> <p class="ql-block"> 我不喜欢吃蒸的槐花,撒上面粉弄得它不伦不类的,也弄得它失去原有的形态和色泽。我喜欢生吃或者做成槐花汤。生吃槐花别有风味,含在嘴里也就含着清香,那种清甜让人心生神驰:这简直就是神物,它竟然在嘴里化掉了。做汤也多美味,可咸可甜,咸辣让人口爽,甜则使香味久芳。用红薯淀粉做的汤通体透明,可看见碗底,一旦停止搅动,槐花可悬浮在碗中,不升不沉,尽现美妙娇柔的姿态。这碗就是她最后所呆的世界。</p><p class="ql-block"> 槐花盛开时真的像是雪落在树上。光是单单的一株,就能让人远远的望到,葱笼的绿中挂上一丛的白,心里总会慕然惊喜,毕竟将近四月,芳菲不多。假如是一大顷的槐树林,则有北国飘雪的恢宏,景象的壮观就真如飞雪刚刚漫过,积落在高低参差的槐树上,象山一样巍峨。目遇之而成色。那种心旷,空了一切。</p> <p class="ql-block"> 槐花从开放到落花也就是十多天的光景。槐花谢后便只有槐荚挂在树上,嫩嫩肥肥的,翠绿翠绿的,里面的种子将来成熟之后会落在土壤里,会长出小小的苗子,弱小的苗子在月落日升的岁月中长成参天大树,又会开出一冠的槐花……。面对生命的传奇,没有人不被深深的折服。</p><p class="ql-block"> 多情人的情感好象永远用不完,不会干涸,一草一木在他的眼里总是美的可爱,回忆也好象是他永远的主题。槐花会做梦吗?他一定会说:会。槐花会梦到春,梦到夏,梦到蜜蜂和调皮的孩子。而他们也在梦着槐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