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楝树

水中月

今天发现了两棵紧挨在一起的开满繁花的苦楝树。是无意中发现的，当时我正坐在下班回家的公交车上，靠窗欣赏车外的风景，虽四月的姹紫嫣红已过，但此时五月的浅夏，正是枝繁叶茂，青翠欲滴，绿意盎然的时候，一路上绿影婆娑，也甚是养眼。当车经过一个站牌时，因司机要下车取点东西就停了下来，这时，东瞄西瞟间，忽然被马路对面的一树繁花吸引，因为四周全都是葱茏的绿树和灌木丛，因此这树繁花立在其中特别显眼，因隔的有点远，看不清是什么花，细细碎碎的，开在蓬勃的枝叶间，特别繁茂。 这是一树什么花？一定是这几天刚盛开的吧，心中正纳闷时，一阵微风拂来，风里有花香，一种既熟悉又感觉很遥远的香气！啊！是捻籽子树花香，好多年没闻见了哦！久违了的花香！这是故乡的花啊！小时候的农村，我们都叫它捻籽子树，因为它一到秋天就会结满了一种又青又圆的小果籽，象青枣但比青枣要小很多，它的味很苦，不能吃，但挂在树上，甚是好玩有趣，小时候经常拿它做弹弓打鸟儿玩。后来在书上看到才知道，这树叫苦楝树，也叫哑巴树，更有人叫它“苦恋树”，它的籽还是一味中药呢，可以舒肝行气止痛，驱虫疗癣，用于蛔虫病，虫积腹痛，疥癣瘙痒，还可以治痔疮。苦楝树的花，也叫丁香花，这让我不由得想起戴望舒的《雨巷》里，那打着油纸伞，结着愁怨的丁香花一样的姑娘。我喜欢苦楝花，大抵也有这种丁香情结在里面吧！ 没想到在这里碰上了，好多年没见了，久居闹市谋生度日，成天车水马龙穿梭，也已无暇去赏花。现在陡然闻见这花香，顿觉好亲熟的感觉，一种久别重逢的惊喜！这时车还没开动，我忽然有了想下车去拍照的冲动，机会难得，花期不容错过啊！哈，这就是爱花之人的本性吧！纵使生活再艰难，时间再窘迫，这好“色”之心依然没变。于是趁停车的空当，三步并作两步赶下了车，穿过马路，怀着激动的心情来到了楝树下面。走到跟前，才发觉是两棵楝树在一起，因它们靠的近，远看以为是一棵树呢。眼前这两棵“苦恋”树紧紧的挨在一起，像极了一对情侣，不禁让人浮想联翩，就在猜想，种这两棵树的人真的是别有用心啊，他一定有过一段苦苦的恋爱，百经磨难才和心爱的人在了一起，或者是隔着两地还在苦苦相恋，希望象这两棵楝树一样在一起？无论怎样，但愿他们终成眷属吧！ 抬头仰望，只见两棵树的枝丫相互叠连在一起，显得特别茂盛，那虬曲的枝干象千条手臂，在空中劲力的舒展开来，越走近香味越浓郁，越走近那些细碎的花儿越清晰，那半白半紫的小小花瓣，一窜窜，一簇簇，星星点点，象雪团一样绽放在枝丫绿叶间，瑛瑛翠翠，如云如霞，煞是好看！它虽然平凡渺小，没有大花大朵，没有牡丹的高贵大气、玫瑰的娇艳妩媚，但它清丽素雅，兰心惠质，如小家碧玉般，玲珑纯粹。小时候不懂欣赏，觉得遍地都是不足为奇，可等到长大后想看时，却已离乡多年，一直不在视线中了。我拿出手机开始拍照，可是因为枝丫太高，周围又都是灌木围着，只能站在太阳下仰拍。不知是自己技术不行，还是返光的原因，我总是扑捉不到那抹淡淡的紫色，拍出来总是白花花的一片，与眼前这迷人的紫花相差太远。正当我要调整角度再拍时，取完东西的司机上车要走了，无奈，只得转身赶车离去。 坐在车上，翻看着手机里的图片，思绪绵绵，飘向遥远，它勾起了太多美好的童年回忆，楝树，它陪着我们一起长大，小时候在楝树下唱歌，跳舞，玩游戏，爬树，捕知了，晚上，在它下面乘凉，看月亮，数星星，听乡邻们讲故事……它陪伴了我们太多太多快乐美好的童年时光啊！记得小时候，我也有件像楝花一样的细碎花连衣裙，是父亲有次出差带回来的，我特别喜欢穿它，记得那天刚穿上时，我像只快乐的小燕子，在门前的楝树下转圈圈，隔壁的凤兰婶娘刚好从田间回来，“呀，我们的三丫头（排行老三）今天穿新裙子啦，好漂亮啊！”夸的我心里那个美啊，别提有多乐滋了！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的父亲母亲正值壮年，只知道日出而作，日落而归，不知道疾病叫什么，那时候的我们只知道疯癫玩耍，懵懵懂懂，不知道忧愁叫什么。而再看如今的父母，已是白发苍苍，鳖鳖之年，垂垂老矣，真是岁月不饶人啊！ 说起苦楝树，人们都不愿意把这个苦字念出来，想想父辈那代劳苦大众，吃的苦还不够多吗，谁还愿意念“苦”？记忆中的苦楝树，一般都是瘦小的，挺着弯弯曲曲的脊背，就象一位劳苦的老农人，默默无闻，朴实无华，与日月同辉，与风雨搏斗！成年以后，历经沧桑，就有了更多感慨，其实许多时候，我们的生活就像这寂静的苦楝树一样，既使平凡不起眼，也从不轻易否认自我，在平淡中忙碌，不寄人篱下，不羡慕浮华，独自咀嚼生命中淡淡的苦味。在阳光下灿烂，在风雨中坚强！我更情愿把苦楝树念成“苦恋”树，苦楝树总是让人有种淡淡的思乡情结，那些离乡多年的游子见到苦楝树，都会“苦恋”家乡，而我们这些凡尘俗子，都“苦恋”于生活，不是有句话么，“生活虐我千百遍，我待生活如初恋”，纵使生活把我们磨的千疮百孔，可我们依然恋着这滚滚红尘，生生不息，奋斗不止。 喜欢苦楝花，是因为她生在俗尘，却不入俗尘，有一种清幽如兰的气质，在安静中悄然绽放自己，散发着自己独特的香味。很认同一位作家的话，她说，真正的好香味，是带着苦涩的。而苦楝花的香就是幽幽苦苦。真正的好人生，也是带着苦涩的，生命的美就在于有一种微微的苦涩挥之不去。忙于尘世跋涉的我们，总会忘记停下脚步来欣赏尘世繁华，忽略了那些美好的东西，其实美，就在身边，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