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阅读之徽州初印象2(清明雨)

缪斯的孩子

<p>  子夜12点,徽州古城里所有的灯都熄灭了,我被陷在箍井深巷的无边的黑暗里,恐惧如海水慢慢没过我的脖颈。就在这万般绝望时,我发现前方十余处有微弱的灯光,我以飞蛾扑火的速度靠近灯光。原来是一座商铺,我抬头看了下匾额“粮家洲酒坊”。</p><p><br></p><p> 啊,有酒!我暗暗欢喜。店面非常古朴雅致,以仿古建筑作修饰。门口有一大桶白色的米酒随着搅拌旋转着,大约是供游客打杯饮用的。酒坊,顾名思义,存放着各种酒。有桃花醉、蓝莓、黄桃、梅子等各类果酒,也有原味精品、桂花等米酒,还有56度的老窖十年陈白酒。真是酒香不怕巷子深。</p><p><br></p><p> 我是在酒坊里屋遇到小黄掌柜的,他大约30多岁,穿着黑色的短袖唐装,中等身材,略显丰满,脸很白净,眉宇很开朗,给人敦厚儒雅的感觉。他的身后悬挂着“黄氏家训”,夜间字太小,我看不真切,但我看到最后几行比较大的字:“厚德载物,天道酬勤,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徽商是儒商,看来是名不虚传。你看我随意走进一家店,就能捕捉到这种温文尔雅的气质。看小黄还没有马上打烊,我就和他攀谈起来。</p><p><br></p><p> 我问:“小黄,为何这么晚还在开店?你看古城里所有的店都关门了。”</p><p><br></p><p> “哦,刚刚有几个朋友在这喝茶刚离开,所以晚了一点。往常在10点前就打烊了。王姐姐,你是一个人出来玩的么?为何这么玩还在古城逛呀?”</p><p><br></p><p> 面对小黄的关切,我的鼻子酸酸的,我说:“我今天晚上才来的歙县,一个人从宁波坐高铁过来采风。没想到一进古城,古城就给我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欢迎仪式,吓得我魂飞魄散。我去过许多地方,他们都不带这样欢迎远道而来的客人啊。”</p><p><br></p><p> “哎呀!让王姐姐受惊了。为了节电,古城的路灯一到12点就会熄灭的。王姐姐会喝酒吗?来一杯桃花醉压压惊吧。朋友来了,有好酒。徽州人民欢迎你。”小黄一边说一边递过一个青瓷雕花小酒杯。</p><p><br></p><p> 我笑着点点头,欣然接过,一饮而尽。好一个桃花醉,桃花源里酒不醉人人自醉,带着桃花清香的液体温柔地滑进我的喉咙,迅速温暖到胃。桃花醉、桂花、黄桃、蓝莓果酒……就像我久别重逢的亲人,随着店掌柜的热情好客,一杯一杯地和我亲密接触,慢慢地安抚我受惊的心灵。哈哈,酒能壮胆,酒也能压惊,酒是个好东西,只要不酒后驾车。</p> <p>  “王姐姐真是好酒量啊!看得出来是一个性情中人,有江湖女侠的风范。”小黄在一旁不由赞叹起来。</p><p><br></p><p> 酒喝下去,人非常舒畅,我和小黄的话就更多了。“徽州和歙县有啥关系呢?,我晚上下车的地方为何又叫歙州广场?”我道出心中的困惑。</p><p><br></p><p> “歙县是古徽州的府衙所在地,这里有徽州府衙景点,王姐姐如果有兴趣白天可以去看看。这里历史很悠久,在秦朝里已经有设歙县。在唐朝时整个徽州称为歙州。北宋时,歙县的方腊农民起义失败后,歙州被宋徽宗改称徽州,但是唐朝形成”一府六县“的格局没变,歙县、黟县、婺源、 祁门、休宁、绩溪六县一体,不离不弃,情同手足,并力发展,一直到民国元年,前后历经1142年之久,因而形成博大精深的徽州文化。只可惜我的家乡婺源现在归为江西管辖,绩溪也划归安徽宣城了。当年的六县只剩下四县了。”小黄果然是肚子里有宝藏,他的如数家珍让我茅塞顿开。可惜他要开店,否则我都不需要请导游了。不过,我也听出他言语中淡淡的哀愁,不知这算是一种乡愁么?</p><p><br></p><p> 记得你们徽州有句俗语说:“八山一水半分田,半分道路和庄园。”这里山高地薄、人多地少,若不外出经商则无法生活。这也正是明清时期徽商经济发展发达的一大驱动力。因而也有了十三四岁,往外一丢的说法。你是不是这样早就出来打工了呢?我继续问小黄。</p><p><br></p><p> “我还算好,是19岁出来做学徒工,20岁自己开店,后来到过杭州、苏州,到27、8岁又跑到歙县来,一直在外面闯荡。”小黄笑着说。</p> <p>  时间如深水静流,不知不觉都快一点了,我连忙起身向小黄告辞,临行前在酒坊买了酒、牛肉酱和豆腐皮。他说满200元包邮,这些食品已经满额。小黄另外还送给我两大包豆干。在一个地方旅行,打包邮寄仿佛已经成了我的一个习惯,桂林的桂花糕、西安回民街的各色小吃、成都宽窄巷的张飞牛肉、豆干、丽江的木雕工艺品等都带给我美好的回味。今天晚上,我坐下来写作前,才拆开从徽州古城寄来的酒和牛肉酱,包装得非常美观,没有一丝破损。在另一个箱子里的两大包豆腐皮已经在母亲节被我孝敬妈妈了。货品其实5月7日就到了,我一直没来得及拆。</p><p><br></p><p> 从与小黄的交流和他打包的这些细节中可以感觉得出这是一个待人真诚、做事细心的人,但是我很纳闷那天晚上他居然没有护送我到古城门口,或者是送到客栈。当时的情况我在上面已经介绍过,巷子里是伸手不见五指的,距离城门口大约还有50米。他提醒我用手机的手电筒功能照明并说歙县的社会治安很好。我因为自己是警察,而且走南闯北去过许多地方,算得上是老江湖了,所以我不想在小黄面前认怂,就硬着头皮重新冲到黑暗里去了。刚刚被各种酒烫平的心又吊了上来,像小马达剧烈地抖动着。我在黑暗中摸索了五六分钟才找到手电筒的功能,拿手机的手也是颤抖的。感觉巷子的各个口子里潜伏着许多怪兽,随时都会向我扑过来。我又想起童年时曾经路过的坟地还有临海老家靠近初中学校的九曲巷,真是越想越怕。当我跌跌撞撞摸到徽州古城的城门时,感觉穿越了一个世纪,特别漫长特别艰难。</p> <p>  我边走边平复自己受惊的情绪,哎呀,粮家洲酒坊的那些酒是白喝了。我不知道前面有更大的麻烦等着我,我迷路了。只知道梦里徽州客栈在大北街口的巷子里,但没有记住具体的位置,老板其实在微信中给我发过定位,下半夜脑子不够用,压根就没想起来。打他电话,发微信语音,还有酒店前厅电话,不停地打,没有任何回音。我如一条丧家之犬在昏黄的灯光下串来串去,不知如何是好?我难道要像三毛一样露宿街头了吗?幸好身份证带出来了,到凌晨一点半时,我决心重新去找个歇脚的地方。&nbsp;</p><p><br></p><p> 随着一家家的酒店客满被拒,恐惧、疲惫、沮丧的情绪完全覆盖了我初来歙县的新鲜欢喜,人在囧途的故事从电影里跑到我身上来了,这在我以往是从未经历过的。&nbsp;</p><p><br></p><p> 就在我拖着像灌了铅一样的双脚艰难前行时,我发现前方有一座金碧辉煌的建筑。此时已经是凌晨两点了。我想哪怕是五星级宾馆我也住下了,只要有房。没想到是一家洗浴中心,保安告诉我里面的精品客房已满员。我说:“我就进去洗个热水澡、大堂找个地方躺一下就可。”他点点头。</p><p><br></p><p> 接待的前台美女发给我钥匙卡,告诉我天亮以后再结帐好了。洗浴38元,过夜费50元。她们还提供浴衣、拖鞋、一次性牙刷、睡袋、被子,比我想象中的实在要好太多了。许多男浴客都没被子,光人躺在地上,还有些睡在按摩椅上、长条垫子上,有些人在玩手机,有些人在喝茶聊天。其实我很想跑过去问问他们深夜入住浴室的原因。实在抵挡不住困意,就找了三楼一个离灯光稍远的地方躺下了。</p> <p>  一开始没睡着,我担心我的手机和手表会被人拿走,如果我睡着了。于是我把它们藏在我的被子里。另外,据我五米左右的地方有个男人在打游戏,声音很吵。好不容易等他打结束,我睡着了一会,又被香烟味熏醒,我低低地问了一句:“谁居然在浴室大堂抽烟?”没人吭声,后来香烟味就消失了。</p><p><br></p><p> 天亮,我起来上厕所时,需要越过无数条横七竖八的大腿,有对情侣相拥着睡在一起。我尽量轻手轻脚,不想吵醒浴友们。</p><p><br></p><p> 离开洗浴中心之前,我又洗了个澡,看到一个年轻漂亮的妈妈带着八九岁的女儿在洗澡,我看了表八点。“你们这么早就来洗澡了?”我困惑地望着母女俩。</p><p><br></p><p> “是的,我们昨晚就睡在大堂的“窑洞”里(二楼的小包间,半拱形很像窑洞),我们从芜湖自驾游跑这来玩,都是孩子他爸临时起意,所以没地方住,只能睡浴室了。“年轻妈妈说话不急不燥,我感觉她们一家已经不是第一次睡浴室了。</p><p><br></p><p> “哦哦,祝你们一家玩得开心。”我微笑着目送她们离去。</p><p><br></p><p> 客栈老板在清晨五点多时给我回信了,他一个劲地给我抱歉。他说后门没关,一直留着。问题是我从前门到后门绕了三圈,都没有发现啊。我在微信回复了一个苦笑不得的表情,并留言:“谢谢你给我如此难得的体验。”</p><p><br></p><p> 没想到到徽州的第一晚是在澡堂里过夜的!睡在一群鼾声此起彼伏的大汉中间,我居然也睡着了。这只能说明三个问题,一是歙县的社会治安不错,几乎可以夜不闭户路不拾遗;二是我的心理素质不错,居然在如此嘈杂开放的环境里能入睡;三是说明我实在疲惫不堪到极点了。</p><p><br></p><p> 当然,后面几天再也没有晚归过了。我在来徽州的第一晚,已经因为贪玩付出沉重的代价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