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地植柏源于一种民俗

秋思

　　柏树自古被人们所尊崇，我国有在墓址栽种柏树的传统，另外很多皇家坛庙、皇家园林、帝王陵寝以及古寺名刹、名人祭祠等处，也都栽有苍老遒劲、巍峨挺拔的柏树，如陕西黄陵县黄帝陵的“轩辕柏”、山西太原晋祠的“周柏”、河南嵩山嵩阳书院的“大将军柏”、“二将军柏”、曲阜孔林和孔庙等都可见逾千年的古柏，相传黄陵古柏为轩辕帝手植，迄今已有5000年的历史。

　　在远古时期，柏树还有一定的生殖崇拜含义，古人在墓地种植柏树，有象征永生或转生、新生的意思，可能也是远古生殖崇拜的遗风流俗。而在皇家祭祀的坛庙等场所广植长寿常青、木质芳香、经久不朽的柏树，则含有“江山永固，万代千秋”之意，在民间，很多地方的人们视古柏为吉祥昌瑞的“神柏”。

　　柏树，又名“生死树”，在许多名胜古迹我们都可以看到有的柏树已死数百年，依然矗立不倒，枯木不朽，铁骨铮铮，傲指苍穹，与苍翠欲滴活着的古柏一枯一荣，相映成趣，深富哲理，故人们称之为“生死树”。荀子说：“岁不寒，无以知松柏；事不难，无以知君子。”孔子生前也喜柏树，他说:“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他生前在曲阜大成殿内亲手栽种了一棵桧柏树，这棵“先师手植桧”至今已有2400余年树龄，依然枝繁叶茂，生机勃勃。

　　古人之所以认为柏树可以避邪，是树崇拜的结果，上古有所谓“柏王”。古人认为“柏王”上是有神灵存在的，还把桃、柏、槐等树种视为神树，丝毫不能亵渎。

《后汉书·五行志》记载有这样的故事：“建安二十五年正月，魏武在洛阳起建始殿，伐濯龙树而血出。又掘徙梨，根伤而血出。魏武恶之，遂寝疾，是月崩。”说的是曹操要修宫殿，砍伐了一种叫濯龙的树，这棵树被砍的时候，像人一样流了很多血，过了几天，曹操也得病而死。正因为树木与鬼神有如此密切的关系，所以民间自古便有在墓地种植一些树木如松柏等以安慰亡灵的习俗。

　　古墓多植柏，除了寄托让死者“长眠不朽”的美好愿望外，还源于一种驱恶辟邪的民间传说。相传古代有一种恶兽，名叫魍魉，性喜盗食尸体和肝脏，每到夜间，就出来挖掘坟墓取食尸体。此兽灵活，行迹迅速，神出鬼没，让人防不胜防，但其性畏虎怕柏，所以古人为避这种恶兽，常在墓地立石虎、植柏树。

唐人段成式撰写的《酉阳杂俎》书中“尸穸”条下列有这样一则:“《周礼》，方相氏驱罔象，罔象好食亡者肝，而畏虎与柏。墓上树柏，路口致石虎，为此也”。另外唐人封演撰的《封氏闻见记》也同样载有:“方相氏(周官名，传说能驱疫避邪)葬日，入圹驱罔象，罔象好食亡者肝脑，人家不能常令方相立于墓侧，而罔象畏虎与柏，故墓前立虎与柏。”由于虎所具有的这种神威，我国古代祖先们就把它作为一种护卫神兽，以祛邪辟灾，周、秦、汉时期，帝王陵墓前设置的镇墓兽就多有虎的形象。

罔象，传说是一种专食亡者肝脑的动物，出入于陵墓，而松柏可以使尸体避易，据记载，秦始皇的骊山陵上就种植大量的松柏。南朝.梁顾野王《玉篇》中有记载：“山神为魑魅，水神为魍魉。”魍魉有很多别名，比如象龙、罔象、蝄蜽、罔两、疆良、方良、罔阆等等，有说法是颛顼之子所化。晋·干宝《搜神记》卷十六：“昔颛顼氏有三子，死而为疫鬼，一居江水，为虐鬼；一居若水，为魍魉鬼；一居人宫室，善惊人小儿，为小儿鬼。”

　　宋人李石《续博物志》中还载有:“秦穆公时，有人掘地，得物若羊。将献之，道逢二童子，谓曰:‘此名为蝹(古时传说潜伏在地下的怪物)，常在地中食死人脑。若欲杀之，以柏东南枝捶其首。’由是墓皆植柏。又曰柏为鬼廷。”鬼神之廷府，指植于墓旁之柏树。语出《汉书·东方朔传》：“柏者，鬼之廷也。”颜师古注：“鬼神尚幽暗，故以松柏之树为廷府。”

从古人的笔记逸闻中大致可知，因地下有异物喜食死人，而这些异物最怕的就是柏树和老虎，为了使亡者入土为安，得到永远的安息，于是便在墓址遍植柏树，同时还立石人、石兽来护卫墓园。《封氏见闻记》说：“秦汉以来，帝王陵寝，有石麒麟、石辟邪、石兕、石马之属，人臣墓有石人、石虎、石柱之类，皆表饰坟垅，如生前仪卫”。可见在墓前，尤其是帝王的陵寝前植松柏，在墓道两侧立石兽等有很久远的传统。

　　东汉郑玄说：“方相，放想也，可畏怖之貌。圹，穿地中也。方良，罔两也。天子之椁，柏黄肠为里，表以石焉。”既然墓上植柏树可以辟邪，防止罔象偷食死者肝脑,，那么用柏木制成棺椁，无疑更能避之，所以帝王的陵墓还要用柏木做成黄肠题凑，这也是黄肠题凑和镇墓兽的由来。

唐太宗当政时期，为了纪念黄帝，祈得黄帝的庇佑，曾下令对黄帝陵进行扩建，并且栽种了千余棵柏树，到了宋仁宗年间，地方官员又根据皇帝的圣旨栽种了千余棵松柏，整个陵园柏树的数量进一步增多，由此可见古人已认识到柏树对陵墓的重要性。

　　考古学者发现，在西汉之前，每个墓地前种植的都是柏树，而在西汉之后，根据墓主人身份的不同，等级尊卑，所种植的树木开始有所区别，如天子陵墓前不植柏树，而植松树。松柏均象征坚贞，松枝傲骨峥嵘，柏树庄重肃穆，且四季长青，历严冬而不衰。松是世界上最长寿的树种，寿享万年，常言道：千年龟，万年松。我国民俗祝寿也常有“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之辞。

汉武帝时，“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开始了以儒家思想作为官方意识形态的历史阶段，所以自西汉开始儒家经典著述宣扬的等级观念、礼节、仪式等都会得到上至天子下至庶民的严格遵从，并且也反映在死者墓地的大小等级和所植树种上。

　　《礼记》载：“尊者丘高而树多，卑者封下而树少。天子坟高三刃，树以松；诸侯半之，树以柏；大夫八尺，树以栾；士四尺，树以槐；庶人无坟，树以杨柳。”礼，是维护古代道德规范的重要工具，西汉时期儒家强调等级礼仪，对墓地植树规定更为明确，亡者棺椁用料也有明确的等级规定。葬具的辟邪作用还表现在材料上，按照民俗，做棺材的木料是不能随便用的。汉族的棺木以松柏材料为多，因为松柏象征长寿，所以松柏是最常用的棺木材料。《礼记·丧大记》云：“君松椁、大夫柏椁、士杂木椁。”君王、大夫之所以要用松、柏为棺，是为了辟邪，这从墓地植树有所不同的传统可以看出。

　　墓前以树品种代表尊卑等级的方式从西汉开始，后渐渐成为一种规矩，自此天子、达官贵人、文人墨客、还有平民百姓墓地种植的树就开始不尽相同了，象征天子身份的树木从柏树演变为松树，所以天子陵墓不再种植柏树，否则就“有失身份”。不过，随着时代演变，后来民间于墓地种植松或柏，已不再分尊卑等级，成为一种约定俗成，一种民俗民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