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娘这辈子

王爱霞

想来老娘，这辈子真是不容易！随然是出生在民国时期的临沂四大家族之一的赵家。家族拥有着巨大的财富。她身为豪门的大家闺秀，可她没享受到多少大小姐的生活。日本鬼子来了，姥爷他们抛下家产，匆忙带着家眷跑到农村隐居起来！从此家道中落。姥爷的侄子们，有的在国民党政府任职，在国民党撤退时，匆忙抛下妻子，孩子，跟随着国民党来到台湾。这些来自四大家族的少爷们，刚来到台湾，为生计发愁奔波。他们就在路边炸油条，开小饭店，做起了小本生意。渐渐的生活才变好。等到和家里亲人们联系上时，已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相见时已是物是人非，他们在台湾结婚生子，老婆孩子在家苦苦等他几十年！他们和四大家族联姻，嫁妆自然丰厚。听说堂舅妈们的出嫁时，嫁妆都排好几里路。留下来的几个兄弟，来到乡下定居，由于什么不会干，刚开始就卖老婆带来的嫁妆度日。时间久了，家里让卖的空空如也。只剩几个人。舅妈由人伺候的千金小姐，沦为普通的农妇！姥姥在娘七八岁时，因病去世。姥爷又再次续弦，在娘十一二岁时姥爷又病亡。后娘和大姨把家里仅存的东西分割完以后，大姨去了东北去找当兵的姨夫去了。后妈带着钱财改嫁她人。从此家徒四壁，只剩下一个年幼的弟弟和她相伴，由她扶养。记得娘给我们说过，那年的清明去临沂扫墓，买了两个煎饼。随然很饿，也没舍得拿出来吃，揣兜里一路，回到家才给舅舅一起分享。娘和舅舅相依为命，借住亲戚家的房子里，日子异常艰难。每天为填饱肚子而发愁。有一次大姨来信了，娘实在没钱邮寄信件，就给大姨说，你别来信了，我们实在没钱邮寄信件了。过段时间，大姨就从信封里给装几块钱寄来。后来大姨从东北生活安定了，慢慢从信封里给寄几块钱的次数也多起来，兄妹俩才能勉强度日。娘和舅舅的日子一天天熬着过。她的堂哥看兄妹的日子过得实在艰难，就把一家境贫穷，家无片瓦的爹说给了她。随然穷，但苦日子总比一个人熬要强。十六岁出嫁了，车上的嫁妆是父母留给她的唯一的一个木箱子。还有年幼的弟弟一起陪她来到了婆家。而奶奶家的婚床是一个用茅草铺垫的旧床。上面铺盖了用了多少年，洗的干净而破旧的被褥。随然爹一家借住在他人的房子，奶奶，姑姑她们每天出去要饭为生，日子随然贫穷，但娘来到这个家，感受到从没有过的家的温暖舅舅来到爹家，每天也不闲着。割草，推磨，干农活。寄人篱下的日子不容易。老娘每次想起年幼的弟弟，跟她受罪总禁不住伤心难过。国内文化大革命开始，掀起上山下乡，去东北，西南的浪潮。舅舅也去东北找他大姐去了。娘总算是了了一个心愿！舅舅在东北参加工作，生活条件越来越好。三年自然灾害开始，我们这边的生活也越发艰难，姑姑就奔舅舅去了，后来嫁给舅舅，在东北参加工作，结婚生子。晚年上，跟着儿子来到了上海定居。过着幸福的晚年。十六岁还是享受父母关爱，追求梦想，青春绽放的年龄。娘在她十六岁就嫁人，十七岁就生下我大哥。没有享受着青春的美好。就为人妻为人母，去承担这个年龄不该承受的责任和艰辛。那年打倒土豪，分土地，建立社会主义新农村。奶奶家终于分到了地主家的两间房，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房子。爹家里穷，给爷爷的赌博有关系。爷爷从年轻就赌，爷爷蒸馒头去卖，一有点钱，就喝酒赌博。把小生意的本钱输光，没法出去做生意了是常事。爹和叔叔就把钱再给凑上再去干。听奶奶说，那年出去要饭，要到一户人家，开门的却是老表亲。感觉丢人，又感到生活的无奈。坐在路边哭了一大场。说起奶奶真是个善良的人，后来奶奶不要饭了，她的家门永远是为要饭的人敞开着，她专门为要饭的留下一间小屋落脚，我们这里十里八乡的要饭的，会去我奶奶家住宿。无论什么时候来到奶奶家，都能喝到热呼呼的茶。有时要饭人要来吃不了的饭，奶奶会拿钱把它买下来，再去接济别人。那个年代医疗条件差，也没钱去医院治疗。一般生病也就求点土方治疗。奶奶生了九个孩子，存活了六个，一个都十几岁了生病死了，奶奶的眼也哭瞎了一只。娘生完孩子第二天就得起来干活，爹不从家，孩子要吃饭，猪圈的猪得等着喂，农田的庄家还得打理，那有时间在家做月子呀！因此落下了一身病痛。老娘生我们兄妹七个，老爹常年在外工作。一人养育，实属不易。有时抱怨奶奶不给帮忙，那个年代婆婆坐月子，儿媳也坐月子是常事。我大姐给我三叔，我小叔和我三姐年龄一样大。我们给叔叔们一起玩耍，一起长大。爷爷奶奶也得养孩子，根本没有精力，物力来帮衬我们家。大炼钢铁的年代，青壮年们都去大练钢铁，人们把家里的所以能练钢铁的家什都拿去练钢铁去了，人们一起吃大锅饭，房子，土地都共产。人们在食堂里分很少的食物，根本吃不饱。分到食物，娘先让孩子们吃饱，自己饿肚子。由于人们都忙着大炼钢铁，地都荒废了，庄家烂在了地里没人收割。人们都饿的田野里，所有能吃的都吃的精光。有的人身体浮肿，有的地方都饿死人。娘领着哥姐，走很远的路，去唯一经营的米汤店，去喝清的见底的米汤。娘盼着有一天能吃上一顿干米饭填饱肚子。所以那个年代走过来的老人特别珍惜粮食！老爹在煤矿上班，也想尽办法的往家弄粮食。有一天下班回家，家里已经没有一粒粮食了，他骑行一百多里路，才从同事家找都一篮子地瓜干带回家来。那个年代人人都穷的吃不饱饭。但人们都有一颗热情似火的红心去闹革命！在我的记忆里，老爹常年在外工作，家里所有的事都由娘操办。有好吃的，总让孩子们先吃。衣服也都是大的穿的不能穿了，再补补给小的穿。家里活都是大姐领着哥姐们干，大姐从九岁就支起鏊子烙煎饼，挑水，去生产队挣公分，看护兄妹们，家里所有的体力活都是她干。大姐小学时，永远都是下课铃声一响，第一个冲出教室早回家，上课铃一响，最后一个走进教室。因为弟弟妹妹们没人看，都得由她照顾。推磨都是大姐早早的把年龄不大的二姐三姐叫起来一起推。有时候二姐三姐年龄小容易犯困，推着推着，一头呛在面糊上。上个星期，我去电影院看我的姐姐，想到了我的大姐，为这个家辛苦付出，为兄妹们挡风遮雨。无怨无悔，禁不住潸然泪下。我们家大孩子看着小孩子，帮着娘干理所能及的活，我们和娘一起共同支撑起这个家来！我们一起手拉着手，肩并肩，走过童年，走过青春，走过了艰难困苦的日子。娘养育着七个孩子，勤俭持家，老爹工资不高，二哥还常年有病。娘总是想尽办法让我们吃饱饭，有学上。即使生活艰难，也从未放弃我们读书！一直鼓励着我们只要坚持读下去。未来才有希望。我们也不辜负娘的期望，发奋读书，我们家墙上贴满了一墙墙的奖状。老娘总是自豪的向来我家的每个人炫耀，这个奖状是谁的，那个奖状是谁的。我们也充满了自豪感！我们在娘的鼓励下，如一只只展翅高飞的雄鹰，飞向更广阔的天地。得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我们家首先是大哥在十六岁就参加工作，接着大姐去学校教课。二姐去工厂工作，三姐，二哥同时考上学走了出来，弟弟也考学出来，最后是我参加工作出来。随着一个个参加工作，我们家的生活越来越好，娘为这天也熬白头。我们走过了半生，家家都拥有自己的幸福，再也不用娘为我们吃苦受累了，辛苦操劳了。如今娘老了，牙也掉了，走不动了，坐上轮椅由人推着，脑袋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唯一不忘的是她心爱的孩子们，和孩子一起的点点滴滴！回望老娘走过的八十四年光阴，这一辈子经历多少的坎坷，历经多少沧桑，这辈子实属不易。娘这辈子，只做了一件事，就是把我们兄妹七个扶养成人，她为了孩子们倾注了一生的心血。今天是母亲节，也是老娘八十四生日。娘我们想对你说，我们永远爱你，祝您母亲节快乐！生日快乐！健康长寿！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感恩母亲养育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