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母亲节,写封家书给妈妈</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记不清最后一次写信给妈妈时的样子,那已经是20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刚从乡下到省城,离开了熟悉的土地,一切都是陌生的。</p><p class="ql-block">那时候的妈妈,还能骑着二八自行车去市里面卖家里种的小菜,那些年的学费,就是这样一趟一趟赚来的。那时候的妈妈,头发还是乌黑的,还是村里最能干的女人。</p><p class="ql-block">很多年过去了, 那辆老旧的红旗牌自行车还放在老屋里,可是妈妈的头发白了,腰弯了,眼花了,再也骑不动了。</p><p class="ql-block">高中是在县城读的,那一年我以全乡第一的成绩考进县一中,妈妈骑着那辆自行车,带着我去学校。村里人问为什么不让我骑着,妈妈说我们换着骑,其实他们不知道,我压根不会骑自行车。</p><p class="ql-block">那时候在县城中学,我们睡的是大通铺,上下两层,一个宿舍中住20个人。 每个周末,妈妈在自行车后座上绑半袋大米,我背上书包和炒好的豆瓣酱。 妈妈带着我去几十公里外的县一中。三年的日子,每个周末如此。</p><p class="ql-block">记得那一年,我以全县第一的成绩去市里参加数学竞赛。妈妈第一次为我买了一双当时流行的 “ 双星”牌鞋子。 天不亮就带着鞋子和亲手缝制的中山装赶到学校门口等着。</p><p class="ql-block">也许是妈妈感动了上苍,我再一次以满分的成绩取得第一名。 往后的日子里,但凡有比赛,我便穿着妈妈缝制的中山装走进考场。</p><p class="ql-block">这一生,妈妈给了我三次生命,第一次就不用描述了。第二次是9岁那一年,我得了急性化脓性脑膜炎,村里那一年已经死了11 个孩子。记忆中,发病的那一天是五月中旬,正好我也是五月出生的。 妈妈后来描述,雨下的特别大,傍晚时分,我昏迷不醒。身无分文的妈妈在村里一家一家借钱,后来和邻居家20出头的哥哥背着我赶了几十公里路去县医院就诊。那一夜,雨特别大,邻居家哥哥和妈妈换着背我赶路,凌晨四点才赶到医院。 后来妈妈告诉我, 那一夜她以为是最后一次背我了。</p><p class="ql-block">县医院下了死亡通知书,一个年轻医生给了治疗方案----骨髓穿刺,生死不保。 第二天天亮才赶到医院的父亲,手哆嗦的不敢签字。 识字不多的妈妈歪歪扭扭地在手术单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母亲的伟大再次感动了上苍,我活了,一个星期后,睁开眼睛看到的是四周的白墙。</p><p class="ql-block">病是治好了,但是我落下了头痛的毛病,时常针刺一样的头痛。村里人看见我就像看到瘟神一样,于是,我在那几年中学会了吹箫。一个人痴痴呆呆地跟在牛屁股后面吹箫,不懂乐谱,就随心所欲地吹。</p><p class="ql-block">再次踏进校园的我,几乎没有伙伴,一个人独来独往。清楚地记得,复学后的第一个学年,所有功课都不及格。 班主任老师让我请家长,他当着妈妈面说,你这娃就是种地的命,混两年弄个初中毕业证回去种地。 妈妈找校长希望让我留级, 可是没有一个班主任愿意收我。</p><p class="ql-block">看着妈妈一个人偷偷地流泪,我暗自发誓,一定要读好书,一定要考出好成绩。每夜都在煤油灯下苦读,妈妈就坐在堂屋纺线或者纳鞋底。 也许是熬夜多了,而或者是我体内的病毒还没有彻底消失。 记得那是一个春天的早上,上半身火烧一样的疼,不到一个时辰,左半边身体上长满了紫色水泡。 村里的赤脚医生说,那是缠腰瘤,如果紫色水泡出过胸口就没有救了。</p><p class="ql-block">妈妈恳求他为我治疗, 家里没有钱, 医生说无论治疗结果如何,给他三石大米 。 母亲咬着牙,再次用三石大米换回了我的命。 几十年过去了,左胸乳头下面还有一块伤疤,每逢季节变化,便痒的要命。这些年,我的身体反应就是最准确的天气预报。</p><p class="ql-block">黄天不负有心人,初三第一学期期中考试, 我的数理化成绩全乡第一,代表乡里参加了县里的数学竞赛。那是我第一次拿到数学满分第一的成绩,成绩出来后,那个奚落过母亲的老师摸着我的头说 : “ 看不出来,这傻子竟然是个天才 ”。</p><p class="ql-block">就这样一路从乡里到县里,再到省城,一路走来,都穿着妈妈亲手缝制的中山装,以至于现在,在各种正式场合依旧穿中山装,这些年竟然没有穿过一次西装。</p><p class="ql-block">大学过得艰难而又卑微,大一下学期的时候, 得了慢性结肠炎 , 经常性滑肠, 有很多次拉在裤子上,或者拉在宿舍的床上 。 于是大学时光里,我便没有朋友,也不敢恋爱。</p><p class="ql-block">头痛一直伴随着我,大学毕业后因为滑肠的原因,在单位里面不受待见。于是,便尝试着在电脑城倒货。一场意外骗局,让我陷入的尴尬的局面。 母亲打电话来说 : “不要怕,家里还有几亩地,大不了回家种地,饿不着你”。 母亲再次拯救了濒临崩溃的我。于是在那个寒冷的冬天,揣着妈妈最有一次给的600块钱,踏上了南下的列车。</p><p class="ql-block">到深圳的头两年里,居无定所,每个月发了工资,就从邮局寄500块钱,我用这种方式告诉母亲,她的儿子还活着。</p><p class="ql-block">那几年不敢给家里写信,也不敢告诉家里我的情况,只是用每个月寄钱的方式报平安。</p><p class="ql-block">20年过去了,妈妈老了,我也有了自己的家庭。每年夏天,母亲都用赤脚医生给我配的中药方子配制药粉。</p><p class="ql-block">这些年,那些药,大部分被我喝掉了,有一小部分发霉后被扔掉了。 这些情况,从来不敢和妈妈说。这些补中益气的中药,虽然治不好我头痛的毛病。但是可以调理我的身体,治疗我的孤独。 每一次绝望的时候,我都告诉自己,我不能走在妈妈前面。我断定,她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p><p class="ql-block">如今,我的孩子也如我当年一样,成了家长们眼里 “ 别人家的孩子 ”。 今天,母亲节, 我凌乱地写下过往的一些经历, 一方面是告诫我的孩子,他的父亲是一个向死而生的人, 告诉我的孩子,他的奶奶是一个伟大的母亲 。</p><p class="ql-block">母亲节,我给妈妈写一封家书,其实这是写给我自己的,也是写给孩子的家书。希望他健康,仁爱,豁达 。希望他们将祖母的博爱继续传承。</p><p class="ql-block">母亲节,我在远方祝福母亲安康,长寿。我也祝福天下母亲安康,吉祥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