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母亲节里追忆妈妈的那些事</p><p class="ql-block"><b> “人家叫我叫花婆”</b></p><p class="ql-block"> 这是我记事起妈妈哭着对我说的一句话,至今刻骨铭心。那大概是在困难时期,妈妈去工厂基建工地上班,也就是搬砖挑土,我在家带弟妹。</p><p class="ql-block"> 妈妈每天下班回家都是一身泥土一身灰。有一天妈妈突然冲进家门,搂着我和弟妹嚎啕恸哭,我被妈妈这个举动惊呆了,只听妈妈哭着说:人家说我是叫化婆。</p><p class="ql-block"> 那时在我眼里,妈妈圆圆的脸盘,黑黑的眉眼,一对粗粗乌黑发亮的大辫子甩在壮硕的后背,年轻漂亮,充满活力。就是因为没有穿着漂亮的衣服,被人家叫做“叫化婆”。这就是我第一次体会到我们家很穷。</p><p class="ql-block"><b> “飘飘衣,飘飘裤”</b></p><p class="ql-block"> “ 飘飘衣,飘飘裤,飘飘吖崽卡几布。”这是我被一帮同学哄笑,印象深刻的一句顺口溜。</p><p class="ql-block"> 这还得从我小时候穿了一件我妈妈缝制的确卡几布的夹克外套去上学说起。那个年代买布要布票,化工产业不发达,早期化纤布有的确良,的确卡很难买到,妈妈不知道怎么搞到了点的确卡,左裁右剪,给我做了件藏蓝色夹克外套,配件白色衬衣,系上红领巾,那时可能很扎眼,引起了一些同学的羡慕嫉妒恨。不知那个突发奇想,编了个顺口溜,一起哄,闹得我恨不得去找地洞。回家死活不肯再穿那件夹克了。</p><p class="ql-block"> 那时尽管家里穷,妈妈凭着一双巧手每天都把我和弟妹收拾得干干净净,漂漂亮亮。她会自己纺纱织布,染布裁衣,我们一家六口人,身上穿的衣裤,脚下穿的鞋袜都是她一针一线缝制而成。她没学过裁缝,都是经常找那位人也还熟的裁缝师傅,等他一有空闲就去请教,回家找来废纸比划,然后用浆糊粘贴,这都是深夜朦朦胧胧中看到的。</p><p class="ql-block"><b> 饭团子的味道</b></p><p class="ql-block"> 也可能是妈妈有些文化又聪明能干,大食堂的年代,她被派到职工食堂管账。</p><p class="ql-block"> 很多人没饭吃,我亲眼看见有人吃糠饼拉不出屎被活活憋死了。我们一家人虽然也经历过困难时期,但是对饥饿没太多印象。就是好像天天都是吃红薯干拌饭,有过一阵子,我看到面条就想吐。最好吃的就是妈妈深夜下班带回来的饭团子,那个味道至今难忘。</p><p class="ql-block"><b>红梅赞</b></p><p class="ql-block"> “红岩上红梅开,千里冰封脚下踩,三九严寒何所惧,一片丹心向阳开,向阳开;……”。每当我想起妈妈的时候,这首《红梅赞》就会在脑际里徘徊,这是妈妈一板一眼教我唱的歌。</p><p class="ql-block"> 那是我十岁的年纪,电影《在烈火中的永生》在全国热播,电影院里一票难求,新华书店里小说《红岩》也要通过关系才能预购,人们谈论的是红岩主角和演员,主题歌《红梅赞》也随之风靡大街小巷。我妈妈是不大会唱歌的,但是我感觉我妈妈对这首歌特别感兴趣。不仅自己经常哼唱,还一句一句的教我唱,而且旋律清晰,节凑准确,歌词到位,声情并茂。</p><p class="ql-block"> 五十多年过去了,我在她不大清醒的时候,偶尔会叫她唱唱《红梅赞》,只要我把旋律一起,她就会和着我的拍子含糊不清唱着这首歌,眼睛里还会有闪烁的光芒。</p><p class="ql-block"><b> 铁皮玩具</b></p><p class="ql-block"> 那时当工人比在居委会工作稳定些。妈妈就到家属工厂当了工人,她学冷卯。我妈妈很聪明,一有空闲的时候,就把工厂一些铁皮的边角余料拿来划线裁剪,然后敲敲打打,做成一些小水桶,小瓢小勺,盘盘罐罐,也是精致漂亮。这些事还得悄悄的做,给师傅说是学技术,实际上是偷偷的捎带回家给我们弟妹做玩具。</p><p class="ql-block"><b>五十米接力</b></p><p class="ql-block"> 妈妈工厂不知什么原因改做丝绸厂了,她被安排搞采购。</p><p class="ql-block"> 六十年代中期,我们兄妹都是吃饭的年纪,那点粮食定量哪够正是长身体的三男孩一个女孩吃的呀。妈妈一有出差的机会,就会带些薯粉,土豆等含有淀粉的食物回来。</p><p class="ql-block"> 有一天,天快黑了,我和爸爸浇完菜地回家,有人告诉爸爸,赶快去接妈妈。我和爸爸急急忙忙往田心火车站跑,等我们穿过田心铁路桥就看见妈妈挑着担子一步一步往回走,爸爸去接担子,妈妈说:你再往前走五十米,那里还有两袋米。原来这次出差到了攸县皇图岭,不知通过什么办法买了两百斤碎米,坐车到田心火车站下车,再用接力的办法往前走五十米放下,再去挑那两袋米,五十米远,不会离开视线,还能歇歇担子。如果真这样挑回家,也差不多三公里路啊!</p><p class="ql-block"> <b>青光眼</b></p><p class="ql-block"> 妈妈脑中风瘫痪后,先是弟弟和弟媳照顾,随着他们年岁大了,又添了孙子,有些力不从心,我做主把妈妈送到朋友的养老医院,我也退下来不上班了,就每天到医院照顾妈妈。有一天住院部主任告诉我,你妈妈是不是有青光眼?你带她去专科医院看看。我送妈妈到了爱尔眼科医院,住院顺利地做了摘除手术,当她看清楚眼前的东西时,告诉我,她年轻的时候她的左眼就看不清了。这时我才知道,这么多年她一直没有把自己的身体当成一回事,我这做儿子的也是真的很大意。</p><p class="ql-block"><b>最后一截黄瓜</b></p><p class="ql-block"> 妈妈中风瘫痪十八年,弟弟和弟媳付出了很多,我后期照顾了一段时期。随着妈妈年岁老迈,脑萎缩日趋严重,好多事都忘记了,有时我们兄妹都不认识,我发觉一个现象,就是还认识字,给个文字叫她读,竟然还认识。这可能是文化的印记比实物的印记更深刻。</p><p class="ql-block"> 有一次我洗了一条黄瓜给她当水果,她接过来,用指甲从中间掐断,把有花蒂一截给我,我开玩笑的去抢结把那截,她死活不让,非要让我吃有花蒂的那截,我吃着带有花蒂的黄瓜,那种六十多年来的母爱的感受在心中汹涌澎湃,久久不得平静。这,才是有妈妈的感觉。</p><p class="ql-block"> 后来,她连黄瓜都咬不动了,终年八十八岁。</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