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人最容易熟视无睹了。每天上班都会通过的那条小巷,除了窄逼凌乱外了无印象。可就在那天,这条小巷旁的交大附中门口,车辆都自觉缓行,别惊了“神兽”们安心进校。也就在这缓行中偶一抬头,车窗外紫槐花已挂满枝头,啥时候开的呢?不经意间,帝都春的第一拔花事已殆尽,这是咋的,想独香一座城?细嗅,还真有丝丝淡香。再嗅,思绪早已翻越万水千山,那个遥远的小山村,想毕也已过山花烂漫已是槐花漫天。<br> 那么,村里槐花别来无恙,你还好吗?</h3> <h3> 老家在川东北一个偏远僻静的小山村,除了漫山遍野的当家树种——松柏外,最家常的就要数洋槐了,家家房前屋后都少不了,或粗壮遒劲或纤细婀娜。每到这个时节,山花们已尽展芳菲,除了屋后葱郁的青山和疯长的翠竹,点缀其间就是这开得极盛的雪白或浅黄的槐花,村子里弥漫着淡雅的清香。槐花是知趣的,这淡雅拿捏得刚刚好,太浓太腻太过招摇,山里人是嫌弃的。</h3> <h3> 山里娃儿都比较粗犷,对红的黄的白的紫的花们根本就不感兴趣。等到花落叶茂,为了更好的成长与成材,大人们晓得怎样把哪些看似生机蓬勃的树枝砍下来,这些被砍下来的枝桠就成了孩子们的玩具。<br> 男孩子纷纷找根趁手的,或弯成弓弩或做成长矛,槐树枝是最常用的材料。小伙伴们迎着朝阳伴着晚霞山上山下喊声震天,妈妈或奶奶大声呼叫却充耳不闻,更多的是被揪着耳朵拽回家才告收场。小姑娘们就安静多了,摘下槐树叶子,学着奶奶的样子,按着顺时针方向,你家几口人就数几片叶,下一片叶摘掉后再数,一轮一轮数下来,直到剩下的叶片跟你家人数一样时,便煞有介事地告诉你,左边叶片数就是你家男性人数,右边即为女性人数,屡试不爽。男孩子不服气,“这是为啥子?”小姑娘们则一脸不屑,“就是不告诉你。”</h3> <h3> 暮春时节,村里的阿姨婶娘们都会找根长竹杆,一头绑上锋快的镰刀,站在地上就能把一些影响成材的枝桠砍下来。小时候不知道,只觉得砍下来的槐树枝连同花串被打整好装进篾编背兜,奶白摇曵的花与湛青泛黄的兜竟完全契合山村的生态审美。<br> 其实,大人们把树枝砍下来并不是专门让我们玩的,而是有更大的用场。就拿槐树枝来说吧,主要用途有三个:一个是喂牲口,鲜嫩肥美的槐树叶是牛羊的最爱,和上些糠糟喂猪也是极好的。另一个是做“站站”,“站站”是四川土话,就是帮助四季豆、苦瓜等长藤的瓜果们“站起来”的棍子,为的是不至于窝在地里影响收获。再一个就是当柴火,砍下来放在夏日里曝晒,风箱催动灶堂里的红红火火,换来就是满桌馋香,连烟筒里冒出炊烟都是槐香味的。</h3> <h3> 村里的槐树是洋槐,洋槐不同于国槐,是长刺的,在大人们砍下的枝条中找寻趁手“兵器”的时候很容易被扎伤。老人说,被刺扎了,一定要挤出鲜血来才算消毒没事。还有更惨的,就是刺尖断在了肉里。男娃儿是要面子的,再痛也不会在小伙伴面前喊出来,偷偷去找妈妈,在妈妈的数落中用缝衣针挑破表皮层拨出来寸算完事。<br> 问妈妈,洋槐树为什么要长刺呢?妈妈一楞,是呀,山里灌木乔木长刺的多,但被叫作树的,好像只有槐树才长刺。妈妈想了想说,槐树命贱,得自已保护好自己才能活下来。</h3> <h3> 那时候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命贱。慢慢地长大了,看房前屋后的槐树,要不就砍了当柴烧,要不就锯成木板搭猪圈,反正村里修房架梁做家俱绝用不上槐树,因为它们被叫作杂木,与主材柏树松树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就这样,当然也就没有人把槐树当回事了,更不用说像城里种棵树,既要搭架支撑,又要定期浇水。洋槐树们命贱却不信命,砍掉树干只要不被连根刨干净,来年还会长出新枝,几年后又是一棵大树。</h3> <h3> 再长大些就爱琢磨了,村里啥都带泥土味,可为啥它偏叫“洋槐”呢?四川是内陆地区,我是大学毕业工作了才第一次见到大海,所以四川话中的“洋”跟海洋断无关系。我琢磨了下,川话中的“洋”大概有三个意思:一是洋气。“哪家的这个女娃儿好洋势哦”,换成普通话就是,“谁家的小姐姐好时尚哦”。二是稀少。当年生活艰苦,好不容易吃顿好的,被过路邻居看到了,“张婶家不简单哦,天天打牙祭开洋荤哈”。其实十天半个月才点缀点荤腥,在她嘴里就成了天天开洋荤。三是舶来品。这里说的“舶来品”不单指国外来的,山里人把不常见的东西都习惯冠个“洋”字,比如说把火柴叫“洋火”,把自行车叫“洋马儿”。<br> 那么,这个洋槐树的“洋”该是哪个意思呢?问当时村里最年长的老奶奶,她抬起昏花空洞却像要穿透你灵魂的双眼,看怪物似的盯着我,你这个娃儿尽问些莫名其妙的话,洋槐树就是洋槐树,我太爷爷就这样教我的,哪有那么些为啥子,怕是念书把脑壳念糊涂了哦。边摇头还边咋咋嘴,一幅悲天悯人的样子。我便飞也似的逃开,生怕被她揪着再去跟爹妈数落。</h3> <h3> 再后来才知道,洋槐树还真是个“舶来品”。说是原产北美的一个树种,19世纪中叶左右才引入中国。清代乾隆十三年(1748年)的《涿县志》《高阳县志》《怀安县志》等都有引进刺槐的记载。因其适应性强、生长快、繁殖易、用途广而受到欢迎,多以水土保持林、防护林、薪炭林、矿柱林树种应用。洋槐树皮呈灰黑褐色,纵裂,极具沧桑感。可这样一幅毫无卖相的“皮囊”,又是如何被相中并远涉重洋引进来的呢?这是你没看过槐花开,等到你见过槐花开就会恍然大悟——原来树也不可貌相。<br> 槐花属总状花序,花序轴呈黄褐色,花梗长8-13毫米,萼钟状,具不整齐的5齿裂,花冠白色,旗瓣近圆形,基部具爪,先端微凹,翼瓣倒卵状长圆形,顶端圆,龙骨瓣向内弯……怎么样,是不是寡淡得如同嚼蜡。没办法,科学的专业描述就这么枯燥。</h3> <h3> 村里的洋槐花开得再放肆,也从来没有引起过围观和叹赏。桃红杏黄梨白柳绿各自招摇芬芳归于消停后,她才悄然而来。一开就是缀满枝头,一嘟噜一嘟噜的,开得大大咧咧挤挤插插清清白白淡淡雅雅平平安安,哪怕串串凌风舞,十里润肺肠,就算四逸清香染了口鼻沾了衣裳又如何,村里常年氤氲着各种芬芳,连炊烟都自带草木香,没啥可稀奇的。以至于后来进到城里,玉洲潭的樱花北土城的海棠竞相绽放时,怎么也理解不了围着花树里三层外三层的摩肩接踵。城里人也太没见过世面了,来我村里,包你哪里都是花溪到处都是花园,是不是做个村里人也蛮好的呀!<br></h3> <h3> 也别说洋槐树就命运悲催多舛,槐花其实也并不象看起来那般散漫轻盈的不争不躁和随心所欲,而是闷骚俏皮甚至是阳春白雪般风雅的。村里的槐花开得铺天盖地时,山风过耳,花瓣雨漫天飞舞,或停在稻田里溪水中,或飘落进你的发梢上衣领中,仰头间或几粒“槐米”正好掉进你嘴里,弄得凉凉的痒痒的唇齿留香。若再遇上细雨斜风,会不会被散落青石板上的花骨朵勾得心襟荡漾,再逢上撑着油纸伞的天生丽质,是不是美得不要不要的。这时候,其实什么都不要做,光是站在这里就很美好!<br> 不是吗?一树雪铃香,翠阴娇态藏。风情都暗解,羞涩不丁当。<br></h3> <h3> 山里的一草一木多是自然选择的结果,外来树种能根深叶茂,那自是有过“树”之处。洋槐树形态变异丰富,适应力极强,不挑户之贫困富足、土之薄瘠丰腴,只要你不嫌弃让它立足,它定报你华盖葱郁。除了供你赏心悦目外,叶含粗蛋白,是许多家畜的好饲料;花色白而透明,可以用来做成饭菜来果腹或解馋,花蜜更是甜你几个春秋;就连种子都可榨成油,供做肥皂及油漆原料。<br> 回报如斯,夫复何求!</h3> <h3> 村里人家很少有直接吃槐花的,但槐花蜜却是上天最好的馈赠。槐花蜜是四大名蜜之一(荔枝蜜、枣花蜜、荆条蜜、槐花蜜),也是我国大宗蜜源中每年最稳收的蜜品之一。槐花蜜色泽呈水白色偏黄,浓稠度适中,不易结晶,入口有清淡槐香,具有去湿利尿、凉血止血、清热补中、解毒润燥之功效,可以用来润肺止咳、保护肝脏、抗菌消炎、健胃降压、增强免疫力、促进血液循环、改善失眠、滋润皮肤……实为蜜中上品。<br> 丫头爷爷会养蜂,每到花季,都会伺弄几十个蜂箱。出蜜了,爷爷定会用大可乐瓶分装好,给我们一送就是两大瓶,给别的孙女或亲戚老人还真舍不得。可是,又到一季槐花香,老人却已乘花香而去。静静地冲调一杯浓浓的槐花蜜,愿老人家在天堂里四季有花,也愿我们大家都好好的岁岁如蜜!</h3> <h3>又是一年槐花飘香<br>勾起了童年纯真的向往<br>儿时的玩伴杳无音信<br>让人不由得心伤<br><br>又是一年槐花飘香<br>心上的人儿不知在何方<br>在这个槐花飘香的季节<br>又想起那个温情的夜<br><br>故乡的槐花船<br>那是我的童年<br>童年的故事又浮现在眼前<br>爱人的槐花船<br>香飘在心间<br>心间装满爱比花还要甜<br><br>又是一年槐花飘香<br>我们面对人世间的分分合合<br>总是有太多太多的无奈<br>太多太多的无奈解构生活的盈亏生命的轮回<br>又是一年槐花香</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