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白薯炕”

风中云

<p class="ql-block">  时光如水,无声无息,像极了老家村北的那条小河,经月流年,流淌不止。在无声无息的流淌中,许许多多的事物曾被人一次次熟知,而后却逐次一一忘记。忘却的依然忘却,可雕刻在时光机里的记忆却总是令人难以忘怀,有的甚至或随着时光的推移愈加清晰。譬如家乡的红薯炕,像极了童年亲密伙伴,也许样貌依稀得不那么清晰,可时时萦绕于心的记忆却挥之不去。</p> <p class="ql-block">  又到了快栽白薯的季节了。白薯(也称红薯),对于中国人来说,是再熟悉不过的。大江南北、南国北疆处处都有生产。而我的家乡,河北遵化大寨村,山多地少,加上比较贫穷,山坡地多栽白薯,所以落下一个“白薯区”的雅号。</p> <p class="ql-block">  那是在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惊蛰”刚过,生产队里就在朝阳的空地上挖大小不等的大池子,用土夯实,打好平底子,铺上薄薄一层细沙,挑选在白薯窖里保存一冬的饱满匀称、没有瘢痕的白薯均匀的码在里面,然后均匀地撒上一层草木土粪。有条件的话再在上面罩上一层塑料薄膜。天冷时需要给白薯加温,像极了家里睡的炕,所以大家都把它叫做“白薯炕”。</p> <p class="ql-block">  经营“白薯炕”是个技术活儿。要掌握好温湿度,温度掌握大多靠温度计,每个“炕”都放一支两支的温度表。太阳暖和、温度高了,就要进行通风换气,遇到雨雪时就得盖上草帘子保温,太冷了就在炕洞里加上柴禾点火升温。</p> <p class="ql-block">  大约一个多月的时间,五月上旬左右。白薯炕里长出的白薯芽由紫嫩转到青绿,由稀稀疏疏到拥挤不堪的时候,就轮到了生产队“薅秧”的季节了。</p> <p class="ql-block">  “当、当……”生产队那口挂在大杨树上大铁钟发出了一串串节奏而洪亮的响声,那是村里的集结号。“上工喽……”队长高亢而略带沙哑的嗓音传遍左邻右舍,是钟声的延续。三叔二大爷们“全副武装”地从各家各户走出来,聚集在大杨树下。粗布裤袜的男人们被分配去地里拉粪、整殇,头戴各式各样头巾的婶子大娘们被分配了特殊活~薅白薯秧。</p> <p class="ql-block">  头罩头巾、腰系围裙、壁戴套袖的婶子大娘登场了。她们把盖在白薯炕上的帘子、塑料布掀开,把长长的木板搭在“炕沿”上,三人五人一组齐上阵,或蹲或坐在木板上,弯下身子开始薅白薯秧子。婶子大娘动作娴熟,轻巧准确、利落干练,300~500秧一把,用稻草做腰扎起来,放在背阴角落里,撒上水保湿备用。大家嘻嘻哈哈地拉着家常,在东家长西家短中熟练而迅捷地干着手头活,聊至兴处,引得哄堂大笑,笑声高亢而持久,久久未能散去,白薯炕周围弥漫着浓浓的乡情与幸福的味道……</p> <p class="ql-block">  对于年幼的我和小伙伴来说,白薯炕就是我们的欢乐窝。每每跟在母亲屁股后头,东瞅瞅、西看看,学着母亲的模样去薅白薯秧,惹得“大人”一阵训斥,淘气的小手被婶子大娘一遍遍挪开。玩得没意思了,就去旁边玩。</p><p class="ql-block"> 白薯炕用于烧火加热的地方虽然不高,但也有半人高,对于大人来说不足为奇,可对于小孩子来说是个确是不小的挑战。谁能从高处跳到坑里谁就是大王般的存在,惹得小伙伴们一阵羡慕。</p><p class="ql-block"> 平日里,炕洞里烧完火后会扒出许多草木灰,大人来不及清理后便被当成“棉花床”使用,几个小孩儿在上面跳来跳去,尽管满身灰土,但乐此不疲。</p><p class="ql-block"> 一日,“大人”刚从炕洞里刚扒出一撮灰,猴急的我不知哪儿来的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势,从炕沿高处跳下……</p> <p class="ql-block">  “快来啊,孩子掉火堆里拉……”原来,大人们刚扒出的草木灰虽然表面看着没有了啥,但灰的里面暗藏杀机~藏着许多火炭。年幼无知的我还以为和以往一样“跳棉花”,被火炭烫得皮开肉绽……</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多年以后回老家,村口的四大爷还念念不忘那场儿时“壮举”,嘴里还不忘啧啧称赞:“早就看这小子有出息,小时候屁股、大腿、脚丫子都烫烂了,就是一声儿也没哭!!”</p> <p class="ql-block">  也许尽享浮华时,我们更渴求心底那份怀旧的单纯。一块小小的红薯炕,却在家乡多情的土地上寄托着浓浓的乡情,暖暖的红薯炕和“英勇跳坑”的故事也许是我生命里永远也挥之不去的回忆,好似一坛醇香美酒,在脑海一隅,转啊转啊,幸福地飘香回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