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见忧伤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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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座老宅，自母亲父亲先后离世后，就再没住人。兄弟四人，他排行老大，他们都曾出生并成长在这所宅院里。20岁时，他走出了这所宅院，先投身军营，后转业一家央企。屈指算，近50年悠悠过去，由青葱岁月到满头白雪，弹指一挥间。今早，他匆匆致电给千里之外的四弟，让他务必拍一张老宅的照片发来。说是想看一看老宅的样子，实则是昨晚又梦到了母亲。母亲一脸的失望，满眼的忧伤使他羞愧难安。他与母亲梦中的相遇，是在一条不知通向何方的乡道上。阴沉沉的天空下，母亲与一群人结伴并排而行，她走在这群人的最右边，紧靠路的边沿。他清楚的知道，这与母亲骨子里特有的谦让品性有关，即使到了那边仍却依然。他不知道是该理解母亲，还是替母亲一贯的谦让而伤感。母亲是土命，据说还是路边的土，大概意思是不断地遭人踩踏的土。命学玄奥，难被常人所通晓。他只知道母亲品性善良谦恭，在世的69年里，事事与人为善，从未与街坊四邻，乃至整个一条街上的人有过拌嘴，一生里，一次都没有，故深得乡邻好评。母亲69岁那年走的。生前没有享过一天的福。56岁之前，几乎天天地里劳作不闲，夜夜操持家务针线活不断。上孝敬公婆，下抚养四子，中间照顾丈夫，其艰辛一言难尽！56岁至69岁的13年间，老人家是在病痛的折磨中度过。梦中，他清晰地看到了母亲，母亲也看到了他。母亲久久地注视着他，他也久久地凝望着母亲。母子四目相对中，他目睹了母亲一瞬间所难以抑制的兴奋，但遗憾的是，母亲刚刚所流露出的惊喜转瞬即逝，此后竟是平静的、漠然的与他对视，如面对一个毫无亲情，擦肩而过的陌路人。几次看她欲要诉说，却话到嘴边，欲言又止，始终没有给他说一句话，哪怕是一句责备，哪怕是一顿痛骂！他静静地期待着，期待着……久久地沉默中，他始终没有听到母亲一声言语，看到的只是她眼睛里无尽的忧伤与无奈。从母亲忧伤的目光中，他读懂了母亲心中所深藏的哀怨，读懂了对他这个不孝长子的无奈与失望。他理解母亲的怨恨。母亲自患病到离世的13年里，他远在数百里之外，纵以公事在身为名，几乎没尽儿子的孝道。而为母亲铺床叠被、端水喂饭、服侍大小便、洗洗涮涮，这些责任一概都留给了三个弟及弟媳。母亲多年疾病缠身，体质每况愈下，最后的几年里，以至于完全丧失了语言表达能力，她唯一的倾诉方式――止不住的眼泪，悲痛不已的嚎啕大哭。他一年中难得回去一两次，母亲看到他，更是难以控制情感，双眼通红，泪如涌泉，嚎啕痛哭，声之悲戚。每当此时，他只能默默转身，暗自落泪。母亲患病的13年间，他仅两次接母亲过来小住，但每次时间从未超过两个月。他住一楼，出入相对方便，室内地板砖光滑，为防意外滑倒，他给母亲的拐杖杵地一端装了胶皮防滑。刚开始也许环境新鲜，母亲还能心安，偶尔也到楼前楼后转悠，与一些老太太闲聊。自然，母亲很少说话，倾听的时候居多。当新鲜过后，就不愿再住下去。他们两口子尽管各自都忙，仍能觉察到母亲想家的苗头――饭量明显减少，夜间睡觉长吁短叹。为防意外，他只好用车送母亲回去。至此，老人家再没来过。他清楚的知道，母亲是带着遗憾，带着怨恨走的。怨恨在她弥留之际，望眼欲穿地盼长子归来，然直到临终前却没有盼来。他转业的第二年，八十岁的爷爷离世，为盼数百里之外的长孙归来，直到停止呼吸时，眼睛就没有合上。他推测，母亲必定和爷爷一样，走时眼睛同样没有合上。母子久久的对视后，最终母亲还是决然地离去，竟没有丝毫回头的意思，追随着那群同行者们一起走了……他悲痛欲绝，无地自容！想挽留母亲，母亲却走的断然，没有再回头的意思，恐留也枉然！母亲，愿天堂里没有痛苦，当您怨恨消尽，有想给我说的话，托梦给我好吗？咱们母子好好谈谈好吗？他最后给母亲要说的话是：若有来生，下辈子还想做您的儿子，以弥补此生之遗憾！愿母亲天堂里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