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针线活儿

轻风

<p class="ql-block">  一年一度的母亲节又到了,看着网络上铺天盖地的关于母亲节的内容,我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她今年79岁,身体健康,思维清晰,耳聪目明,脚步轻盈,走起路来简直和年轻人有一比,我经常和弟弟说,妈一定会破记录,成为咱们家族中第一个百岁老人。</p><p class="ql-block"> 我们年幼的时候,父亲在外地工作,兄弟几个从小都是母亲一个人带大。她瘦高的个子,走起路来步履轻盈快捷,家务活儿做得干净麻利,不过给我印象最深最深的是,她做的一手好针线活儿。</p> <p class="ql-block">  在我很小的时候,<span style="font-size:18px;">商店几乎没有卖成衣的,那个</span>年代出生的人们,衣服鞋袜都是自家手工缝制,用现在的时髦语言表述,就是“专人纯手工定制”。由于没有电熨斗,手工做的衣服大部分是皱皱巴巴,但我的母亲手巧心灵,做出来的衣服针线均匀细密,平整精致,穿上也很是得体,家里的长辈们、周围的邻居都夸她“青女儿妈手真巧,做一手好针线活儿”。</p> <p class="ql-block">  刚过了六零年,国家物质贫乏,买什么东西都要票证,买布料当然也需要布票的,每人每年供应一丈八尺。为了节省布票,夏天母亲就给我和弟弟不用布票做背心或短袖衫。刚入春她就开始留意了,经常盯着百货大楼的卖手绢柜台,手绢有大的有小的,有花的也有格格的,只要看到布料紧密又便宜的手绢她就买回去,尤其是花色好看的,她就多买几块,手绢一般都是两角至两角五分钱一块,这样做一件背心的成本也很低,也就四、五毛钱还不用花布票。</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入夏以后<span style="font-size:18px;">,她就用两块手绢和做衣服剩下的碎布条滚边,给我们做小短袖衫或背心,弟弟是格格的,我是花花的。有白底小粉花,也有白底小兰花,总之每年都不一样,每件也各具特色。由于手绢布料没有弹性,为了方便穿衣,在肩上留着开口,定几颗白色的小圆有机扣子,肩上亮晶晶的,在太阳光照射下一闪一闪的,穿上它站在小伙伴间很独特,看起来蛮洋气的。</span></p> <p class="ql-block"> 冬天的衣服更的手工缝制了,制作冬装几乎每年都是每个家庭中的一项大工程,裁剪、缝制、续棉花样样都是技术活,母亲不用寻求外援,全部能自己拿得下来。我们的棉衣有两套,一套薄的,一套厚的。</p><p class="ql-block"> 现在气候好像变暖了,那时的雁门关外气候寒冷,冬天也特别漫长,一年有大半年是冬天。过了国庆节,一波一波的寒流此起彼伏,接踵而至,孩子们就率先换上薄棉衣;到了冬至,西北风呼啸,鹅毛大雪洋洋洒洒的飘起来,还得穿上厚棉衣;春节过后天气慢慢变暖了,再换上薄棉衣,每年谷雨过后天气完全变暖,才把棉衣脱去。整个冬天,生活在北方的人们都是这样,跟着西伯利亚寒流的节拍,踩着白皑皑的冰雪,穿着厚厚的棉衣,度过一个又一个漫长的冬天。</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母亲是个爱洁净的人,小时候我们的棉衣都干净整洁,穿上一段时间后,发现有点脏了母亲就给拆洗。母亲拆洗棉衣分大洗和小洗,小洗就是局部洗,那里脏就洗那里,晚上脱下后把脏的地方用刷子刷干净,放在火炉旁烤干,不误第二天上学;大洗就费事多了,那时人们都穷,没有太多换洗衣服,我们能有薄厚两套棉衣已经是很奢侈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母亲等晚上我们睡了,把棉衣拆了洗干净,然后在火炉子附近烤,一会儿翻一翻,大约凌晨四五点基本就干了,她早早起了,在发着晕黄色光的15W白炽灯下,一边缝衣服一边做早饭,等我们醒来起床时,用烙铁熨的平平整整的棉衣已经做好了,吃了早饭,我们照样能穿上干干净净的棉衣去上学。</span></p> <p class="ql-block">  母亲做衣服偶尔还有些小创意,过年的衣服更是母亲展示手艺的最佳时候。记得我十一、二岁时,那年春节母亲给我做了一件特别漂亮的上衣,五十年了,我依旧难以忘怀。父亲让人在外地买了几尺淡粉色的府绸(织的纹路细密的布),母亲给我做了一件中式的小领子外套,领子的四周和衣服的边上,镶嵌了黑白相间的废布头,衣服的前边也特意剪开,夹了两道平行的黑白边,最后用剩下的粉色小布条,包了五颗用过的旧扣子。一颗普通的四眼小黑扣,瞬间变得华丽起来,缝在两条平行线条的中间,显得那么别致又贵气,把那件衣服点缀的像件艺术品。一段黑白相间的废布条,夹在衣服的缝隙间,又是那么雅致,绝不亚于现在时尚服装上镶嵌的蕾丝边。</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那时大部分孩子们的衣服都是蓝的、黑的、灰的,偶尔有个条件好的穿件军绿色的,突然间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穿上这么一件粉红色且镶着花边的小外套,显得格外亮眼,我的心瞬间也飘飘然,不知道有多美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无论春夏秋冬,我们兄弟几个的衣服都穿得干干净净,有模儿有样儿;不论有钱还是没钱,衣服都整整齐齐,有里儿有面儿。这一点可能是她的婆婆,也是我的有文化、当老师、对子女要求特别严厉的奶奶,对儿媳妇最满意的一点儿了。</span></p> <p class="ql-block">  后来改革开放了,人们衣服不自己动手缝了,大人小孩一律穿工厂流水线做出来的,母亲一手漂亮的针线活儿,也就这样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渐渐被现代化手工业的发展浪潮给埋没了,每每想起这些往事,我都觉得有点惋惜。</p> <p class="ql-block">  偶尔母亲还是要漏一手的,我有了孩子后,母亲不知什么时候就悄悄的做了几件小衣服,她说:小孩儿刚出生,一定要穿姥姥或奶奶亲手做得棉主腰,这样孩子长大后有依靠。那小衣服就巴掌大一点点,特别可爱,我还精心的珍藏着。</p> <p class="ql-block">  女儿过满月时,母亲又给做了一件红缎面银色花的小棉袄和主腰,粉色的小脸儿,穿上这件小袄袄漂亮极了,现在母亲还常常自豪的述说着那时的一幕幕,每当此刻母亲的脸上都洋溢出幸福的、灿烂的笑容。</p><p class="ql-block"> 一眨眼母亲快八十了,估计这几件小花衣也成了母亲的封针之作。不过偶尔母亲高兴了也憧憬一下未来,笑着和我们说:如果身体还像现在,等外甥女有了孩子,姥姥再给她做几件更漂亮的小衣服……</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2021年5月8日于上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