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该对乡村学校“另眼”相看了

向往江南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昨天,无意间看到阳台上放着的一块石头。这是好多年前在老家一个林子里捡到的。突发奇想,北师大助力团驰骋在汕尾教育界也好几年了——很多老师都说“北师大助力团是个筐,#尾教育什么问题都可往里装”,如果去问问他们:“你们能把我这块石头变成像书房那样的翡翠吗?”答案恐怕是必然的——“石头变翡翠,你痴人说梦!” </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可是事实上,石头变翡翠的事他们是做了的。比如,不久前,他们就将乡村学校与市城区的学校同等看待,一视同仁地在某次大会上公布质量检测结果,并且对学生合格率“极差”的科任教师予以实名通报批评。被点名的基本上是乡村学校的,且大多是任教后进班的老师。这种不分青红皂白的点名,与将石头变翡翠何异?一是缺乏实事求是的精神。很多被点名的老师实际上是付出了极多的心血,想提高后进生的成绩的,却被笼统地以“绝对成绩”落后而被批评了;二是衡量老师执教能力和教学效果的标准缺乏科学性。只是以质量监测的最后结果——姑且称为“绝对成绩”为标准,而不是充分考虑地区差别、城乡差距、学生个体差异等等诸方面因素。换句话说,老师接手班级之初学生的成绩与质量监测时学生的成绩所对比形成的“相对成绩”,才更能真实而充分地反映老师的教学水平和教育教学效果,比如,接手时乡村中学甲班数学科平均分是30分,一年后监测时平均分提高至40分;接手时城镇乙班数学科平均分是70分,一年后监测时平均分是60分——单纯从监测时的绝对成绩看,甲班的40分肯定远远低于乙班的60分——但是该表扬谁?该批评谁?连用膝盖思考的人都能明白:该被实名通报批评的是那将学生分数降低至60分的老师!</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可叹市局却反着来。这下好了,后果肯定是,以后学校特别是乡村学校的后进班肯定是没有人肯教了——谁能将顽石变成碧玉呀?谁愿再努力了还受通报批评呀?教重点班、实验班是躺赢,谁不争着?市局进行实名通报批评的初衷是好的:要提高全市教育质量。没想到一番神操作,却可能倒逼着学校只能均衡分班了——而这是违反“因材施教”原则,难以提高教育成绩的!</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前面啰嗦了这么多,肯定有人不服:乡村学校就是“顽石”,城镇学校就是“翡翠”?真要我给出个答案,事实还真是这样子。</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这些年,虽然国家加大了对乡村教育基础设施建设的投入,省里给乡村教师发放了边远地区补贴,市里前几年甚至还率先于全国实行了所谓“县管校聘”统筹全市教师岗位,但从现实情况来看,本市乡村教育仍存在着诸多问题,在城镇化和现代化都加速的大背景下,教师住教分离、学生进城读书,大量乡村家庭的不稳定性等等,都严重地影响和制约了乡村教育的发展。</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先来说教师。本市从教师总量看是超编的(据说超了1000多人),但教师老龄化,很多乡村小学教师平均年龄在40多岁以上,好多年都没有招进年轻教师;专业结构存在问题,不少乡村中学普遍都缺乏理、化、生专业教师,甚至有的学校几十年来都没有哪怕一位化学教师,不少乡村小学总体超编,但又结构性缺编,缺少科学、艺体、信息等科目的老师,心理健康教师更是趋于零。造成这种现状,一是历史的遗留问题。1990至2010年是本市农村教育的繁荣时期,学生人数达到高峰,对教师的需求量也极大,当时一批大中专毕业生甚至到省外招聘很多教师充实到乡村学校;很多长期在乡村学校奉献的民办、代课教师都转为公办教师。大约在2010年以后,全市中小学人数持续地减少,教师总体超编情况就出现了,因此,不少农村学校无法补充年轻教师,只能慢慢消化编制问题,老龄化和结构性缺编越来越严重。二是人为造成的。乡村学校本来就是难以留人,很多年轻教师都不情愿到乡村中小学任教,而十多年来人为的因素,比如调动……比如私立学校不用付工资可以发很多很多公立学校不能发的补贴……加剧了乡村教师向城镇或私立学校的聚集——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就不加以深入分析了——这导致了乡村优质教师外流多,补充有限,严重地削弱了乡村教育的师资力量。</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教师方面出现的另一种现象是住教分离。以前的乡村学校教师都在校园内或是附近村庄居住,呆在学校的时间比较多,师生互动的机会与时长都很多,很多老师也能对学生进行课外指导,校园各种文化活动也较多,不禁回想起自己在1994年当班主任时的情形,当时一位叫陈*荣的学生辍学,为了动员他回校,三次利用课余时间骑自行车循五公里偏僻蜿蜒小路上门家访——放在当下,尚有这样的便利吗?但是十多年来,本市的乡村教师特别是年轻的基本上都在县城或重要镇买了房子,每天早出晚归,往返于城乡之间,通勤时间就要1-3小时不等,早晚还要接送自家孩子上学。住教分离,生活重心放在县城,不可避免地切割、挤占了乡村教师的教育教学教研时空。</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再来说学生。到农村学校去,很多老师都反映,现在留在乡村学校的学生很难找到品学兼优的了。不禁想起我曾任教的桥冲中学,也是一间偏远的乡村中学,教育资源一直匮乏,但在1982年中考,一位郑姓学生考了全县的“榜眼’;1995年,一位卢姓学生是全县中考“榜眼”;1997年,一位林姓学生是全县中考“状元”,同时还有全县第四名、第八名……。同时期与桥冲中学相颃颉的农村学校葫峰中学、陈佛庇学校也是有这样辉煌的成绩的——那时不少县城学生都转去这几间农村初中读书的。现在乡村学校为何落后了?正在深度进行的城镇化是主要的原因,它对乡村教育的影响是很深刻的。以我比较熟悉的桥*镇这几年的情况为例,近八万人口的镇,每年出生人口在1200人左右,但小学一年级学生只有300多人,三分之二的适龄儿童都随父母到市外就读了;全镇六年级学生在370人左右,但最后进入本镇初中就读的只有300人左右,外流约20%。我老家有一间九年制学校,全村一万多人,每年出生200多人,但到了六年级却只有80-100位学生,而到小升初时,又有20%-25%的学生外流——或是珠三角,或是县城私立学校……。这些能将孩子送到外镇的,都是市场能力比较强的农民,他们普遍也是对教育的重要性有长远而正确的认识,家庭教育相对较好,孩子的学习、生活习惯也相对好。有不少家庭买不起县城房子,也受影响到县城租房、打工,供孩子进城读书;有几个家庭经济并不宽裕,但因为看重县城的教学水平,将正读小学一年级的孩子送到私立的*美学校,一学期学费要一万多元。上面这些外流的学生从应试角度可谓是“优质”生源。而那些留在农村的孩子,或者是家庭不重视教育,认为读书无用;或是父母在珠三角一带打拼,却又难以维持孩子们在当地就学,造成很多留守学生,只能让祖辈监护;或是学生的父母离异后(现在这方面的数据也很高了),外出务工将孩子交给爷爷奶奶带。这些孩子的成长几乎处于放养状态,教育很难在正常轨道上运转。这些学生的家庭,在教育支持上存在严重不足,对孩子的预期值也很低,有些家长说,“孩子粗识几个字,乖乖顺顺长大,到时找份工打就好了。”有些孩子甚至小学毕业就出外打工,父母也没有什么办法应对。面对这样如九斤老太说的“一届不如一届”的学生,乡村老师们普遍缺乏成就感(说到这还得提一下某些私立学校不能说是正当的招生竞争与疯狂而无人控制的“掐尖”行径,更是打击教师积极性的杀伤性武器),不断放松职业精神,师生双方都在勉强地维持着教育教学。</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不独我镇,从全县乡村教育现状来看,乡村中小学教育整体弱化的趋势是在持续进行中,乡村教育的衰败是难逆的。县城或区域中心镇对乡村资源的“虹吸效应”是持续而深度的,之前不仅吸引了乡村优秀教师,现在又使留下的乡村教师住教分离,“县管校聘”变了样反而将更“弱”的教师分流到本该得到优质教育资源扶持的乡村学校:全面削弱了乡村教育的师资力量;在势不可挡的城镇化与现代化的浪潮中,优质生源进城,不断削弱乡村学校的生源质量……</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所以,现在非常有必要直面乡村教育的窘况,正视城乡教育的巨大差异,重新定位乡村教育,重新确立乡村教育的功能。</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一是,乡村教育的重心要放在坚持公益性上,放在“兜底”上,放在扶贫脱弱上,而不是与城市PK文化科成绩,培养所谓“精英”“贵子”。乡村学校对这些在城镇化竞争中处于劣势的孩子,要进行兜底教育,不能以优秀率、升学率、培养多少总分名列全市100名内学生等智力精英教育为目标,而要真正践行总书记提倡的“五育并举”精神,加强德体美劳等素质的发展,重点关注学生的行为习惯矫正、思想品质提升等,以培养健康的未来公民为目标。</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二是,重视学校主导的乡村教育的家校关系。在乡村教育中,很多家庭只能提供给孩子以生存资源,无法在知识教育上给予进一步指导,好多孩子还是被祖辈所监护,学生家庭的支持度不能与城市教育相比,所以不能奢望乡村家庭教育对学校教育的补充,尽量不要向其家庭转移教育任务与责任,不让其承担学校溢出的教育内容,而应主动承担更多教育学生的责任,构建起学校主导的乡村教育家校配合的有效策略。</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三是,制定适合乡村学校的教育质量考核评价方式。当前对全市学校的质量监测评价——也包括对乡村学校的——仍然是以学习成绩为主,从实际情况来看,这种评价初衷虽好,但显得急功近利,既不科学,也不合理,难以起到激励作用,反而会不断强化城乡教育的差距,损伤乡村教师的成就感、责任感与积极性。根据本县的实际,对乡村学校应该确定新的考核评价方式,相对弱化智力性成绩的考核权重,重视学生行为习惯、思想品质的提升,重视学生在学校所取得的进步过程的评价等,针对乡村学校在新时期的特殊性,重新定位乡村学校的功能,为乡村教育寻找新的出路和方向,在具体操作上,可以将全市县城、中心镇的学校,与乡村学校分类,以不同标准考评;也可以县城、中心镇的学校重在考评传统的智力性文化科目,乡村学校重在考评学生德育、校容校貌、特色教育等等;或者真要一刀切地仍如原来的考评方式,也应合理地依据学生的实际差异,不是片面地只看质量监测的结果(即绝对成绩),而应全面地分析各所学校教育教学的过程性评价(即相对成绩)。</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按照我这样的逻辑,本县的二所省级示范性高中,在尖子生源全面流失,已经不能“示范”的情况下,也不要继续像过去那样去与发达地区拼“高考状元”,教条地“培优扶差”,而应“培中扶差”;本市的教育行政领导,也大可不必耿耿于怀“*尾市连续十九年高考揪猪尾”——本来就是文教的“沙漠”,哪能短时间就赶上江西临川那样的“才子乡”?不要去急吼吼地追求什么“明年合格率达到40%”,而更应在尊重事实的基础上,追求诸如全省足球学校开展最有成效、全省校园安全最优N年0事故、全省最多才多艺师生群体……也许到那时,倒是能掐猪腰呢?</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如果某某“助力团”还是认为我是痴人说梦,那么万一有机会,真想约它派一位博士出来,我去找一位中师毕业水平的同学,两人到吾镇的二间最僻远小学任校长兼班主任兼担主课,看看效果如何。</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就怕它不屑地回我:“君子不器!”</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