秸秆的絮语

满目青山

<h1>  今年是倒春寒,已经是春分了,空旷的郊区原野上还是一片萧瑟,不远处山上的松树林还是一副灰头土脸的模样,临近的村庄虽已多翻盖成新瓦房和二层小楼,寥落的炊烟依然掩盖不住那种清冷和落寞。</h1><h1> 往年这时候那些勤快些的村民早已三三两两在翻整土地了,虽说早已没了早年间那种热火朝天的景象,但那些已过知命之年的老农毕竟没有让这片土地沉寂冷落。可是不知何时起田里多了几个秫秸堆,远远望过去,犹如大大小小的几座坟冢,那些被主人撂荒的土地上,大多堆放着小丘一般的各种秸秆,那是邻近地块村民的杰作。</h1><h1> 一场夜雨过后,仲春的原野上静谧而清冷,一堆堆在地头上的玉米秸中的几根秸秆在呢喃般的窃窃私语,大多在令人畏惧的严寒中还没有缓过神来的秸秆只是伸长了脖颈在静静的倾听。</h1><h1> 一根在上面的秸秆迎着微风抖落了些身上的水珠,不耐烦地说道:</h1><h1> “我们已经被主人遗弃在这里多半年了,这种不死不活的日子真受够了。”</h1><h1> “这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听老辈人讲,早年间咱们可不是现在这个待遇。”旁边的一根秸秆叹了一口气说。</h1><h1> “是啊,以前主人早把我们请回家码放在院子里了,就是地里的秫秸楂也被刨出来烧水做饭呢。”又有人搭腔了。</h1><h1> “我愿义无反顾的投身到灶火中,在主人的饭香中化作缕缕炊烟;我愿在田间涅槃再生般的化作白色灰烬,成为子孙延续的成长助剂,这就是我——一生完美神圣的使命。”一根秸秆像在舞台上朗诵自己诗作一样抑扬顿挫,慷慨激昂地说。</h1><h1> “嘿嘿,今非昔比,时过境迁了,一道禁烧令,咱们已经成了农夫们的一个心病了。”一个揶揄的声音传过来。</h1><h1> 又一个低沉嘶哑的声音:</h1><h1>“可咱们总不能站着地界,让别人供着吧?”这是一根最下面的秸秆,土地的潮气让他浑身湿漉漉的,叶片都有些发霉了,他早就憋着一肚子气了。</h1><h1> “要是和原先一样大田作业就好了,联合收割机一趟过去,收割,粉碎全完活,咱们早就归田了。”</h1><h1> “真是一时一个变,早年搞生产合作化,现在又分田到户,真叫人无所适从。”</h1><h1> 一根秸秆摇着脑壳,叹了一口气。</h1><h1> “哪个好哪个劣,人们心中有杆秤,咱就甭替古人担忧了。”</h1><h1> “嗨,这秸秆烧就烧了,这年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h1><h1> “咦,你没听见村里的大喇叭吼啊,什么案例一罚了两千,案例二罚了五百滴,不都是因为烧荒,焚秸秆吗。”</h1><h1> “啊,还真下的了手,这年头老百姓种个地容易吗,要不是村里这些年过半百的人撑着,地里早该放羊了。”</h1><h1> “听说有个叫金德强的货车司机就是因为两千元的罚款服毒自杀了,不知是真是假,该不会这样的事再发生吧?”一根怯生生的秸秆有些忧虑。</h1><h1> “哼,一个农民风吹日晒,拼死拼活的一年干下来,也就是见个两三万块钱,那些演员出场费动辄几十万,几百万,上千万,怎么说呢?这也叫按劳取酬?”</h1><h1> “不合理的事多了去了,你看,,,,”</h1><h1> 几根秸秆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许多在旁边默不作声的秸秆也情不自禁的小声议论着。</h1><h1> “嘘,有人来了。”</h1><h1> 上面的那根秸秆轻声说道。</h1><h1> 乍暖还寒春天的清晨,雨后潮湿的空气又凝成了白茫茫的雾气,四周一片朦胧,就像这世界一样,让人看不真切。</h1><h1> 沉重而缓慢的脚步声愈来愈清晰,一个行动有些迟缓的老人肩上扛捆树苗,手里拎着䦆头从秫秸堆旁走过。</h1><h1> 望着渐渐隐去的背影,上面的那根秸秆一声太息:</h1><h1> “看样子咱们的好日子也到头了。”</h1><h1> “你说什么?咋回事啊?”</h1><h1> “你们没看清刚才过去的是谁吗?就是这块地的主人啊。六十年代初曾是战山河突击队的队长,那时修水库挖河渠,可出了大力了,后来做了十多年的村支部书记,改开以后就退下来了,今年也该八十出头了吧,不过看上去身子骨还算硬朗。”看着大伙都竖着耳朵在听,他便又接着说下去。</h1><h1> “老书记是个守规矩的本分人,知道前年市里创卫生城,村里的猪鸡鸭都杀绝了,牛也撵到别处去养了,现在又不让焚烧秸秆了,高杆作物就更不好处理了,他就寻思着去镇上买个小型的秸秆粉碎机,兴许还能给别人帮个忙呢。”</h1><h1> “买着了吗?”</h1><h1> “别提了,老支书在镇上转了个遍,连个粉碎机的影子都没见到。”</h1><h1> “那还不让焚烧秸秆,村里就会瞎吼,乱罚款,就不会替村民想想办法?”</h1><h1> “哼,现在的村官大都是有钱人,说什么先富带后富,其实有几个真替老百姓谋福利的?”</h1><h1> “听说这村官住在镇上,拿着工资,隔三差五才来村里一次,就像是蜻蜓点水一样。”</h1><h1> “说不定是拉关系,靠贿选上去的呢。”</h1><h1> “哈哈哈”</h1><h1> 一阵议论,接着一阵奚落的笑声。</h1><h1> “不过说真的,上次为了迎合市里创卫生城,村里逼着村民把老母猪和小猪仔都处理了,结果肉价上去了,没人管了。这次怕又要出点事。”</h1><h1> “是啊,真不知道有些领导怎么想的,是搞卫生要紧,政绩要紧,还是老百姓的生计重要。真该让他们学学党史,想想初心。”</h1><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你还没听说吧,现在养猪政府又给补贴了。哈哈,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这自掴嘴巴的功夫真是了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可是这样一来,又是禁烧又是罚款的,高杆作物谁还愿意种啊,岂不是饲料又要涨钱?”</span></p><h1> “算你猜得准,集上的玉米都过两元了,鸡肉也涨上去了。”</h1><h1> “唉,不种粮食可种什么呢?”</h1><h1> “种树啊”上面的那根秸秆又接上了话:</h1><h1> “你们没注意好多地里都栽上树了吗?刚才老书记肩上不也是扛着树苗吗?”</h1><h1> “对啊,栽上树地就没荒着,又能拿补贴,又能出去打工。”</h1><h1> “,,,,,。”</h1><h1> 掘地挖坑的声音越来越近了,老书记要趁着刚下过的春雨,赶紧把树苗栽上,秸秆们呆呆望着老书记那张越来越清晰苍老无奈的脸庞和有些驼背的身躯,那镢头落在地里发出的“噗噗”声让他们的心在发抖,这仿佛是丧钟敲响的声音。想到他们将要从这片世世代代繁衍生息的土地上消失, 个个泪流满面,悲从心来。</h1><h1><br></h1><h1><br></h1><h1> 图/网络 文/满目青山</h1><h1><br></h1><h1> 2021,5,6</h1><h1> </h1><h1> </h1><h1> </h1><h1> </h1><h1> </h1><h1> </h1><h1> </h1><h1> </h1><h1> </h1><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