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访于谦祠，谈谈于谦为什么被杀？

沙场秋点兵

几年前的一个春天，我专程去拜访于谦祠，位于东单十字路口东200米，建国门内大街路南，全国妇联对面，门牌号是西裱褙胡同23号。现在西裱褙胡同早就没了。高楼大厦间一个青砖小院儿很显眼。可是大门紧闭，只能围着院墙转了一圈。这是当时拍的。今年一月的一天在网上查了一下，说是2020年已经开放了，于是乎…

再访于谦祠。于谦可是和岳飞、文天祥齐名的大英雄。这里原为于谦的私宅，明宪宗皇帝下诏将其改建为忠节祠，专门祭奠于谦以示表彰。于谦被明英宗所杀，明宪宗是明英宗之子。

这是于谦祠的正门。咦，好像又不开门！

于谦祠正式名称叫“于忠肃公祠”。要说于谦现在的知名度好像不是很高，不过他那首《石灰吟》应该是家喻户晓，好像还进过小学课本：

千锤万凿出深山，

烈火焚烧若等闲。

粉骨碎身浑不怕，

要留清白在人间。

门上贴的通知。开放时间：国家法定工作日。完了！我去这天是周日。真新鲜，只听说周一休息的。唉，又白来一趟！

终于有一天到东单附近办事，是法定工作日，心想这回应该开了吧。到门口一看，果然开着半扇门。

一进大门，丹心抗节4个大字跃入眼帘。

于谦像。于谦是大忠臣、大功臣，抵抗瓦剌部族侵略，保卫北京，稳定朝政，功不可没。可为什么被杀？很多人都不理解，其实于谦被杀的背后是有着深刻原因的，也就是说为什么被杀的是于谦而不是别人？

话说明英宗正统十四年(公元1449年)，北方游牧民族瓦剌部族首领也先率军进攻大同、宣府。年轻的明英宗朱祁镇在大宦官王振古惑下率50万大军御驾亲征，结果轻敌冒进，在土木堡 (今河北怀来县东) 兵败被俘，史称“土木之变”。噩耗传来，于谦临危不乱，拥立英宗同父异母之弟朱祁钰即帝位，为景帝，遥尊英宗为太上皇，次年改年号为景泰。于谦随即被任命为兵部尚书，组织北京保卫战，击败瓦剌进攻，力挽狂澜于即倒。后来瓦剌首领也先以放回英宗为条件，迫明朝讲和。于谦不许，说 “社稷为重，君为轻” ，反对迎回英宗。虽说是从大局着想，但盼星星盼月亮终日哭天抹泪的英宗听说后，如五雷轰顶，万念俱灰。这也为日后埋下了祸根。

这是第一展室于谦简介。

被于谦拥立的景帝(代宗)一开始不想即位，可是这龙椅一坐上就不想下来了。为了巩固帝位，他干了两件很不地道的事：一是废太子(英宗之子)，立自己的儿子为太子；二是当英宗被放回后，他既不归还帝位，也不善待太上皇，而是将英宗囚禁于南宫，派禁军把守，门锁上灌铅，只留一送饭的小口。这两件事，与情与理，大臣们都认为不对，但无人敢言。只有皇后汪氏认为景帝所为有悖礼法祖制，极力劝阻争辩。景帝干脆把汪氏的皇后废了。而当时一言九鼎的于谦睁只眼闭只眼，至少没有直言相劝，否则景帝或许有所收敛，这更为日后铸成了杀身之祸。后来，在南宫关了七年、生不如死的英宗意外复辟，景帝的第一宠臣于谦自然是在劫难逃，成为皇权斗争的牺牲品……

其实，于谦被杀，还有另一层原因。于谦刚正不阿，为人梗直，但有时过于强势。当瓦剌军进逼京师时，有大臣提出南迁，以避锋芒。于谦吼道： “言南迁者，可斩也！” 不同意就不同意呗，干吗非要杀人？南迁虽不是上策也是方案之一吧。在北京保卫战时，于谦举荐大将石亨担任前敌总指挥，石不辱使命，立功受赏。石亨心存感激恭维于谦两句，这本是人之常情，但遭到于谦当众严厉斥责，搞得灰头土脸，很下不来台。后来石亨曾举荐于谦之子当官，又被于谦好一通训斥。于谦嫉恶如仇，眼睛里容不得沙子，动辄训斥人，被叱责者惶惶不可终日。这也最终为于谦招来杀身之祸！ 后来石亨窜通徐有贞等发动南宫政变，这徐有贞正是主张南迁被于谦斥为可斩者。我不杀你，你就要杀我。成王败寇，先下手为强。后人评论说英宗并不想杀于谦，是大臣们要杀，不无道理。

前院。

后院。

问了工作人员，于谦住宅原建筑都没了，这是后建的。

楼群中的青砖小院。

那么囚禁英宗的南宫在哪儿呢？网上说法不一，有说在南苑的，有说在普度寺的。南苑应该排除，因为这南宫应该离故宫不算太远。普度寺位于故宫和王府井之间，距东华门直线距离三四百米，距离合适。为此我还专门去了两次普度寺，前后左右看了个遍，感觉不像，与有关描述不一样。

又经仔细查证，英宗被关处，应在南池子大街南端，明代为南宫所在。实际上这南宫也称“南内”。明代北京皇城有“三内”一说，即大内、西内、南内。大内就是紫禁城，西内又称西苑即现在的中南北三海，南内又称东苑即今南池子一带。“三内”均是皇家禁地御苑。南内在英宗时也称南城。南内于明代晚期逐渐废弃，到清代的北京皇城已经没有了南内。大内紫禁城与西内中南北海世人皆知，唯有南内鲜为人知。

下面是笔者2016年4月24日在普度寺拍的。

朱祁钰把哥哥迎进南内名为歇养，实为软禁。英宗被禁锢于南内崇质宫。该宫覆黑色琉璃瓦，俗称黑瓦殿。当时礼部尚书胡濙请令百官朝贺太上皇万寿，景帝不许。再请元旦朝贺，仍不许。一盛夏日，英宗在苑中依树纳凉。某御史讨好景帝奏报说：“南城（南宫）树多”。意思是太上皇还能在树下乘凉。也够损的哈，人家连自由都没了，乘个凉还不行。景帝遂下令将崇质宫树木全部砍伐。英宗害怕极了，生怕连自己也砍了。景帝怕英宗与外面通消息，所用笔墨纸砚亦不多给。英宗幽禁黑瓦殿不仅没人伺候饮食起居，而且每日饭菜均从门洞递入，有时甚至没饭吃。一日，英宗索要酒食，光禄寺官借口不给。吏员张泽偷偷给英宗送进酒食。为此他日后当上了光禄寺卿。皇后钱氏与英宗恩爱且忠贞贤惠。危难中，钱氏变卖针绣或从娘家挪些钱财周济英宗日常用度饭食。

这英宗被囚禁在南宫，生不如死，整天提心吊胆，度日如年。可是天有不测风云…也该着景帝倒霉，自己立的新太子不到一年就病死了，他再也无人可立，因为他只有这一个儿子。景泰八年（1457年）正月，朱祁钰也得了重病，不理朝政。按说这种情况景帝之后帝位就应归还英宗朱祁镇一支，但景帝偏不这么干，把自己推上绝路。

眼见景帝病重，石享串通徐有贞、曹吉祥等人预谋扶英宗复位。正月十六日夜，一行人于深夜至南内大门。然而，南宫宫门坚固异常，怎么也打不开。石亨派人用巨木悬于绳上，数十人一齐举木撞门。门没有撞开，门右边的墙反倒先被震坍了一大洞。众人便从破洞中一拥而入。此时，正秉烛夜读的英宗吓得不轻，以为他弟弟终于派人来杀他了。石享、徐有贞等跪地齐称请太上皇登位，英宗尚迟疑。徐有贞命士兵赶紧抬肩舆请英宗即刻上轿，一路小跑直奔大内东华门。东华门禁卫军见一路人马深夜欲进大内，阻拦不许。英宗毕竟见过大世面，上前喝道：“朕太上皇也。”守军惊恐而退。英宗直入大内奉天殿，徐有贞上前将英宗扶上御座，并敲响钟鼓召集群臣。此时天已明，文武群臣以为景帝临朝。徐有贞出来对众人道：“太上皇帝复位矣。”众人遂入贺。景帝闻报，也无力回天，自认倒霉。史称“夺门之变”，又称“南宫复辟”。

下图为南宫复辟路线。

英宗朱祁镇复位后，废景帝为郕王，改景泰八年为天顺元年。并下令逮捕景帝的宠臣于谦等人。不过第一个被杀的不是于谦，而是告密砍树那小子，也是活该！而朱祁钰也连病带气带吓不久就一命呜呼！

重登皇位的英宗，十分感念生活在崇质殿的时光，将崇质殿升格为崇质宫，然而明末清初崇质宫连同所在的东苑一起毁于大火。清顺治时期在崇质宫旧址敕建了一座喇嘛庙名为普胜寺。民国初年，欧美同学会筹资2000两白银将破旧的普胜寺买下作为同学会会址。普胜寺和普度寺一字之差，距离又不远，所以有人将囚禁英宗的黑瓦殿（崇质殿）误为普度寺，也害得我白跑了两趟。

这是我今年五一期间专门到欧美同学会（原普胜寺）拍的。（全文完）